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鷗港是一座小城,本身就沒有多少以鬼魂形態存在的居民,當然也沒有專門的“鬼修服務站”。(最穩定)
不過,經營本地最大一家法寶商店的老板,正好是一名鬼修。
李耀和這名老板攀談之下才知道,他原本是一艘大型漁輪上的法寶維修師,一次出海捕魚時遇上了大海嘯,漁輪翻覆,全船人都落水而死。
唯有他在彌留之際,被一束閃電擊中,不知怎么,肉身沉入大海,一縷殘魂卻凝聚起來,在海上隨波逐流了好幾天,才被救援隊掃描到。
轉化成鬼修之后,他畏懼海上的風浪,再也不想出海,干脆用保險金,在漁港開了一家法寶商店。
因為老板就是鬼修,而且有些鬼修游客來東鷗港游玩時,偶爾會失足落水,靈械義體進水,腐蝕損壞。
所以,這家法寶商店,也兼著半個“鬼修服務點”的功能,倉庫里倒是有不少靈械義體的零配件,甚至一副還算完整的二手靈械義體,供有需要的鬼修臨時使用。
李耀對這具將近兩米高的靈械義體非常滿意,花錢買了下來,順便了大量的法寶單元和構件。
“李耀!”
結賬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李耀的瞳孔猛地一縮,隨即放松下來。
他沒有感知到秘劍使的存在,卻感知到了法寶商店門口,幾名六七歲大的孩子,正在嬉戲打鬧。
法寶商店經常會有一些法寶單元的包裝紙板箱,有些紙板箱上印著威風帥氣的晶鎧或者飛劍圖案,花花綠綠,煞是好看。
而且,看似銅頭鐵骨,面目猙獰的鬼修老板,卻是個面惡心善的人,時常會用一些報廢的法寶構件,為孩子們出稀奇古怪的小玩具。
這家法寶商店,就成為了小漁港所有孩子們的據點。
一名胖乎乎,一臉雀斑,滿頭卷發的男孩兒身上套著大大小小的好幾個紙板箱,裝成晶鎧的樣子,用一柄木削成的飛劍和同伴打鬧:“來吧,你這頭臭妖獸,我是李耀,我不怕你!”
同伴拖著鼻涕,用玩具射他:“你才不是李耀,李耀已經死了,你是妖獸,大胖子妖獸!”
小胖墩漲紅了臉:“我,我才沒死呢,聯邦有危險,我又回來了,回來打你這頭瘦竹竿妖獸!看我玄骨戰鎧的厲害!啪啪啪啪!”
幾個孩子滾做一團,瞬間變成了幾只小泥猴,爭先恐后:
“我是李耀!”
“我是李耀!”
“我才是李耀!”
李耀倚著門,愣愣地看著,嘴角不由自主向上勾起。
他的心情,忽然變好了。
自從回到天元界,其實他心里一直都有些壓抑,甚至有些小小的委屈。
明明自己在血妖界出生入死,被幾十名妖皇追著砍吶,費了多大的勁兒才破壞了血妖之眼啊!
就算沒想著回家之后要怎么風風光光吧,可是一回來,先被聯邦軍,后被秘劍局攆著屁股追捕,這算是怎么一檔子事兒!
理智上,李耀知道是“幽冥之子”和“深淵”從中作梗,蒙蔽了絕大多數普通人、聯邦士兵、秘劍使和修真者。
但情感上……
難受,委屈,甚至發火,種種負面情緒瘋狂滋生,卻是再正常不過。
李耀隱隱感知到,短短數日,血色心魔的實力,幾乎提升了一倍。
這說明他內心的黑暗面,越來越強了。
直到此刻,聽到這些天真無邪的孩童們嘴里冒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怎么,李耀心頭的烏云忽然四分五裂,綻放出了金色的陽光,獲得了一種全新的力量!
“特級聯邦英雄啊……”
聽上去超級肉麻,超級尷尬的。
把這么大頂帽子扣在他的腦袋上,他實在有些面紅耳赤,頭大如斗。
李耀從沒想過要當什么英雄。
直到此刻,亦沒將自己當成是真正的“特級聯邦英雄”來看待。
在他看來,這個稱號只應該屬于教科書上,那些一本正經,莊嚴肅穆的照片和雕像。
他既沒資格,也壓根兒不想和這些英雄們并列在一起。
不過……
斜風細雨下,黃昏時分的海上一片金鱗閃爍,安寧祥和的小漁港里,孩子們的歡笑聲如串串銀鈴直上九霄,間或傳來父母的大聲呵斥,揪著耳朵把一個個泥猴兒提回家吃飯。
很美的畫卷,美到李耀根本不忍去想象,它被戰火和病毒毀滅的樣子。
他不想當英雄,當英雄很累,很煩,很傻,甚至有時候會很委屈的。
但是,如果連五六歲的小孩子都把他當成英雄,他又怎么忍心讓他們失望,甚至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亡?
“放心吧!”
看著孩子們蹦蹦跳跳消失在巷尾的身影,李耀攥緊拳頭,在心中默默道,“這件事,無論是誰在背后搞鬼,我一定會把他們統統揪出來!”
