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和陳小練并肩站立在藍海的身前，低頭肅立。
“藍海先生臨死之前說過了，他討厭別人在他的面前哭。”
“嗯，我知道。他以前也跟我這么說過，在零城的時候。”喬喬的聲音很輕。
“來吧，給他立一座墳。”陳小練輕嘆一聲。
“立什么墳？”趙云在兩人的身后，抱著腿背對著坐著，仰頭向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聽見陳小練的話，突然插口道。
“你們那個年代，人死了不用埋葬的么？”陳小練轉過頭，看了一眼趙云。
“要。但你別忘了，這里已經是黃泉了。”趙云冷笑一聲：“等到刷新重啟之后，他就會被清空的。”
陳小練搖了搖頭，不去與她爭辯，只是和喬喬跪下來，用黃沙簡單地將藍海掩埋了起來。
“你接下來怎么辦？”
陳小練看了一眼趙云：“你也說了，這里終究會迎來手動刷新。你難道當真就打算在這里等死？”
趙云看了一眼陳小練：“你還沒跟我解釋，白起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現在……是我的戰魂。”陳小練將秦皇陵副本中的經歷，以及后來發生的白起有關的事，對趙云簡要講了一遍。
“你為什么之前沒有告訴我？”
“在世界盡頭里，我沒辦法把他召喚出來。空口這么說，你會信？”陳小攤了攤手。
趙云想了想，點頭：“好吧。確實，在我看見他之前，如果你這么告訴我，我確實不會相信的。”
“這就是我之前打算問你的問題。”陳小練嘆了口氣：“既然白起是從世界盡頭，用生命贊歌樂譜離開的，那么他的遭遇，是不是也會重現在我和喬喬的身上？”
“我不知道。”趙云干脆利落地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復：“這又不是我的東西，我也沒有使用過，我怎么知道它是怎么運作的？辰當時，可沒有跟我說那么多。”
“至少，我應該不會有問題。”陳小練想了想：“辰在現世還好端端地活蹦亂跳著，我還見過他幾次。所以……對于寫上了自己名字的使用者，應該就是以正常狀態回去。”
“如果要用它帶人回去，使用方法是怎樣的？”趙云想了想，問道。
“在時間抵達的那一剎那，有肢體接觸就可以，很簡單。”陳小練道：“但是限定的人數，不能超過生命贊歌樂譜上的空位數量，也就是連我在內，最多三人。”
“否則會怎樣？”
“不知道。但我猜……可能是干脆無法生效吧。那個時間點過去之后，所有人都只能留在這里，再沒有回去的機會了。”
“好。”趙云點頭，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緩緩道：“正如我之前所推測的那樣，生命贊歌樂譜和我的接引燈有本質上的區別。
接引燈是我從奇點上剝離的一小塊碎片，雖然微小，但終究也是系統本身的一部分。所以它可以調用系統的某些功能。換句話說，它是‘合法’的。
而生命贊歌樂譜……不管它是誰造出來的，還是在系統原有的道具基礎上進行的升級，但我想，它一定和奇點沒有關系。這就意味著對于系統來說，它是‘非法’的。
借助原本的功能，升級之后，生命贊歌樂譜可以一定程度上繞過系統，但也只是繞過而已。系統或許無法抓住它，但卻可以限制它。”
“那你有什么解決辦法？”陳小練皺眉：“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喬喬離去之后，也掉到了副本之中，我上哪兒找她去？何況……白起現在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讓他恢復正常，我可不想喬喬也變成這樣。”
“關于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趙云搖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還觸發不了系統的限制。”
“這是……什么意思？”陳小練沒明白趙云的意思。
“你可以，把世界盡頭想象成一個廢棄物的庫房。”趙云想了想：“不管是漏洞者也好，覺醒者也好，死亡之后，都會丟進這里去。過上一段時間之后，統一清理掉。但是目前的狀況是，系統不知道漏洞者也存在于這里，所以所有的漏洞者都能永遠停留在這里。”
“這我明白。”陳小練點頭。
“而這個庫房，是有著還原通道的，為了滿足特定情況下，需要復活特定目標的任務。無論是生命贊歌樂譜的使用對象也好，接引燈的使用對象也好，走的都是這條通道。”趙云繼續道：“但像白起這樣的情況，他并沒有在死前注冊在生命贊歌樂譜上，那么它經過還原通道就是非法的。
你可以想象為，這個通道的出入口中，有一個看守，機械地執行命令，檢測從這里離開的人是否擁有通過的權限。有，就放行。沒有，就攔住。
接引燈的作用，是可以給要帶走的任意對象一張通行證，哪怕它已經進入了這個庫房。而生命贊歌樂譜的通行證，卻只能在進入庫房之前發下去，不能發給已經在這庫房里的人。那么要將庫房里的人帶走，就必須進行一些偽裝，瞞過看守。比如……裝在一個箱子里，偽裝成貨物，由擁有出入權限的人抱著帶出去。
箱子只能那么大，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可以把庫房里的人擁有的力量，想象成身材的大小。有些人很瘦小，可以輕松裝在箱子里，有些人卻很強壯，遠遠超過了箱子的大小。那么……對于那些太過于強壯，而裝不進箱子的人，該怎么辦？”
