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余神臂弓,分成三列,如墻而進,隨著高大的指揮號令之聲,一次次的發出齊射,然后再徐徐而進!
宋軍制式的神臂弓,大概是這個時代威力最大的弓弩,沒有之一!無論是穿透力還是射程,都已經達到或超過了滑膛槍,論起射速,兩者也不相上下。+◆頂+◆點+◆小+◆說,唯一的弱點,就是神臂弓沒有辦法安裝刺刀——這大概就是滑膛槍替代弩機的最主要原因。滑膛槍可以將肉搏兵和投射兵合二為一,而弩機不能。
而陳德興拿出的應對方法,就是用小天雷和長槍掩護神臂弓。當蒙古士兵冒著箭雨沖到神臂弓手身前十幾步開外的時候,神臂弓手背后的長槍手就會投一次小天雷,掩護神臂弓手轉移到長槍手身后。然后便是長槍手上前肉搏,神臂弓手在后面投小天雷。在擊退敵人的肉搏兵后,神臂弓手就會再次轉移到前列,繼續用神臂弓的齊射殺傷敵人。當然,在神臂弓和長槍的后方,還有負責遠距離殺傷的發石機和三弓床弩。
這樣的戰術聽起來雖然有些復雜,但是執行起來并不困難。而且此時的蒙古軍還沒有可以對抗天雷的h藥武器,他們的h藥質量太差,根本不是顆粒狀黑h藥的對手。而在霹靂水軍這種冷熱兵器配合使用的戰術面前,除了用騎兵硬沖之外,蒙古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對應的辦法。
而磨石嶺這里的蒙古軍本就是棄子,根本沒有幾匹可用的戰馬,除了士氣低落的漢軍步卒。就是由女兵和病號組成的虛張聲勢的“蒙古勇士”。如何能擋住陳德興的這些用火藥武器武裝起來的大漢族主義戰士的攻擊?
當四千多漂亮水軍戰術列陣而進到磨石嶺大營之前的時候,蒙古軍連出戰的力氣都沒有。更無法驅動早就失魂落魄的漢軍出擊——這些漢軍也不是傻瓜,一開始的時候還被所謂的蒙古勇士震懾。可是相處久了,如何看不出這些“蒙古勇士”的底細?知道自己被當了棄子,哪里還有半分斗志。
術速忽里和汪田哥也毫無辦法,只能勉強組織起幾千漢軍和還能上陣的蒙古男兒,倚著寨柵進行抵抗。可是在扭力發石機拋射了幾輪天雷之后,早就沒有了斗志的漢軍就開始崩潰。就看見寨柵之后,全都是紛亂奔逃,衣甲不全的步卒。霹靂水軍步陣的進攻也隨即開始!他們也不是一擁而上的猛沖,而是結陣而上。神臂居前。長槍居后,靠近蒙軍三四十步就用神臂齊射。
帶病上場的蒙古勇士,在這樣雨點般的箭簇齊射之中,身上吸飽了水分都有些爛糟糟的皮甲有如紙糊的一般,在箭雨之下只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利刃刺入身體的“噗噗”聲!然后就是一具具被疫病折磨中的身體重重倒下。當場死去,或是奄奄一息的發出低聲哀嚎。
蒙古人也在射箭,用無力的臂膀拉開吸足了水份,變得松軟無力的筋弦。如此彈射出的利箭自然沒有什么威力,撞在霹靂水軍神臂弓手的鐵甲上面。只是一陣火星飛濺。
看到這個場面,術速忽里和汪田哥都已經知道大勢已去。他們麾下的士卒本就是棄子!不是毫無斗志的漢軍,就是疫病纏身的蒙古軍卒,還有一些是冒充怯薛的女兵。可以把宋人的主力吸引過來。給主力部隊贏得一線勝機,已經完成了使命,用和議忽悠宋人的宣撫則是沒有辦法之下的最后掙扎。沒有想到。竟然被宋軍識破了!
術速忽里定定的站在將要崩潰的戰線后方,一把大汗彎刀拿在手中。身邊還有幾十個身強體壯的親衛,就等著和突破后的霹靂水軍最后一搏了——不是求勝。而是求個壯烈而死。
汪田哥卻在不住張望著北面長江岸邊劉整所部大營的方向,臉上陰晴不定,突然一扭頭對身邊的術速忽里吼道:“元帥,情況不對啊!”
“甚不對?”術速忽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有死而已!”
汪田哥跺跺腳,抬手一指北面,“北面的劉整沒有動!現在就是南蠻的霹靂水軍在和俺們打!”
