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穩一點，別摔了！”
陳小練站在羅迪身后，越過肩膀望著他面前的操縱臺。
而屏幕上，一片雜亂無章的光點和線條，正在快速地閃動著，根本看不清任何有意義的畫面。
但羅迪卻仍舊死死盯著那屏幕，手里小心翼翼地握著操縱桿挪動著：“廢話，這還用你說么！不行你來試試？所有的傳感器剛才都被燒毀了，我能讓亞當飛起來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好么！”
他的臉上已經微微沁出了汗珠，但手指卻依舊穩定得像是機器一般：“方位是對的，高度也沒問題，只是跟我們的距離無法確定。輪胎，你小心盯著雷達。雖然亞當隱形了，但是趙云沒有，到了一定距離之后，雷達上應該可以看見。一旦發現，立刻回收。”
“明白。”輪胎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緊緊盯著雷達屏幕。
沒過多久，輪胎就在雷達上看見了移動的光點：“看到了！”
羅迪輕輕出了一口氣，伸手按動了一個按鈕，將自己面前的顯示屏切換成了潮汐戰機對外的監控器。
遠處，一個小黑點正在急速飛來。
“輪胎，升空，懸停高度五百米，方位角143，穩住不要動。小臉，到艙門口去，準備接人。后面不知道有沒有追兵，我們必須在接上人之后立刻離開。”羅迪飛快地下達指令：“趙云回收行動，最后一步，開始！”
潮汐戰機呼嘯著升空后，立刻盤旋了一下，將側面對準了亞當飛來的方向，側面的艙門也同時打開。
陳小練站在艙門之后，目光一霎不霎地緊盯著前方那個正在漸漸變大的黑點，
“我減速了！小臉，抓好！”
終于，隱形狀態下的亞當提著趙云，筆直地飛到了艙門之前。羅迪在駕駛艙大叫了一聲，操控近乎透明的亞當在半空中轉了半圈，背對著潮汐戰機猛地將推進器開到了最大功率。
“羅迪你這混蛋！為什么到了最后才減速！”陳小練險些被推進器的火焰噴中，猛地側身閃開，一把抓住了剛剛接觸光學隱形狀態的亞當，另一只手托住了趙云的脊背。
“沒辦法！我怕會被后面的敵人追上！”羅迪嘿嘿大笑，關閉了艙門。潮汐戰機轉了個彎，推進器全開，轉眼間便進入了巡航極速。
“這是搞什么！僵龍！任務目標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怎么會說逃走就逃走？你給我一個解釋！”
中軍大營之中，僵龍坐在一張桌子后面，面無表情地望著身前的數十個覺醒者團隊首領。
曹操軍下至士兵，上至將領，都被通幽下令遠離營帳五十步守衛，沒有命令不得擅入。
方才開口的是一個滿面皺紋的老頭，整個腦袋從上到下光禿禿的，沒有半根胡須頭發，但唯獨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爍。
“落松老先生，我明白您的憤怒，這這件事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僵龍抬起一只手，在面前虛虛壓了壓：“我們都站在同一個陣營里，共同的任務目的就是擊殺趙云。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做出傷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禿老頭落松重重拍了拍桌子，瞪大了眼睛：“既然所有參與者都站在同一個陣營里，那怎么會有人半途救走趙云！你說不是你放走的，那他又是怎么逃掉的？”
他身周坐著的，也都是各個覺醒者團隊的隊長，每個人都沉默地看著僵龍，等待著他的答復。
“諸位，我并不是上帝。”僵龍笑了笑：“哦，不對，這個世界并沒有上帝。那么……我并不是開發組。這個副本不是我安排的，我怎么可能全知全能，解答諸位的一切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老朽認為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維持同盟的關系了。”落松瞪起了眼睛：“剛才的戰斗里，老朽的團隊死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更是我們的主力成員！現在你卻告訴老朽，即便加入你的同盟，你也無法保證一切按照你的規劃發展？”
“我從沒有說過，一切都會按照我的規劃發展。”僵龍攤了攤手：“我愿意將進入副本前，我對諸位所說的話再強調一次——我希望我們能夠站在一起，互相幫助，互相扶持，一同面對副本中的困難。這會讓我們完成任務的幾率達到最大化。但即便如此，面對這個副本，我也不能保證任何結果。”
他的目光依次掃過帳內的眾多團隊首領：“我明白，在座的諸位，每個團隊多少在剛才的突襲中有了成員傷亡。甚至有些位置靠近外側的團隊，現在已經團滅了。