陳小練猶豫了一下，緩緩答道：“如果一定要帶出去的話……切割？”
“沒錯。”趙云點點頭對陳小練的理解力很滿意：“如果非要將一個巨人塞進小小的箱子里，順利地瞞過看守，那就只有切除掉其他的部分，只保留心臟和大腦這些核心。而力量越是強大，為了確保能裝進箱子里，切除的部分也就越多。”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陳小練點點頭，趙云的比喻很淺顯易懂：“所以說，因為白起太強了，反而離去之后，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是的。”趙云點點頭：“我也好，白起也好，都遠遠超出了箱子所能容納的范圍，所以生命贊歌樂譜一定會對我們進行切割，才能將我們裝進那個你能攜帶的箱子里。而喬喬……我想她應該遠沒有到達這個程度。”
“這個程度……究竟是多少，你怎么知道？”陳小練緩緩問道。
“猜的。”趙云回答得很干脆。
“好吧……”陳小練苦笑了一聲：“所以說，喬喬究竟能不能順利被我帶回去，你也不知道？”
“你愿不愿意賭一賭，我管不著。如果你害怕，你也可以選擇讓她留在這里。”趙云一臉無所謂。
“這還用選？”陳小練撲哧一聲笑了：“你以為我費了那么大力氣來到世界盡頭，是為了什么？”
他伸出手，拉住了喬喬的手：“我們會一起回去。就算喬喬真的變成了白起這副模樣，我也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把她重新復元。”
“好。”趙云點點頭：“接下來，我會告訴你找到我們的方法。”
“等等……”陳小練一愣：“找到你們？”
“有什么奇怪？”趙云淡淡看著陳小練。
“當然有。”陳小練苦笑：“第一，你不是說過，喬喬不會和白起一樣被丟進副本里么？第二，你之前似乎沒說過要跟我一起走吧？”
“我什么時候說過喬喬不會被丟進副本了？”趙云的第一句話就讓陳小練的心涼了半截：“失去神智和被丟進副本，完全是不同的兩件事。”
“你……說下去。”陳小練嘆了口氣。
“為了被裝進箱子里，過于強大的人會被切割得只剩下中樞核心，喬喬這樣力量不夠強大的，可以完整地進入。但不管有沒有被切割，從那個還原通道里被帶出去時，總是被裝進箱子里的。而既然被裝進了箱子，那就意味著上面打上的標簽，不是‘人’，而是貨物。
一個擁有力量，但卻沒有人的身份的貨物，系統默認的處理方法，自然是丟進副本之中。唯一的區別只在于，進入副本之后，喬喬仍舊能擁有自己的意識，而白起和我……不能而已。”
“……”陳小練和喬喬對視了一眼，都輕輕嘆了口氣。
但至少，兩人心里還沒有太多的沮喪。
因為剛才趙云提到了一個詞。
——“找到我們的方法。”
“我離開這里之后，該去哪里找到你們？”陳小練連忙追問起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每一個副本，在系統內都有一個對應的序號。根據這個序號，就能夠查找到副本的名字與位置，以及開啟時間。作為‘貨物’，我可以讓生命贊歌樂譜把這些資料顯示出來。”
“這種事，你……怎么做到的？”陳小練訝然
“別忘了……”趙云眼睛向著陳小練微微一瞟：“我可是接觸過系統最核心規則的幾個人之一，這種小手段，怎么可能做不到？”
“好吧……”陳小練無奈地揉了揉額頭。每次看著這張年輕美貌的臉時，都讓他本能地總是忽略掉她是個積年老怪物的事實。
“還有別的問題么？”趙云掃了一眼陳小練。
“有。”陳小練點了點頭：“白起為什么會出現，又為什么會和你打了起來？世界盡頭里無法使用個人系統，我不可能把他召喚出來。”
“大概是……感應到我身上的力量了吧。”趙云嘆了口氣。
“感應？”陳小練不解：“可我們早就見過面了！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為什么之前他沒有出現？”
“這家伙……”趙云冷冷看了一眼陳小練。雖然陳小練明知她的目光不是沖著自己，但卻還是感覺到一股寒意透骨而來：“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部分力量在我的身上。”
“什么？”陳小練一驚。
“因為他的那一部分力量的存在，也壓制了我的力量。
之前他一直在你的體內沉睡，因為缺乏個人系統的緣故，你無法召喚他，他也無法感應到外界。但后來，我去宮殿打破了白起留下的禁制。
大概是那一次，讓他留在我體內的力量和他之間產生了什么共鳴吧。他感應到了我體內留下的那一部分力量，才會出來重新將它奪回。”
“可是白起……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不知道。甚至當時的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做了這件事。你要知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人動過手了。”趙云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傲氣來：“雖然壓制了我一部分的力量，但白起已走，這世界盡頭之中，還有誰是我的對手？我殺人，是用十招還是一招，又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