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在號稱水靈山秀的靈山島上,李璮的別業靈山望海樓之內,正是燈火通明。…,下人使女,來來去去的奔走。
原因無他,益都相公現在正下榻在靈山望海樓。而且來的還不止李璮,還有李璮的女兒,那個從小就古靈精怪,長大以后還有那么一點野蠻的李三郡主也來了靈山島。
不過讓隨李璮到靈山島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在益都高高在上,仿佛不可侵犯的“女神”李翠仙,居然被人推了!而且還是未婚先推,還搞大了肚子,現在是挺著個大肚子,帶著自己的男人一塊兒來的!
而這事兒,還不是最讓人吃驚的,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堂堂益都相公李璮居然對這種有辱門風之事無動于衷!不但無動于衷,而且還讓人騰出了半個望海樓給某個搞大他女兒肚子的野男人居住,還親自去碼頭迎接,然后在望海樓內大擺宴席。
這還不算完……最離譜的是,李璮居然還挑選了幾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鬟,準備送給某個搞大了他女兒的大色狼暖床——當然,陳德興沒有收取這些會說話的重禮。
這到底是個什么世道?哦,應該說搞大李相公女兒肚子的野男人到底是誰啊?
望海樓的花廳當中,宴席已經擺好。水陸雜陳,盡是精心整治出來的菜肴。不是南朝士大夫常用的一人一幾的分食制,而是一個大方桌子同桌共食。七八名美貌使女默不作聲的在花廳四下垂首侍立,都不時偷眼打量被奉為上賓的陳德興。在益都李璮的家中。陳德興的名字一直都是禁忌,南沱場、磨石嶺兩戰也少人知曉。至少。這些使女是不知道有這么一個英雄人物的……
使女們在打量陳德興,陳德興則在打量自己的老泰山李璮。執掌益都行省三十多年。幾個將整個山東半島并上徐淮之地,都經營成李家天下的李璮,年紀和賈似道仿佛,氣質風度……也和賈似道差不多,連長相都是一樣的類型,白面老書生一個,只是比賈似道魁梧了幾分。臉孔上面,更是笑成了一團春風似的。
而陳德興臉上,則是一副豪爽暢快的笑容。翁婿二人。從碼頭上見面開始,嘴里面的好話就沒有停過。陳德興一個勁兒的夸李翠仙溫柔賢惠——李翠仙聽了這話也不臉紅,還不住點頭以示贊成!
而李璮則不停稱謝,感謝陳德興這些日子以來對李翠仙的照顧——照顧的實再太好,快要把一個人照顧成兩個人了。
“屋中使女,都著她們各回下處,這里用不著她們。另外你在外面看著,誰也不許進來!”
李璮突然放下酒杯,神色嚴肅的對服侍在他身邊的一名女子下令。那女人點頭應是。隨后便領了那些使女出去。而她自己就在花廳外面守著,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陳德興和李翠仙互相看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收起了笑臉。應付場面的話都已經說完了,現在該說些真正要緊的事情了。
屋子里面就剩下他們三人。李璮才擠出笑容。動問道:“漢王,我家仙兒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
這話的意思是,李翠仙到底是妻是妾?
陳德興和趙琳兒的婚事。李璮如何不知?益都相公的女兒在外面讓人搞大了肚子已經夠丟人的,要是再給人做小。這臉可就丟到外蒙古去了。
李翠仙在一旁柔柔地開口:“爹爹,女兒是陳郎的人。這對女兒來說便夠了,名分什么的,女兒不在乎。”
這話……當然是不能當真的!
陳德興看著李翠仙,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又看了一眼李璮,淡淡道:“李相公,令千金是我的女人,地位和趙琳兒等同。等到仙兒產后,我就把她和琳兒一起娶了。”
將要舉行的大婚,是一王二妃。陳德興同時娶趙琳兒和李翠仙。
“那將來你成了帝王之業,誰來母儀一國?”李璮接著發問。
陳德興建帝王之業似乎是沒有懸念的。現在的問題就是“帝”和“王”了。
“一國雙后吧。”陳德興定定的看著李璮,緩緩道,“李相公您不也有兩位正室嗎?”
