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的雪花,緩緩地乘風而下,陰暗的穹蒼沒有黃昏的晚霞,厚厚的云朵,密密的堆在一起,陰沉沉的好像壓在人心上似的。
落在大地的片片雪花,謐靜而平坦的鋪在一起,好似鵝毛編成的地毯似的。一望無垠的雪景,此刻看不見任何景物,大地已被白色掩埋……
呼呼吹過天際的寒風,仍然像那沒有止境的雪花,沒有想到要休息一下,肆虐地狂吹著,狂吹著……
雪原上有著數點黑影,飛快地移動著,四匹高大的駿馬,乘風飛馳而來。那馬與朝鮮常用的低矮粗壯的蒙古馬不同,身形修長且遠較一般馬高大,這是典型的西洋馬,在朝鮮最初西洋馬僅見仁川特區,用于牽引馬車,而從今年十月起,特區的數千匹西洋馬,便被分派至各警察局下屬的馬政科,以改良朝鮮馬。
這是根據美國育馬專家實施的《馬匹改良十年計劃》,根據這一計劃,朝鮮八道設立八個馬政管區,直屬地地方事務廳警察處,由警察處馬政局直接負責管區內產馬事業的指導和監督,馬匹改良的監督。各縣警察局均設立馬政科,各地馬政科種馬所配備1500匹特區淘汰的府中有種公馬,免費于民間繁殖用雌馬交配。同時還于朝鮮設立一個種馬牧場,進行國有種馬的國產化生產↑長↑風↑文↑學,w▼ww.cfw◎x.n△et。
而這片位于北方的牧場,便是警察部馬政局的牧場,近了,那當先的一個滿面風雪的青年。吆喝一聲。四匹座騎一齊停住。
領頭的青年穿著一身滿是雪花的警服。在這冬日里,僅只在頸上圍著條圍巾,任憑寒風掀動他的衣袂,而他卻不覺察到冷,仿佛他不是處身在雪地里一樣。
“這平壤馬場,未免也太小了一點,包括山上的林地一共才30多萬畝!”
舉起手中的馬鞭,崔步青含著笑說道:
“黎起。過了鴨綠江,在關東牧場豈只億萬畝,如若能于那里馴養軍馬,我敢說,不出十年,必將有所成!”
那左首一匹栗紅色馬上坐著的警官聞言笑說道:
“可惜,那地方是滿清的地界,他們又豈會容咱們到那里開辦馬場?”
“哎,那可真沒辦法了,朝鮮土地狹窄。就是幾十畝山地,還是大人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若是這馬政不展,只恐怕回頭新軍還是得用洋馬啊!”
過去沒有學習育馬之前,崔步青并不知道中國馬與歐洲馬相比,有什么差別,除去個頭外,似乎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地方,但于馬場通過美國育馬師進行的對比試驗,使得他和同學們都深知縱橫中國千年的蒙古馬自身的不足。
“雖說國內用的蒙古馬耐粗飼,能夠在艱苦惡劣的條件下行生存,但是相比于歐洲馬體格小,氣力弱,很難勝任艱辛的重負荷勞作,尤其是不能牽引火炮,以克虜伯行營炮為例,連炮車洋馬只需四乘,而換蒙古馬六乘尚且吃力,甚至就是用作騎兵,亦有所不足,按咱們測量平均值看,蒙古馬與歐洲軍馬體高相差22厘米,體重相差70公斤,歐美軍馬奔跑時速27.8公里、蒙古馬時速只有19.8公里……”
崔步青的這話未說完,身邊栗紅色馬上宋云勤卻哈哈笑道:
“那你說說,你覺得這蒙古馬應該怎么改良?”
“我考慮過,新軍需要建立的是西洋式的騎兵部隊,因此要求軍馬的體型外貌與盎格魯阿拉伯種相近;我認為應該以阿拉伯純種公馬與國內的蒙古母馬或伊犁母馬,不過因為伊犁馬來源不足,應該以關東以及朝鮮多有的蒙古馬為主,雜交至第五代后再與英純血種公馬交配,將其后代橫交固定,即可產生與盎格魯阿拉伯種相似的新型軍馬……其實,也就是頓河馬的培育方式。”
盡管剛剛畢業,但于獸醫班中崔步青卻對養馬學頗有研究,而且又與美國育馬專家身邊學習,對于軍馬改良自然有他的一番見解,相比于西方國內千百年來育馬學從未形成系統科學,而反觀西方各國卻早于數百年前,便形成系統化的育馬學,能夠根據不同需要選育馬種。而在對蒙古馬的改良上,崔步青則選擇借鑒俄羅斯的頓河馬,其正是通過對蒙古馬的改良選育而出的優良馬種。
“頓河馬?福里特教授不是認為頓河馬在體型結構上有很多缺點,例如動作受到限制、不自然嗎……”
宋云勤略皺下眉頭,在軍馬改良上,府中更多的是聽從福里特教授的意見,畢竟,育馬學于中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至于馬種改良雖存于史書中,可至于如何改良卻又無從得知。
“若是按福里特教授的意見,這軍馬沒有三十年的時間,根本選育不出來,更何況頓河馬是吃苦耐勞的馬,易于飼養,它是有些問題,但是很少有馬能夠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有效地工作,也就是保留的蒙古馬最大的優點,如此才能更適當民間保育……”
崔步青口中的民間保育,其實就是各級馬政科的任務,通過對種馬所提供免費配種的方式,混血改良朝鮮民間的馬匹,從而獲得大量的混血馬,以供軍隊將來的購買或者征發,而相應的是還將推廣民間公馬去勢法,以避免血統混雜。但因為去勢技術員養成制度設立和培訓需要時間,所以暫時僅只局限于官馬去勢。
“而且我個人以為,未來駐朝軍團騎兵需要的軍馬更要求速度和持久力,而不是體格,而且從生產性和實用性考慮,更多的是要求生產中型馬,而頓河馬正是可挽、可乘的中型馬,而頓河馬母系方面有大量蒙古馬血統,這也是我們所面對的問題,當然最重要的是,在育馬場你也看到了,相比于盎格魯、純血之類的西洋馬,頓河馬能吃得很次,能經常以干草充饑,而其它馬,卻做不到,所以,相比之下,頓河系育馬道路更適合中國,而不是一味的追求西洋軍馬的體格、形態!”