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這是副本！是每時每刻都存在著危險的副本！這一次的任務沒有要求我們彼此斗爭，并不意味著它更簡單了。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它的難度空前，系統才會做出這樣的設定！
我們星落戰隊，希望在這次副本中，成為所有團隊精誠合作的紐帶，但我們沒有能力成為主導者和保護傘。我們所有人，只能一面前行，一面摸索，小心翼翼地試探。而這一切的基礎，是信任！
如果諸位中，有人不信任我，那也沒有關系，我們的合作關系隨時可以終止。星落戰隊會召回聯絡員，并且不再繼續任何的情報共享。”
他站起了身，目光炯炯地望著眾人：“現在，問題來了。你們，愿不愿意信任我？”
“咳咳……”落松身旁，一個面目平凡的中年人輕輕咳嗽了兩聲，微笑道：“落松老先生只是一時心急而已。我們既然在進入副本前選擇了和星落戰隊合作，那怎么還會有什么不信任的想法？僵龍執事言重了。落松老先生？”
他輕輕拍了拍身旁落松的肩膀：“我想，你只是想要和僵龍執事一同探討一下，把剛才發生的一切理順邏輯，對吧？”
“就是這個意思。”落松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僵龍執事，老朽剛才措辭激烈了些，倒不是對星落戰隊有什么不滿。還望僵龍執事不要見怪。”
“那就好。我怎么會怪落松老先生？”僵龍連忙微笑頜首，又望了望其他人：“大家……也都不會懷疑我吧？”
“當然不會。”
“沒有沒有。”
“精誠團結才是最重要的嘛。”
看到眾多覺醒者紛紛搖頭否認，僵龍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么，僵龍執事，既然大家都達成了共識，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認真地探討一下現在的局勢，與接下來的行動了？”那個中年人笑了笑。
“當然。”僵龍點頭：“這正是我打算做的。現在，所有的曹操軍士兵都已經得到了指令，而我們也被賦予了西域進獻的異人武士的身份，無論做出怎樣的舉動，都不會招致懷疑，失去曹操軍士兵的身份。”
“很好。”落松緩緩點頭：“如果老朽沒猜錯的話……”
他的目光掃向了僵龍身后的通幽：“這個NPC曹操，已經被星落戰隊控制了吧。”
僵龍哈哈一笑：“落松老先生果然目光如炬。沒錯，我們團隊的通幽，已經占據了曹操的身體。要不然，剛才我怎么敢讓大伙放心地使用所有武器？”
“這就說得通了。”落松點頭：“那么，現在我方的位置，與所處的時間節點，應該都已經確認了吧？”
僵龍回頭看了看通幽，比了個手勢。通幽向前走了兩步，恭敬道：“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是新野以南八十里，正在向樊城襄陽進發。曹操剛剛接受了劉琮的投降，也知道了劉備棄守樊城，向南逃亡的消息。但這一次的夜襲，全軍上下包括曹操本人都沒有任何預料。”
“那么說，現在這里的部隊是曹操南下的所有主力了？人數多少？”落松立刻追問道。
“在宛城留守了一部分，由曹仁率領，大約是兩萬人左右。這一支部隊總數是七萬八千余人，但剛才的夜襲中損失了不少，暫時還沒有具體的統計數字。”通幽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再怎么損失，總還剩下五六萬人。”落松摩挲著自己油光锃亮的光頭：“有這么多炮灰頂著，就算那個趙云再強，總也會有累的時候，磨也磨死他了。反正他帶來的那些騎兵，已經被殺得一干二凈了。”
“但那些騎兵的數量并不算多，肯定不是劉備軍的全部人馬。”通幽搖了搖頭：“根據曹操麾下將領的回報，這次夜襲的敵人總數，只有五百余人，應該只是趙云的本部部下而已。劉備的全部兵力，應該在五千人左右，這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而已。”
“總不成，劉備的兵卒每一個都有這種實力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曹操拿頭打贏啊？”那個中年人哈哈笑了起來：“任務目標帶來的這支騎兵部隊，顯然已經是最精銳的了。”
“老朽也贊同這個說辭。”落松緩緩點頭：“現在來復盤一下剛才的戰局，任務目標想來是打算以那些騎兵為誘餌，吸引大部隊的注意，然后自己從另一個方向突入，刺殺曹操。但因為有我們的存在，任務目標的計劃失敗了。劉備軍那里，多半再也找不出同樣素質的騎兵部隊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他的計劃雖然失敗了，但卻被救走了。”中年人望著僵龍：“我們當然相信，星落戰隊不會是為了獨吞點數，暗中放走了任務目標。但究竟是誰干的，僵龍執事有沒有什么看法？”
