陳羲離開陳叮當那個小院之后走的并不著急,他腦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著自己一劍刺入陳地極小腹時候那突如其來的恍惚。那種感覺很強烈但又格外的模糊,這不是兩種矛盾的感覺,他不停的在自己記憶中把那一個小的片段來來回回的播放著,試圖從中找出答案。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似乎有什么東西被他抓住了,可是又一次次的在他指尖溜走。
過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陳羲的眼睛忽然睜大。
他腳步一頓,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種強烈感覺,是因為那個時候陳地極的攝魂功法還沒有徹底散去,陳羲的青木劍刺入陳地極丹田氣海的時候,青木劍也進入了攝魂功法的緣故!所以那感覺強烈而直接,但是因為太過短暫且陳地極已經幾乎散去了功法,所以感覺是強烈的,但對于那個正在被陳地極試圖侵入精神世界的人,很模糊。
可是,陳羲就是很確定,這個人自己一定熟悉。當青木劍刺入陳地極丹田氣海的那一瞬間,那種熟悉感就進入了陳羲的腦海。
柳洗塵!
陳羲猛的抬起頭,忽然之間就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有那么熟悉的感覺了。
陳地極正試圖進入柳洗塵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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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這一點,陳羲覺得心里一陣陣發寒。陳地極的修為不俗這不假,但柳洗塵是圣堂柳家的掌上明珠,而且和平江王有婚約,極有可能成為大楚的圣后。所以柳洗塵身邊必然高手如云,陳地極再自負怎么敢隨隨便便的去窺探柳洗塵的內心世界?
陳羲想到這,索性不再往前走而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他必須理順這一切,因為柳洗塵極有可能將要面對什么危險。陳地極明知道柳洗塵的身份還要強行施展攝魂,必然是有什么大圖謀的。
陳氏兄弟和邱辛安到了天樞城之后,一直沒有和邱辛安聯絡過。但是陳羲堅信,邱辛安一定在什么地方活動,試圖東山再起。
陳羲的腦子飛快的旋轉著,將各種頭緒聯系在一起。
柳洗塵身份特殊,她是柳家最為在意的年青一代。不僅僅因為她有無與倫比的天賦,還因為平江王對她的愛慕。柳家,是三十六圣堂將軍中唯一一家站在平江王這邊的,若是沒有柳洗塵就沒有這種關系。
所以柳家是冒著極大兇險的,被其他三十五家圣堂將軍排斥可不是什么能輕松面對的事。正因為如此,柳家對柳洗塵的保護絕對格外嚴密。不過陳羲很快就想到,正因為柳洗塵身份特殊,所以暫時最起碼其他三十五家圣堂將軍沒人敢真的去傷害她。
一旦柳洗塵出事,平江王必然勃然大怒。在態勢沒有明朗之前,這樣做極有可能讓決戰提前到來,這絕不是兩股敵對勢力愿意看到的事。
想動柳洗塵的人,不是這兩股勢力的人!
所以陳羲立刻推測到,邱辛安和陳氏兄弟投靠的既不是有國師做靠山的平江王,也不是有三十五位圣堂將軍做靠山的安陽王。而是其他皇子,只有其他皇子才會迫不及待的挑撥平江王和安陽王立刻決戰,只有這樣其他皇子才有機會奪取圣皇之位。
陳羲立刻又想到,陳地極是靈山境的修行者不錯。可是在柳家,靈山境的修行者必然不會只有一兩個,甚至極有可能擁有絕強的洞藏境界大修行者。陳地極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直接侵入柳洗塵的內心世界。
陳地極是在監視柳洗塵!
陳羲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陳氏兄弟一定是得到了某位皇子的命令,讓他們監視柳洗塵的一舉一動。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其他皇子就會出手殺掉柳洗塵。然后嫁禍給安陽王,平江王暴怒之下會全面出擊,到時候兩個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圣皇子殺的不死不休,其他皇子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這里,陳羲不得不擔心柳洗塵的處境。
他坐在那怔怔出神,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去提醒她。
他和柳洗塵,除了在滿天宗改運塔上那幻境中的一生相隨,其實現實之中本沒有什么交集。兩個人似乎不在一個世界之中,很難再有什么機會相遇。
可是如果不去提醒柳洗塵,陳羲做不到。
他開始整理關于柳家的一切消息,怎么才能見到柳洗塵?上次柳洗塵身邊的那個惡狠狠的老婦已經記住了陳羲的樣貌,她顯然就是柳洗塵的貼身護衛。想要找到柳洗塵,難如登天。
陳羲心里覺得一陣這的發寒,就為了那圣皇之位,柳洗塵已經成為犧牲品。太多太多的人想殺了她,激起兩位圣皇子的矛盾。為了權勢地位,那些大人物真的無所不用其極。他們才不在乎別人的女兒,只要能達成目標哪怕是他們自己的女兒去死或許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猶豫。
這就是所謂光鮮奪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層面,所謂的上層社會。
陳羲覺得心里冷,是因為他再次看到了人性最陰暗的那一面。
也許是下意識的行為,可能連陳羲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像是漫無目的的走著,結果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天樞城最繁華的地帶。陳羲抬起頭仰望,天空中那巨大的懸浮島嶼就是圣堂柳家的所在。
一條登天梯垂在半空,只有到了開放日的時候登天梯才會放下來。不過即便如此,在懸空島下面還是有柳家的甲士守衛。陳羲駐足有些失神的抬頭觀看,引起了那些甲士的注意。他們看著陳羲,雖然沒有任何舉動但時刻準備出手。
在天樞城這樣的地方,這些柳家的甲士如果撲殺一個嫌疑人,只怕不會引起任何波瀾。
陳羲將視線收回來,轉身離開。
他是上不去懸空島的。
大街上車水馬龍,可是陳羲的身影顯得那么孤單。那些甲士見陳羲離開,隨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陳羲腦子里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如果將這個消息告訴桑千歡,由執暗法司提醒柳家?
