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元年和天道六年其實是一個年份,就在大明圣人陳德興野心勃勃,想要征服世界的時候,他仿佛忘記了華夏本土還沒有統一。
就在華夏大地上,還存在著一個可以和大明王朝分庭抗禮的國家——大宋!
當然不是趙琳兒的宋國,而是她的堂兄趙禥當皇帝的那個大宋皇朝。之前陳德興平定江南的時候,大宋并沒有滅亡,只是逃走了。
抱著“不有生者何以圖將來”的理念,大宋平章軍國師江萬里毅然領導了一場數千里的長征。八萬大軍護著趙禥和數萬大宋朝廷的擁護者,從江南西路的洪都府一路逃亡,沿途還有不少荊湖南路和廣南西路的官員、百姓加入,等進入大理國境內的時候,已經擁眾三十萬!
而此時的大理國早就已經擺脫了蒙古統治,當權的是大理天定皇帝段興智——不是南帝段智興,所以不會一陽指,也就打不過久經戰陣的八萬江西兵,不到一個月就再次亡國,還把性命丟在了戰場上。不過這一回,江萬里卻沒有讓大理段氏當什么世襲大理總管。而是徹底絕滅了大理國祚,鳩占鵲巢,將大理城當成了大宋皇帝的行在。
此舉,當然引發了大理人民的不滿。大理段氏好歹也是三百多年家國天下,在云南這里可算是根深蒂固,雖然大權被高氏所奪也有一百多年,但是段家的民心人望還是有的。要不然高氏都當了大中國(高氏的國號)皇帝了,后來怎么又把國家還給段家了呢?
就在大宋入主的轉年,一個大理和尚舍利畏跳出來領導起義,反抗大宋殖民者的侵略。攻殺數年直殺得血流成河,也沒有完全平定。最后還是江萬里退了一步,改變政策,一口氣封了幾十個姓高的土司,還讓趙禥迎娶了一堆姓高的小姑娘當妃子,還以趙禥的名義下旨,允許和尚參加科舉入仕做官。還宣布科舉要佛儒并重,這才讓高家(大理權臣高氏一族)土司和大理高僧們妥協。舍利畏的起義自然就失敗了。
鎮壓了人民起義,暫時鞏固了大宋在大理的統治之后。江萬里和一干大宋宰執們都覺得需要改個年號去去晦氣,于是新的一年就是大宋教化元年了。
以“教化”為年號。仿佛是想傳達出這么一個意思:大宋單純以武力平定大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開始就要行教化,易風俗,化夷為漢了。
不過這教化什么的,也不能光憑嘴巴而不用刀劍。這個道理。如今大宋國上下都是很清楚的,如果沒有這兩年的血腥殺戮,如何會有“大宋教化元年”?
而且,如今被平定的不過是大理國核心的地盤,就是大理府、永昌府弄棟府、謀統府、會川府、楚威府、善闡府、建昌府、石城府、東川府、威寧府、秀山府等十二府。北面和烏斯藏接壤的善巨府,西面和天竺接壤的騰沖府,南面和蒲甘、安南、泰國等南番諸國接壤的景眬府,都還不服王化呢。這三府的地盤加起來,比起被大宋朝廷控制的十二府仿佛還大一些呢!
再說了,大宋朝廷現在占有的大理十二府可就在陳明的南川省和廣西省邊上。臥榻之側。真的能讓大宋這個華夏正統長久安睡下去?
天龍寺旁,一處和漢家豪宅沒有什么兩樣的宅院里,書房之內,幾個穿著儒服的男子,正捧著大理這邊特產的銀生茶(普洱茶),談論著大宋朝的前途命運。
“德不足佑,人心不足恃,一國之存亡,還在兵精錢多。”
“亂世當中的確如此,咱們過去是忽略這個了。只以為能靠仁德服人。”
“手里的刀夠利,才能說仁德,否則就是軟弱可欺。”
“是啊,平章公所言極是。我朝過去就虧在太講仁德上面。結果先丟中原,后失江南,現在就剩下大理十二府,還是靠刀槍打下來的。”
“仁德還是要講的,不過得先用刀槍,再講仁德。不把他們打怕了。沒有血流成河,哪有什么教夷化漢?教夷化漢的事情一定要抓緊了!大理國的文字、言語,都得給我廢除了,用大理字寫得書籍能找到的都燒了,大理國的史書也都燒掉,要是有什么大理國的腐儒還敢公開教授大理文字,都捉來坑殺!”
“平章公,都燒了……那今年的科舉怎么辦?考漢文?那些大理人認得嗎?”
“鎮之,您還真以為能開科取士啊?”
“平章公,難道咱們不開科舉了?”
“科舉當然的開!不過誰中誰不中不能看文章。”
“不看文章看什么?”