術速忽里一愣,仔細一看,的確如此。蒙古大營北面靜悄悄的,并沒有廝殺聲傳來。劉整部在岸邊的大營雖然燈火通明,但是并沒有出擊的跡象。可隨即他又苦笑起來:“就算劉整不來,俺們也抵擋不住南蠻的霹靂水軍。漢軍的人心散了,蒙古的勇士又多患疫病……”
“元帥,那個陳德興定然是無令而動!不如俺去南蠻營中見蒲擇之,看看有沒有辦法!”
術速忽里嘆了一聲,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他一揮手招來幾個親衛,“兒郎們,你們護著汪元帥去南人軍營,不要再回營了,就一直跟著汪元帥吧……”
汪田哥領命而去,術速忽里又一聲呼喝,剩下的親衛全都聚到了他的身邊,人人彎刀在手,死死盯著前方。就等著他們此生最后一場血戰的到來!
蒲擇之、江萬里、王堅還有劉整等人,此時也都已經到了劉整部布設在長江南岸的大營中了。四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各自鐵青著臉在那里爭吵。
“無令而動,善啟戰端,破壞議和……這陳德興該死!該殺!”蒲擇之就在劉整大營的中軍大帳中一邊破口大罵,一邊來回走動。“吾大宋百姓苦與征戰二十五年矣,好不容易有了休養的機會,竟然被這賊子所壞!”
忽然又一下站定,大吼道:“傳某的將令,斬陳德興以正軍法!”
大帳里面另外三個人聽了這道命令都是一怔,手握兵權的王堅、劉整更是半步也沒有挪動,都把目光投向了江萬里。
江萬里搖搖頭道:“宣撫,霹靂水軍是呂節使節制的……而且軍中諸將,多是兩淮子弟,都是陳德興簡拔于微末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陳德興就是個無法無天的軍閥!不是一道命令就能殺掉的,而且蒲擇之也無權向霹靂水軍下命令。因為霹靂水軍不是四川的軍隊,而是應援入川,是受呂文德節制的。
蒲擇之深吸口氣,抑制了一下情緒,又看看劉整、王堅。
兩個武夫知道他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王堅先道:“霹靂水軍兵精械強,冠絕三軍,又能耐苦且不畏死,非興元諸軍可比。若要戰之,需百萬貫銅犒賞。”
王堅當然不想去和陳德興打仗,但是也不便拒絕蒲擇之這個頂頭上司,于是就拿犒賞出來說事兒——宋軍三百年的傳統就是這樣,除非被圍困,否則就是事事要錢,而且得多少錢就賣多少力。
王堅的兵這些日子來來往往幾百里走下來,早就是怨聲載道了,再想用不值錢的會子打發,別說和陳德興的兵打硬仗,沒準就投過去擁陳德興為主了——這種事情在宋軍的歷史上經常發生,軍卒因為沒有及時拿到犒賞或是被克扣軍餉來一場叛亂,擁護個小軍頭當主上,也不是真的要和大宋官家干到底,就是想出口惡氣。所以最后不是被剿滅就是被招撫,不過那些被擁做頭頭的小軍官都無一例外丟了性命。
不過陳德興可不是尋常的小軍頭,而是擁萬夫的大軍閥,而且還把手底下的軍隊洗腦洗成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死要錢的大漢族主義戰士,還有發石、天雷、槳艦之利。連蒙古大軍都壞在他手里了,這要是再得了亂軍擁護,那四川還是大宋的嗎?
蒲擇之有看看劉整,后者也是搖搖頭,還沒有開口說話,外面就有劉整的親衛一溜小跑進了,附在劉整耳邊一陣嘀咕。劉整的臉色微變揮手讓親衛退下,然后對蒲擇之道:“蒙古軍中來人了,是汪田哥。”
蒲擇之扭頭看了看江萬里,“古心兄,還要見么?”
王堅和劉整的態度明擺著,想要用武力阻止陳德興破壞和談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蒲擇之也只能含恨放棄和談打算了。
江萬里搖搖頭,“還是先扣起來吧,等磨石嶺那邊打完了再議了。”
蒲擇之恨恨地點頭,沖著劉整下令:“仲武,你親自帶兵上去,若是見到韃子大汗,盡可能要捉活的!”
“末將領命!”劉整叉手行禮,低著頭滿腹心事的就往外走去。結果還沒有出營帳,卻被個連滾帶爬闖進來的人撞在了一起。劉整推開那人,剛想訓斥幾句,竟然發現來人有點眼熟,仔細辨認,發現竟是俞興之子俞大忠。這俞大忠不是在俞興軍中,怎就到了磨石嶺?莫非俞興的大兵已經到了?這也忒快了吧?正發愣的時候,那俞大忠已經看見了蒲擇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了起來。
“宣撫,宣撫……大事不好!韃子大兵已經過了長江,把俺爹的兩萬兵圍住攻打!俺爹危在旦夕,請宣撫趕緊發兵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