僵龍點點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在桌上，按了一下按鈕，那盒子便在前方的空地上投射出了一片光幕。
“這是剛才在主營附近的戰斗全息錄像，大家可以看一看。”
一個模糊的虛影從上空俯沖而下，勾住了趙云的甲胄，再立刻轉向上方，轉瞬間便飛出了營地上空。
“這是……”
所有覺醒者團隊首領都站起了身，湊到了全息投影面前，仔細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
而僵龍也將全息投影的播放速度降到了最低。
“不是魔法系的能力。”沉吟良久，落松緩緩道：“那東西的輪廓很方正，而且雖然看似透明，但仔細觀察就能夠發現，它的表面與周圍的環境有一定的延遲。這是光學投影原理開發的隱形技術。這——是個科技道具！”
幾個覺醒者紛紛點了點頭，贊成落松的看法。
“這個副本的設定應該是高武位面，所以雙方的士兵和武將可以使用斗氣，倒也不算稀奇。但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出現科技道具。這絕不是副本里的東西。”落松斬釘截鐵：“這是某個覺醒者干的！”
“這……”所有覺醒者都面面相覷。
落松的判斷沒有錯。雖然系統內出產的道具，有很多種都具備隱形能力，但因為實現原理的不同，從外觀上也顯現出不同的特征。這種肉眼在近距離能夠發現的隱形手段，只可能是光學投影方式生成的。
但問題是，那個覺醒者為什么要這么做？
“并不是所有團隊都加入了我們這個同盟吧。”一個染著白發的年輕人想了想，插話道：“會不會是那些單干的團隊……想獨吞任務獎勵……”
“這不脫褲子放屁么？”旁邊一個膀大腰圓，一身紋身的漢子瞪了他一眼：“真要為了獨吞點數，當時直接干掉他不就得了？就算是抓走了他，已經過去那么久了，現在也早該殺了他了，這時候副本還沒結束，就說明那個趙云還沒死唄。他是被救了，不是被抓了，懂不？”
“那就真的沒有辦法解釋了。”白發年輕人苦笑著一攤手：“所有覺醒者都有同樣的任務目標，沒有這么做的理由。這個副本里的NPC，又不可能使用科技道具……那還會有什么可能？”
“有的。”一直沒有開腔的僵龍冷不丁道：“你們忘了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副本的系統說明里，那個任務目標的確是所有覺醒者共有的。但——你們忘了，副本里除了覺醒者和NPC之外，還會有什么人出現么？”
僵龍在盒子上方又按了兩下，光幕上的投影畫面變成了一張雷達圖。
“事發突然，我們沒有來得及追趕，但是臨時架設的迷你雷達上，探測到了對方的運動軌跡。趙云被那個不明飛行物抓住之后，一路向南高速飛行，但卻在距離我們三十公里的位置突然減速，同時雷達上短暫出現了另一個體積更大的亮點，不過時間只有短短的五秒，就連同趙云一起消失了。”
“這是……”落松瞇縫起眼睛，仔細看著正反復播放的雷達圖，語氣中帶著不確定：“被回收了？”
“落松老先生果然經驗老到。”僵龍點頭：“根據我的猜測，應該是一架具備隱形功能的大型飛行器，回收了任務目標。”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型載人飛行器，還擁有隱形功能……能夠裝備這種高端玩意的隊伍，只有兩種可能了。
零城的常駐團隊，與——
荊棘花團！
落松的面色也有些難看：“僵龍執事的意思是，這個副本中或許也有玩家進入，并且他們的任務目標和我們相反，或者至少有沖突？”
“這是最大的可能了。”僵龍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自從零城毀滅之后，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一個零城人露面過，不知道潛伏在哪里。我認為，即便他們也進入了副本，也不太可能做出這么招搖的事情。何況……他們也是覺醒者，沒理由阻撓自己完成任務目標。所以……”
僵龍沒有把話說完，但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
看不見的陰影，悄悄籠罩在了營帳之中。
“行了，大家也不用太擔心。”僵龍突然笑了笑，打破了沉默：“就算是荊棘花團，那又如何？至少我們手里握著數萬大軍，荊棘花團如果來的真是一群高手，也不至于那么偷偷摸摸地才會把人救走了。不管怎樣，我們總得完成任務。”
下面漸漸響起了附和聲，越來越響。
“現在起，我們將不會按照歷史上曹操的舉動來行動。”僵龍把面前的全息投影換成了一張地圖，伸出手指著上面的位置：“系統這一次沒有設置任務的目標時限，所以我們完全不需要趕時間。我們現在距離樊城和襄陽還有不足五十里的距離，明天就能抵達。在那之后，我們會繼續與大軍一同前進，而不分兵突進追擊，目標——”
他的手指劃過樊城襄陽，移向下方的江陵：“仍舊是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