“看姓什么?誰家的人,哪座廟里的和尚。值得咱們拉攏的,只要能寫幾個漢字,就給個進士……”
正在說話的幾個人,都是當今大宋朝的宰執重臣。平章軍國事江萬里,左丞相葉夢鼎,右丞相馬廷鸞,參知政事王爚。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原來大理國的一個什么王府,現在是江萬里的宅子。如今大宋官家腦殘,國家大事自然就由江萬里兄弟掌握了。現在江萬里在朝,江萬頃則帶兵出鎮石城府,防著大明入侵。
而江萬里的這處宅邸,基本上就是大宋朝的權力中心了——這江萬里可是以賈似道接班人自居,當然要學賈似道的做派了。
喝了一口銀生茶,江萬里又道:“呵呵,科舉不僅為國取士,還是用來籠絡人心的。就借這個由頭讓高價家、楊家、刀家、白家的子弟,還有幾座大廟的和尚出來做官!鎮之,這次科舉,你當主考,一定要辦好了。”
鎮之是葉夢鼎的字,葉夢鼎愣了愣,“平章公,您不親自當主考么了?”
“不當了,忙啊!”江萬里苦苦一笑,“南邊冒出了個什么后果占壁國,西面有出了個阿洪國……都不服王化!西南面還有一個蒲甘國更是以上國自居,前一陣派個使臣過來,要咱們給蒲甘進貢,簡直在發瘋!”
右丞相馬廷鸞嘿嘿一笑:“不知死活的蠻夷,理他們作甚?”
江萬里冷哼一聲:“怎么能不理?這些蠻夷若不教化好了,我大宋難道要一直局促在大理十二府嗎?”
參知政事王爚皺起眉頭,“平章公要興大兵?”
“對,就是要興兵南征!”
“可是南邊都是瘴痢之地啊,平章公萬金之軀,萬一有什么閃失……”
“什么萬金之軀?”江萬里一擺手,“還能和陳淮清比?他都去攻打天竺了,老夫就不能南下蒲甘?”
原來江萬里南下的主要目標是蒲甘,也就是緬甸。
“蒲甘可是大國啊!”右丞相馬廷鸞道。
蒲甘緬甸向來是南番一霸,和高棉王國一東一西,并駕齊驅,仿佛不大容易征服。
江萬里嘿嘿一笑,拂了拂胡須,從案幾上拿起一份不知道誰寫來的書信。
“這是陳君直寫給老夫的。”
話一出口,王爚、馬廷鸞和葉夢鼎都是一怔,臉上表情頓時復雜起來了。
江萬里掃了三人一眼,呵呵一笑:“陳君直在信上說,他很快就要進兵阿拉干,再以阿拉干為跳板,入侵天竺。而阿拉干是蒲甘的屬邦,蒲甘多半會出兵救援,到時候蒲甘國內空虛,正好方便我大宋去征服。”
征服?幾個大儒都忍不住搖頭,這話怎么聽著像蒙古人啊?
“呃,是去教化!”江萬里也自覺失言,忙更正道,“教化蠻夷,乃是我等讀書之人的本分。蒲甘王倒行逆施,膽敢要我華夏正統向其進貢稱臣,悖逆如此,焉能不加討伐?其國人也必然無知無禮,焉能不加以教化?”
三個大儒紛紛點頭,這才是正理。孔子說過有教無類,蒲甘蠻夷自然是可以教化的。
“平章公所言有理,只是不知平章公預備帶多少兵去教化蒲甘蠻夷?”左相葉夢鼎道,“如今國中稍安,四方不靖,須得大兵鎮守。”
“五萬!”江萬里伸出個巴掌。“蒲甘是大國,便是國中空虛,也得五萬人才能得手。”
“那國中只余三萬了,怕是不夠吧?”
“怎么會只有三萬?”江萬里一笑,“高家、楊家、刀家他們幾家之主,都是讀過圣賢書的,這教化蠻夷的事情,他們也該參與。叫他們各出一萬兵,朝廷出兩萬兵即可。”
有道理!這三家的私兵不用白不用,留在國中也是隱患!不過三個大儒還是有些擔心。五萬大軍人是夠多了,可是蒲甘國山高路險林密,而且還有瘴痢,時間短一些還好,要是打成持久戰,沒準就讓蠻夷給教化了。
江萬里胸有成竹地一笑:“另外,老夫還打算叫天龍寺的老和尚帶上禮物,再選幾個段家的美女,再給幾百斤火藥、幾門小銅銃,幾十個天雷,一并送去蒲甘送給那羅梯訶波帝王,約其共抗暴明。如此,那羅梯訶波帝王必然無備,若是阿拉干事急,說不定還會向我求援,到時候老夫就領著五萬大兵去取蒲甘,必然易如反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