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頭就是代州城!”
傳騎飛也似的來到李璮的駕前。河東唐軍大舉向北,他們從太原出發,越忻口向北,一路急行軍,不過幾日就到了長城以南的代州境內。
現在唐元兩方在河東北部的軍事分界線就是雁門關、寧武關和偏關等外三關。這三座關隘都在盤踞大同的嚴忠濟所部控制當中。不過三關以南的代州卻在東唐軍手中。因此唐軍現在還自家轄區內行軍。
按照李璮的計劃,唐軍不會立即出飛狐口去撲擊燕京城,而是要等忽必烈把陳德興的大軍誘到黃河以南。在這之前,他帶來的七萬大軍,就會屯兵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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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一年,李璮在河東也沒閑著,四處招攬地方豪強,得到了不少兵馬,都掃數補入了大唐府兵當中,將他帶來河東的金吾衛、領軍衛、右武衛等部補充完整,又給太子李彥簡編了東宮十率。河東府兵人數甚至比太原之戰前還多些。但是裝備和訓練,卻大不如前,很有點湊數的意思。不過即便是湊數,十萬人組成的大軍,還是一支不容小覷的武力!
李璮的軍隊向以步卒為主,現在也是如此。大隊大隊的步卒,仿佛充滿了視線。各種各樣的旗號、金鼓、車輛輜重,只是鋪滿了道路,喧囂著向前開拔。部隊的士氣也挺高的,因為李璮沒有敢宣布北上的目標是陳德興,只說去打大同的嚴忠濟。嚴忠濟不是強敵,大同又是河東的地盤,也不算遠征。唐軍士氣。自然高漲起來,嘈號之聲。接地連天般的響動著。
“聽說大同路這些日子,可叫韃子禍害苦了。老百姓早盼著咱們大唐軍啦!”
“打完大同路,河東全境就光復了,咱們山西人,總算也把韃子趕出去了!”
“代州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住進城里頭,在有屋頂的地方美美睡上他娘的一場,這些日子都在野地里頭,天又寒,連骨頭都凍得吱呀亂叫!”
李璮的中軍。則是大隊的車馬簇擁著。李璮也未曾騎馬,只是坐在一輛巨大的馬車當中。這馬車由十二匹健馬拉著,車廂里面鋪滿了毛毯和綾羅,十分舒適。這位大唐天子,三十多年來都在益都享福,沒有吃過野外征戰的苦,去年兵敗之后,心情又郁悶,還生了場病。身子骨更不如前,現在干脆坐車行軍了。
前頭傳騎直入他的車前,李璮才從車子里鉆出來,身邊還有一個五官端莊。皮膚有些粗糙的女人,還披著甲胄,看上去頗是粗壯。提著把彎刀護衛在側——她是塔察兒的妹妹霍箏,大唐的二皇后。這李璮雖然舉旗反蒙。殺光了益都境內的蒙古人,但是卻偏偏寵愛這個霍箏。而霍箏對這個長她二十來歲的老男人。也是死心塌地,夫妻二人感情很好。這次更是親自披甲持刀,護衛在丈夫身邊。除了霍箏之外,車上車下,還有十幾個李璮的心腹軍將拱衛著,這些人也都歸霍箏指揮。
李璮的面色有些蒼白,笑問道:“史天澤可在代州?”
傳騎回答:“回皇上,史總管前軍已經抵達代州,已經在代州城外扎營,三關方向也有兵馬看守,另有一部已經抵達飛狐口。”
李璮又問:“那飛狐口外有何異動?”
傳騎道:“據史總管的人說,沒有任何動靜。”
李璮松了口氣,一揮手就讓傳騎去了,轉頭吩咐下令:“大軍開赴代州城下寨,讓兄弟們入城休息幾日……弄些好吃食犒勞一下!”
策馬走在李璮的馬車旁邊的老將張柔聞言笑道:“皇上真是愛兵如子,這些河東兒郎能跟著皇上建功立業,真是幾倍修來的福分。”
李璮含笑看著這位和史天澤其名的老將軍,招招手:“德剛老哥,上車來吧,車上還有地方……你年紀比朕還大,這一路真是辛苦了。上車來坐坐吧……”
“好勒,那老漢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柔也不和他客氣,論輩份,張柔比李璮還長些,他可算是李全一代的人物。而且,他也知道,李璮邀他上車的目的并不是讓他坐車,而是要和他議論軍情。
“德剛,你看這里。”車廂內部寬闊異常,中間放著一張案幾,上面鋪著地圖,河東北部和燕云地區的圖。李璮指著圖上太行山北麓的一處關隘道,“這里是飛狐口,乃是連接太行山東西的要沖之所在。”
“皇上是要臣帶兵去扼守住飛狐口么?”張柔見李璮提起飛狐口,頓時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笑著反問。
“嗯,飛狐口是兵家必爭之地,之前為了示好陳明,并未出兵占據。”李璮頓了一下,又道,“如今朕總覺心中不安……陳明的細作厲害,萬一察覺到朕聯手蒙古,謀襲燕京,說不定會先下手為強。這飛狐隘,是燕京入晉的捷徑,一定得重兵布防!史潤甫的兵馬終究太少了些,怕遮護不過來。”
張柔一笑,絲毫沒有推脫,一拱手道:“臣這就領人去飛狐隘,一定不放一個陳家兵家入晉!”
