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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不可外揚,再加上如今汪孚林是已經下定,立馬就要娶妻的人了,又當著程老爺的面,許老太爺自然不想隨便提起許三老爺的丑事。而且,眼見今天是程老爺父子和汪孚林同來,他就知道今天汪孚林絕不僅僅是來給自己送婚禮請柬的。等到抬手請了眾人坐下,他就笑看著汪孚林身后臉色有些局促的葉青龍,故意打趣道:“葉掌柜站著干什么?你如今好歹也是徽州米業行會真正掌總的人,難不成到我這里還沒個位子?”
“不不不,小的不敢。”葉青龍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可等到前頭傳來了汪孚林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他立刻就老老實實說道,“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可是,等他到汪孚林下手邊,屁股剛挨上凳子,頓時忍不住哎喲了一聲,這才想起今天背著荊條去下跪負荊請罪,那長長的荊條不但把赤裸的上身扎出了不少血痕,屁股也和腰背一樣遭了不小的苦頭。見別人都在看自己,他趕緊挺胸抬頭,坐了個筆直。可是,一旁的汪孚林卻偏偏又多了一句嘴。
“這小子今天早上吃飽了撐著,跑到我那兒去負荊請罪。這會兒讓他正襟危坐長長教訓。”
那一聲哎喲有了解釋,許老太爺不禁莞爾,當下開口問道:“今天你們這么多人一起來,可是有什么大堊事?”
“我只是個陪客,出主意的是孚林。”程老爺笑了笑,隨即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他的主意可行,打算摻一腳,但只我一個恐怕尚不夠分量,所以不得不拉上老太爺。若是汪、程、許各占一分,這才是萬無一失。”
“哦?”許老太爺這才是真正丟開了關于許三老爺無知闖禍的那點怨念,整個人空前認真了起來。他坐直了身體,沉聲吩咐道,“傳我的話,所有閑雜人等都出去,屋前不許留一個人!若敢偷聽,打死勿論!”
屋子里本來只有兩個小廝伺候茶水,聞聽此言慌忙退了下去,外間騷動片刻,一下子完全安靜了下來。因此,盡管大門敞開,卻沒有人懷疑許家會再有人違抗許老太爺的吩咐偷聽。這時候,汪孚林便整理了一下語句,有條有理地將之前對汪道昆,對程老爺說過的那番話,再次復述了一遍。而且,因為這次在面前的,是兩位沉浮商場很多年的豪商巨擘,故而他還舉了不少后世票號銀莊以及西方初期涌現出的那些銀行作為例子。
這些話里頭程老爺聽過一大部分,但也有些是才剛聽說,此時此刻對照這些天心里推敲的那些主意,他不得不承認,相較于看似一本萬利的鹽業,汪孚林指出的這條路,確實是一條鋪滿了金錢的康莊大道。然而,一旦真正做起來,晉商也好,江右商幫也罷,甚至就連一度退居西北的陜商,全都會一擁而上。這樣一來,如何搶占先機,就變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這么想著,突然看到許老太爺瞅過來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他一下子就領悟到了,當即不假思索地說:“這樣吧,我出十二萬兩本金,許家不妨也拿出這樣一筆錢來。至于孚林,你能拿出多少便是多少,余下的本金可以日后補齊。我等三家各占三成,剩下的一成,也就是四萬兩,孚林不妨去問問你家親友,看看他們可有興趣。若是沒有,我和老太爺不妨找找親友之中可有感興趣的,各分兩萬兩的銀本。當然,話不用點透,就看誰有那個福分。”
汪孚林知道自己這算是占了大便宜,要知道他和程乃軒合伙創下的那點事業固然發展飛快,可要他拿出十二萬兩,呵呵,撥皮拆骨都不可能!只不過,這算是出主意的人占的巨大福利,他也沒有什么心虛。再說了,之所以人家提都沒提汪道昆,自然是將松明山汪氏一塊算進去了。至于剩下的一成給他用來做人情,其實也是另外一種暗示,如果他能吃下這四萬兩占個大頭,他們也沒意見。
心里合計著該便宜誰,汪孚林就看見對面程乃軒在對自己使勁擠眉弄眼,頓時一陣好笑。程老爺就你這么個獨子,以后什么都是你的,用得著這么逮著機會就想要證明自己嗎?可下一刻,他就看到程乃軒挺直脊背,做了個很有決心的表情,還悄悄地握了握拳。這時候,他只能翹了翹嘴角,丟過去一個你且安心,回去再說的眼神。隨后,他也不管程乃軒是否看得懂,是否能夠明白,笑著岔開話題,說了說這次到揚州那些事。
因為其中不少都是自家老爹的豐功偉績,程乃軒一邊聽一邊比較自個,漸漸有些心不在焉。而許老太爺見程老爺不時謙遜地解釋兩句,還把功勞反推給汪孚林,想起自己長子雖說已經算是不錯的守成繼承人,可相比程老爺卻是相去甚遠,而更煩心的是還有許三老爺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他頓時難掩疲態。突然,他想到今日傳聞,連忙問道:“對了,據說高閣老剛剛罷相,丹陽邵芳便以妖言惑眾等罪行被斬堊首示眾,這是真的?”