“我不會讓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降臨到你們頭上。”
“絕對不會!”
這個夜晚,他在東鷗港海邊一艘廢棄漁船里度過。
此地距離首都一千多公里,秘劍局的搜索還沒有擴大到這里,整晚風平浪靜,沒人查到這艘廢棄漁船里來。
到凌晨兩點,他好了在天都市使用的法寶。
主要是一副經過了大幅改造,外表毫無變化,但內部卻面目全非的鬼修專用靈械義體,以及一臺性能十分強勁的射光燈。
這臺射光燈,可以發出七色玄光,將“我是李耀,我還活著!”八個字,射到千米高空,每個字都有幾十米見方,在地面上絕對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在首都的市中心,當著議長、鐵帥、情報局長、上百號掌門、上千家媒體、上百億聯邦民眾的面,將這八個字打上天空,最好是打上“燎原號”的機腹,那就妥妥的了!
“幽冥之子”和“深淵”只能干瞪眼,還能怎么阻止他?當眾把他屈打成招?全國人民也不答應啊!
凌晨三點,李耀通過海底,潛入東鷗港當地宗派“白海派”的漁業船。
白海派是小門小戶,全派上下都沒幾個修真者,這種常規的漁業,更不用太多修真者來看管。
畢竟,誰會打幾條魚、幾個海螺的主意?
船上工作的都是普通人,只有一名非戰斗型修真者,負責操縱和維修船上的各種法寶,警惕性并不高,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有半點兒警惕性。
這艘船不但自身會每天在近海作業,還有大量小漁船的魚獲,也會在凌晨三四點運送到這里,船內部有一個很大的急凍倉,通過一種特別調制的凝冰液,半秒鐘之內,就能將海水徹底凍結,卻保證里面的海鮮細胞完整性,讓肉質維持最新鮮的狀態。
海鮮經過工人的精挑細選,分出等級之后,就用凝冰液凍成一個個四四方方的大冰疙瘩,存放到特殊的冷凍貨柜里面。
凝冰液本身就是幽藍色的,凍結之后,更變成了深藍色,可見度很低,根本看不清楚深處的狀況。
不同的貨柜,送往不同城市的不同酒店和海鮮市場,其中品級最高的一批海鮮,就用專門的快速晶石飛艇,直飛天都市的君豪大酒店,在大酒店的倉庫里進行解凍作業。
李耀知道,君豪大酒店是聯邦知名大宗派“帝君門”名下的產業,帝君門在首都圈很有勢力,這種爭分奪秒的海鮮貨柜,一般都是免檢的,就算碰上檢查,肯定也是打開貨柜掃幾眼就作罷。
凌晨四點零九分,李耀在船的動力艙里做好了手腳。
凌晨四點二十一分,動力艙發生了一次小小的火災。
船上唯一一名修真者將工作交給助手之后,嘟嘟囔囔地下了動力艙。
這是一次很普通的靈能線路老化,引發的過載事故。
但不巧的是,偏偏燒掉了最重要的幾處穩定單元,維修起來十分麻煩。
接下來,是最重要的急凍時間,如果不及時處理,很有可能導致幾百噸的魚獲統統腐爛。
這名修真者沒辦法,蹲在動力艙里開始維修起來,一修就是大半個鐘頭。
這段時間內,冷凍倉里全是哈欠連天的普通漁民,并沒有半個修真者存在。
修真者在一個鐘頭之后,終于滿頭大汗地處理完了問題,回到冷凍倉。
此時,已經有好幾個貨柜的海鮮完成了冷凍作業。
其中,就包括運送到天都市中心,君豪大酒店的海鮮貨柜。
凌晨六點三十三分,貨柜裝上了晶石浮空艇,艇身上“帝君門”的標志,在朝陽下閃閃發亮。
浮空艇朝首都飛去。
凌晨七點二十五分,在青原市的拉網搜索終于有了新收獲,李耀在老舊小區偷走的廢棄飛梭車被查出來了,他駕車離開青原市區的各種監控畫面隨之浮出水面。
但是,當監控畫面追蹤到了青原市郊外,一切線索再次斬斷,這輛飛梭車就像是冰塊融化在水中,消失于無形。
早上八點五十五分,天都市外圍的警戒又一次提升。
一共設置了九層警戒線,一切進入天都市的行人、飛梭車、短途客車、晶軌列車和民航運輸艦,統統受到最嚴格的檢查!
問題在于,組成秘劍局的秘劍使,也是血肉之軀,而不是無所不能的神,秘劍局能調動的資源,也不是無限的。
當他們把所有力量,都砸到這一邊的檢查和搜索上去時,對于來自“東鷗港”這種小地方的貨運浮空艇,自然顧不上了。
早上九點四十五分,兩名秘劍使登上了這艘浮空艇,他們距離勝利已經很近了。
但是,在用玄光掃描了這艘浮空艇上的每一道縫隙,確定沒有可疑人物之后,他們又看了一眼帝君門的標志,摸了摸鼻子,讓勝利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
早上十點整,位于市中心的君豪大酒店上方,浮空艇緩緩降落。
距離“百日紀念儀式”,還有一天。
距離天都市,零公里。
禿鷲李耀,潛入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