他立刻就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就算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桑千歡,執暗法司也不會提醒柳家的。從執暗法司假冒三十六圣堂將軍的人圍剿商門崔家來看,執暗法司雖然沒有明顯的站隊,但顯然是想把局面弄的更混亂。一旦陳羲把這個消息告訴桑千歡,執暗法司甚至都有可能出手,暗中幫助想殺死柳洗塵的人。
執暗法司是不愿意見到任何一方勢力做大的,只有各方勢力都在不斷的磨損減弱,執暗法司的地位才會一如既往的穩固。
陳羲在心里嘆了口氣,那種孤單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是他也很清楚,只有在孤單的環境中才能讓自己磨練的更加冷靜。他不是來天樞城揚名立萬的,也不是來這里尋求什么錦繡前程的。
他是來殺人的。
已經殺了一個陳地極,還有陳天極,還有邱辛安,還有虢奴。
接下來的對手,一個比一個強大。
陳羲甩了甩頭將這些思緒拋開,他是時候去見高堂和白小聲他們了。之前在那個茶樓里,他以茶水在桌子上寫字,告訴了高堂他們這張桌子下面是空的。這條地道,是陳羲讓敖淺在菜市場夜里一點點挖出來的。
挖這條地道,用了將近二十個晚上的時間。當然,挖地道需要在夜深人靜之后。挖出來的土也要小心清理,不能露出破綻。每個夜晚,敖淺手下那些諜子之中最信任的幾個,都在悄悄運土。
這就是修為不足的弊端,如果陳羲的修為高過陳地極,根本無需謀劃這么多。陳羲很累,他要計劃這一切,還要利用所有可以利用上的時間來修行。他的每一分鐘都被自己安排的很緊張,這樣的人生在別人看來或許真的很辛苦。
一個時辰之后,陳羲走到一個富戶人家的大院子門口。這樣的普通人但家境富裕的,在天樞城不算少數。但是這個院子的主人,是異客堂的供奉之一。所謂供奉,其實就是出資不少但沒有修為之力,只能靠出錢在幫中得到地位的人。
任何一個黑道幫派,都需要這樣的人。
陳羲到了門口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家丁臉色立刻變了變。這個家丁是異客堂的人,認識陳羲。
他對陳羲點了點頭,陳羲隨即走進院子。
異客堂六百兄弟,都在這個院子里。
為了躲避一刀堂的報復,這里成了臨時聚集地。按照陳羲的安排,高堂等人從密道離開之后,立刻召集所有異客堂的人分批進了這個大院。所以到現在為止,一刀堂的人還沒有找到可以報復的對象。
“先生,你可回來了!”
郭放牛看到陳羲進來,立刻迎上來:“到現在大家心里都不踏實,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
陳羲微微點頭:“不需要慌張,一刀堂現在只怕沒心思報復了。從出事到現在過去的那幾個時辰是最危險的時候,現在一刀堂只怕自身難保了。”
“為什么?”
郭放牛不解。
陳羲微笑道:“我給一刀堂找了個強大的對手。”
郭放牛更加的不理解,但是陳羲那淡然的表現讓他心里踏實不少。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不知不覺間陳羲已經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先生回來了!”
郭放牛先一步進了屋子喊了一聲,屋子里的人立刻站起來。異客堂的所有大人物都在,顯然每個人都沒心思睡覺。他們看到陳羲的時候,好像都松了口氣似的。
“先生,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高堂立刻問道。
“我已經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兩日一刀堂會焦頭爛額。咱們再等等,等到機會來了的時候,這六百兄弟就能把不可一世的一刀堂趟平!”
這句話,就好像一針興奮劑,讓本來都焦慮不安的人全都精神起來。
陳羲走到高堂身前,雙手抱拳微微俯身一禮:“見過大堂主!”
眾人一愣,隨即也都過來拜了一拜:“拜見大堂主!”
高堂表情變幻不停,片刻之后,竟是眼眶微微發紅,他一把扶住陳羲沉聲道:“今日先生這一拜,高某銘記于心!自今日起,先生與我平起平坐。先生的話就是我的話,異客堂上上下下都要遵從!”
“是!”
胡驢子率先應了一聲,白小聲和郭放牛也立刻垂首:“愿聽從大哥和先生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