“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騎在栗紅色阿拉伯馬上的宋云勤于一旁替好友總結了一句,馬政瞧著不眼,可實際上卻關系到一個國家的命脈,尤其對于軍隊而言更是如此,一鎮新軍僅軍馬就需數千匹,戰時還要翻倍,軍馬的質量甚至直接決定戰爭的勝利。
軍隊不僅需要騎兵,同樣還需要軍馬去挽炮、挽車。即便是民間,亦需要大量的馬匹用于運輸、耕地。正因如此,統監府才會制定涵蓋整個朝鮮半島官民的旨在改良馬匹的《十年計劃》,而唯一的遺憾就是朝鮮太小了。
“民間存馬不過十五萬,母馬不過五萬,依照這個改良速度啊……”
感嘆之余,崔步青手拿著馬鞭指向北方,笑說道:
“如若我是統監大人,就直接揮師越過鴨綠江,把關東之地盡納入統監府,不,應該是總督府,到那時,若大的關東馬匹又豈只千百萬,數年改良后,府中新軍又豈會有軍馬不足之憂!”
軍馬不足,這是駐朝新軍成立后面對的一個現狀甚至導致其進行演習時因沒有足夠的軍馬運輸物資,導致演習失利,挽力有限的蒙古馬拉不動西式的大馬車,甚至在雨雪天時拖挽火炮亦碰到問題。
“所以,府中才會要求咱們盡快培育出適合挽車、炮的挽馬。”
見宋云勤提及上次于馬政局開會時接受的任務,崔步青卻笑了起來。
“我的頓河系中型馬,能不能成功,就看這個機會了,借著這個機會正好驗正一下咱們的先前定下的思路,至于那個引進重挽馬改良……哼哼,我敢說,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正因如此才會提出另一構想的宋云勤點頭說道:
“重挽馬無非就是看著漂亮,既不適宜我國農業用,也不適于軍隊挽用,耗草料多,經濟效益低。引進重挽馬并不適合中國。而以蒙古馬為主的本地馬之不足是體格小、工作能力差,所以應該先用輕型馬加大本地馬的體力,然后用重挽馬加大本地馬的挽力的先輕后重的育種方法,”
宋云勤侃侃而談時,崔步青則不時的點著頭,這是他們兩人在回來的路上討論幾日得出來的答案,其實就是以本地母馬為基礎,選用挽型或中型種與之雜交,再與進口的緊湊重挽馬雜交,最后所產的雜種后代,也就是第二代進行橫交固定,從而獲得一種挽力稍遜的緊湊重挽馬,但其食量卻遠遜于緊湊重挽馬。
“兩代……即便是兩代,至少也需要六七年的時間啊!”
突然崔步青長嘆一口氣,那眉宇閃過絲許憂色,心底亦生出了對滿清的不滿,從半個多世紀前國門為西洋洞開,至今全不思進取、改良,若非如此,現在府中又豈會許多工作、事務皆是從零展開,這滿清啊,開國幾十年又做了什么事?辦了什么事?
像這樣不思進取的國家……非得打倒不可!
(崔步青是中國現代育馬學的創始人,可惜這一切起步的終歸太晚了。待其開始育馬時,已經到了摩托化的時代,不過雖是如此其依然育成了鐵嶺重挽馬。再就是,所謂的蒙古馬,從來不是一種優良的軍馬,至少在近現代,蒙古馬完全不適合軍用,無論是建國前亦是建國后,軍隊騎兵用馬首推三河馬、再次伊犁馬,至于蒙古馬則局限于邊防騎兵連(有就地征用的便利),而無論是三河馬亦或是伊犁馬都有西方馬種的血統,尤其是三河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