“有德剛兄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李璮呼了口氣,笑著對張柔道,“朕若得志,必以王爵以待德剛兄,世襲莽替,與國同休!”
“前頭就是飛狐口,并沒有唐軍在此布防。”
帶路的向導,指著前面起伏險峻的山勢,大聲對身后的騎士言道。
前面就是將河東山區和河北平原分割開來的太行山,在巍巍太行的群山之間,有那么幾條山谷孔道,橫貫太行東西,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這個飛狐口,更位于太行山、燕山、恒山的交接點,其軍事價值更加重要。
而且飛狐口地形十分險峻,最寬處只有七、八十米到一百米,最窄處,只有二米到三米,僅可錯過一輛牛車騾馱!易守難攻,可見一斑。
而在陳德興和李璮分別據有太行山東西之地后,飛狐口更是雙方的軍事分界線。不過唐明雙方都沒有在飛狐口布防,以顯示出對對方的信任。因此這飛狐險要現在并沒有設防。
郭侃端坐馬上,看著眼前毫無戒備的飛狐口,心中長出口氣。
飛狐口沒有布防,便說明史天澤是真心倒戈的。要不然,飛狐口是不可能就這樣讓出來的。因為唐軍的戰斗力遠遠比不上明軍,一旦讓明軍入寇飛狐口,靈丘、堅州、代州等地,根本無法守住!到時候,明軍就會長驅直入,一路殺到忻口關外!
在他身邊,年輕的楊阿喜也同樣勒馬而立,看著眼前景象,同樣難掩臉上的激動神色。他現在和郭侃一起擔任先鋒,五千黑騎馬隊,六千五百銀甲兵,就在兩人身后,正在展開準備進占飛狐口——雖然飛狐口表面上沒有兵馬駐守,但是明軍還是要依足了占領要隘的戰術操典行事,決不會有半點掉以輕心。
一陣馬蹄響動,從飛狐口內傳來,楊阿喜一揮手,跟在他身后的一隊八旗兵立即翻身下馬,帶上了步弓上了一處高坡。郭侃也給左右傳令,調了一隊銀甲兵在前方列陣以待。不一刻,就看見一隊騎士飛奔而來,沒有打任何旗號,領頭一騎,卻是銀甲師大義教官史彬,他沒有穿明軍的黃色戰襖和鋼甲,而是穿著唐軍的紅襖,并沒有披甲。緊跟在他身后的是個留著大胡子的老者,和史彬有幾分相像,正是史天澤。
郭侃長出口氣,對身邊的楊阿喜笑道:“是俺義父!這下大事要成了……俺義父手里還有兩萬兵,都是跟著他老人家征戰多年的銳卒!只要他們肯倒戈,李璮必敗無疑!”
楊阿喜淡淡一笑:“李璮本就必敗!上下二軍,加上四旗馬隊,加上老哥的銀甲師還有大王的親兵近衛師、近衛騎兵師,一共十萬鐵軍,天下間誰能抵擋?”
郭侃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親兵,又回頭沖楊阿喜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李璮的十萬大軍雖然不禁打,但是殺敵一萬自損總有幾百……咱們的十萬精兵,還要留著力氣對付忽必烈呢!這忽必烈……終究是個英雄,小瞧不得!”
說完這話,他就大步向前迎了上去。史彬和史天澤也瞧見了郭侃,史天澤一揮手,讓親隨稍后,自己和兒子史彬策馬向前,到了郭侃身前才翻身下馬。
郭侃沖史天澤抱了下拳,笑道:“義父,孩兒鋼甲在身,不方便行大禮了。”
史天澤也笑著回禮,然后就望著正在四下布置的八旗兵和銀甲兵,摸著胡子,點點頭道:“人人鋼甲在身……明王竟有此等精銳,此戰勝負,看來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
郭侃哈哈一笑,一伸手就做了個肅客的手勢,“義父,這一回,咱們算是壓對了寶啦……明王來日必是天下之主,義父您如果愿意去遠國為王,也是一國之君啊!這樣的好事,也就只有明王這里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