收尸都是我帶沈應奎去的,那還有假?可憐一代丹陽大俠強橫一時,最終險些連唯一的子嗣都保不住!
雖說不知道許老太爺為何突然問這個,但既然自己也算是親身經歷者,汪孚林就將自己如何跟著邵芳到丹陽,后來應程老爺之請去鎮江買糧食,卻遇到邵芳被抓那點事,全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這分明是外人的事,可他就只見許老太爺的臉色始終變幻不定,仿佛有什么疑難一般。果堊然,臨到告辭回去的時候,他本待和眾人一塊走,卻不想許老太爺突然開口說道:“孚林,我家那老婆子也念叨你好多回了,一會兒我帶你去見見她。”
汪孚林有些小小的意外,但念及方老夫人一直以來對自己和大姐汪元莞的善意,也就答應了下來。當然,向程老爺告辭之后,他少不得吩咐葉青龍回去再喝點消炎鎮痛的藥,好好包扎外傷,又被程乃軒拉著嘀咕了兩句,無奈承諾分個半成股。等到人都走了,他跟著許老太爺出了廳堂一路向內,卻突然覺得有些無話可說了。
說起來,許老太爺夫婦一直都對他頗親近,想讓他當孫女婿的那種意思也很鮮明地流露了出來,只可惜他和許三老爺八字不合,又更多的只是把天真爛漫的許薇當成妹妹……
而許老太爺走著走著,終究是被邵芳的事勾起心頭糾結,干脆就直說道:“小薇他爹爹之前做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他上次結交了那張泰徵之后,就生出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因此,張四維一起復,他就立刻寫信過去,言辭露骨地說自己的女兒是宜男之相,就因為之前聽說人家的元配妻室至今無子!
可轉瞬間高拱罷相,風云突變,高拱的不少心腹都遭了殃,甚至他引薦入閣的高儀吐血而死,他聽說張四維和高拱極其親厚,高拱甚至一度打算援引張四維入閣,就有些發慌了,竟然打算給人家寫信,說是之前心志迷亂,胡言亂語。幸好這時候張泰徵的回信剛巧送到,被我看到了,他那封回信又沒送去,否則,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焉知現在的丹陽邵氏,就不是以后的斗山街許家?”
臥堊槽,許薇真倒霉,攤上這種渣爹!許老太爺還不如干脆狠點,把這種作死的兒子直接打死算數!
汪孚林在心里把許三老爺罵了個半死,隨即才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忙問道:“九小堊姐可知道了?”
“知道了。”許老太爺停下腳步,臉色苦澀地看著汪孚林,低聲說道,“你和葉家二小堊姐定親的事定下之后,她就大哭了一場,后來才剛振作了起來,反過來安慰我和她祖母,卻又捅出來這么一件事。若非那是我的兒子,她的親爹爹,我真想把人活生生打死算了,免得日后成了禍害!”
當許老太爺帶著汪孚林來到內室,方老夫人見到汪孚林的時候,同樣是不等人行禮就將他拽起來拉到身邊坐下,隨即百感交集地說:“真是沒想到,你爹娘給你挑的竟是葉家二小堊姐,而不是大小堊姐。”
大約是知道這話太露骨,她苦笑了一聲,仿佛自言自語似的低低說道:“葉家大小堊姐行事品格,我家小薇拍馬都比不上,和二小堊姐卻差不多仿佛。可如今看來,單單論父親,葉家二小堊姐就是好福氣,而小薇則實在是福氣太薄了。”
如果從小北的親爹和兄長論起,她實在稱不上是什么好福氣,可從現在的父母姊弟說起,小丫頭確實真的是福氣很好!
事到如今,汪孚林唯有勸道:“事已至此,老太爺和老夫人不如把九小堊姐的終身大堊事拿過來自己管吧。許三老爺如此急功近利的性子,這次不成,下次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那是自然,斗山街許家的女兒,怎能做人二房?別說張泰徵不過是學士公子,就是宰相公子,那也不可能!”方老夫人眉頭倒豎,沉聲說道,“我已經警告過他爹,日后若再有行事差池,我和老頭子就當沒他這個兒子,直接去衙門告他忤逆!”
說到這里,方老夫人看了一眼汪孚林,低聲說道:“所以,你到時候辦喜事的時候,老婆子我就不去了,在家里好好陪著小薇,老頭子會去給你捧個場。你很好,只是我那些兒子不成器,不像葉觀察那般慧眼識珠,挑中了你這樣的女婿。”
那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老兩口卻都覺得輕松了下來。不論怎么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將來才是最要緊的!尤其是許老太爺,想到將來汪程許三家在徽商中引領群雄的格局,更是忍不住捋了捋胡子。只要長子能夠守成,下一代能培養好,至少還能保許家二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