李璮的兩位妻子分別是其首席謀士王文統的女兒,也就是李翠仙的母親,和塔察爾大王的妹妹。
李璮緩緩搖頭:“既如此,也罷。”
其實李翠仙的身份并不是今天要討論的主要內容——李璮搬出這個話題,就是想讓陳德興感到一點愧疚,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多取得一點利益。
這位益都相公和他女兒一樣,小算盤還是很精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把山東治理的井井有條,儼然是北地漢人的樂土了。
“不知益都相公可有北面最新的戰況?”陳德興見李璮接受“一王二后”方案,便話題一轉,到了北方正在進行的蒙古內戰上了。
李璮沒有出兵,但是對前線的戰局還是頗為了解的。
他嘆息一聲,淡淡道:“才從北面傳來消息,阿里不哥在開平城下兵敗,現在正在西退,可能會在凈州附近的不剌川過冬吧。不過阿里不哥的實力雄厚,又有西道諸王相助,忽必烈一時拿不下他的。”
陳德興還是有點失望,阿里不哥得到了300萬歲幣,收攏了蒙哥所率的主力,勢力應該比歷史上大的多,怎么會那么快就敗了呢?
李璮看了眼陳德興:“而且還有你我翁婿二人出手牽制忽必烈,這蒙古二汗之戰,可有的好打了。”
“牽制?”陳德興皺皺眉,“不知李相公準備如果牽制?”
“漢王可聯高麗,襲遼東。”李璮看著陳德興,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老夫在益都舉事,揮軍取濟南。而后號召北地豪雄供舉大事。”
益都相公頓了頓,輕聲又道:“實不相瞞,北地群雄之中,已經有不少人和老夫同心。一旦老夫在益都舉兵,他們便會起兵響應的。”
此言一出,陳德興就在心里面低看了李璮幾分。造反這種事情,怎么可以寄希望與他人?他人會不會跟隨,全都要看自己有沒有力量!如果想要他人跟隨,就必須展現力量。就如自己在臨安所做的事情一樣!
“何不揮師北上直入燕都?”陳德興很干脆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相公有8萬之眾,德興有兵5萬。兩下合軍可得13萬眾,直赴燕都豈有敗績之禮?”
李璮連連搖頭,道:“不夠,不夠啊!忽必烈麾下的蒙古軍、色目軍就不下6萬。東道四萬早在成吉思汗分封諸王時就有30個千戶,如今光是一個塔察爾就擁有部民不下20萬,控弦之士不下5萬!若再算上其余東道三王的兵力,忽必烈一方僅僅蒙古、色目軍將就不下20萬。單靠益都和漢王的兵力是打不敗他們的,須得聯合北地豪雄共同舉兵!”
13萬漢人軍隊就一定打不過20萬蒙古軍隊?陳德興對李璮的看法很不以為然,更不相信北地豪雄會為了李璮去火中取栗。
“不如與北地群雄相約先復燕者王,如何?”陳德興道,“如此,北地豪雄或許會紛紛而起。”
李璮一怔,低聲發問:“漢王欲自取燕京?”
陳德興搖搖頭:“吾志不在燕,唯愿相公入燕為王。”
李璮應了一聲,把目光投向了李翠仙,李翠仙道:“陳郎欲拒遼東、高麗為跟本,復取江南富庶之土以成帝王之業。今后北李南陳,互為兄弟之國。”
李璮點點頭,卻仍舊不信陳德興無意燕云。不過面子上卻無半點流露,只是笑道:“既如此,那老夫就去取燕云之地吧!”
陳德興道:“可以聯絡北地、南朝之英豪,共約先復燕者王。”
李璮又是一怔:“忽必烈耳目眾多,若共約先復燕者王,其必知之,如有準備,則燕京難取。”
沒有這一約,忽必烈就不知道您老人家要造反,陳德興要伐蒙了?
陳德興輕輕搖頭:“有何懼哉?”他笑了笑道:“如今海權在我,高麗、遼東、燕云各處海口哪里去不得?忽必烈縱有20萬眾,也不可能千里布防。況且西北尚有阿里不哥與之相爭。其如匯集重兵于燕京,遼東、高麗、河南、關中、河東等地必空虛無被。屆時某家取遼東、高麗,相公取河南、關中。然后南北夾擊,何愁大業不成?”
原來取燕京只是個幌子,遼東、高麗才是陳德興真正想得到的。李璮心想:“不過我能得到河南、關中也算不錯了,這樣就能和忽必烈夾河而對。若能得到北地諸侯相助,取燕京當是早晚之事。”
“如此也好!”李璮點點頭,“只是不知漢王準備在什么時候于諸侯相約呢?”
“就在吾與翠仙、琳兒大婚之時!吾當邀請天下豪杰或他們的使者去江華島觀禮,而后與他們約定此事。”陳德興道,“李相公不如也到江華島一行吧!”
“這是……”李璮蹙眉,“這是要公開反蒙?若北地豪雄不敢,當如奈何?”
陳德興冷冷道:“非友既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