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口不大,羽玄清沿著長街轉了一圈,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半路還在小攤上挑挑揀揀,買了幾件小物件。
“這地方好小啊,還不如金源坊呢……”
金鈴逛了一圈后,又覺得風陵口名過其實,還不如他們上一站落腳地金源坊。
金源坊也是個坊市,規模卻要比這里大幾倍。至于和中原相比,那就差的更多了。中原隨便哪個坊市,都要比這里繁華百倍。
金鈴稍微比較了一下,對西北這片地方愈發的看不起了。真是邊荒蠻夷之地,人物都粗陋不堪,一個個修士都和村夫一般。吃住更是簡陋之極。
“師父,我們就住這么……”金鈴站在一家客棧前,皺眉小眉頭一臉的不情愿,“我們養豬的地方都比這好啊!”
客棧的小伙計本來在旁邊笑臉迎著,聽了這話頓時笑不出來了。他們家的客棧在風陵口首屈一指,居然被說出還不如豬圈!
小伙計雖然不高興,可也有點眼力見,可不敢和金鈴發脾氣。只能勉強陪著笑說:“我們客棧是有點老舊,但里面干凈的很。還有法陣保護,極是安全……”
金鈴哼了一聲,撅著艷紅小嘴問:“安全,你們能擋得住高正陽么?”
“……您說笑了……”
小伙計有點懵,高正陽現在獨霸西北,鋒芒正盛。別說他們一個客棧,就是風陵口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敢和高正陽較勁。
西北這片區域,宗門眾多。真要所有宗門合力,實力到是遠勝血刀教和天劍宗。問題是,各宗門都有自己利益,哪會誠心誠意和別人合作。
所以,高正陽滅了天劍宗和血刀教后,西北就再沒人敢吭聲了。
金鈴看小伙計那慫樣,就更不屑了。她教訓說:“你們這么多人,還被一個魔頭給嚇住了,真是沒用!”
“您教訓的是,小的是沒用。”小伙計看出來了,這女修士一副高傲做派,應該是中原來的。
小伙計常年借來送往,見識過一些中原修者的做派。這群中原人其實很好認,一個個衣著華美,眼睛都長在腦門上。
只是羽玄清氣度高華清逸,到沒有那種牛逼哄哄的張揚。小伙計一時沒認出來。金鈴說了幾句話,中原修者的做派就立即顯出來了。
既然是中原修者,那肯定和高正陽沒關系,附和幾句到是沒什么。
金鈴也覺得小伙計很敷衍,也懶得和這樣無知無用的人廢話。她對羽玄清撒嬌說:“師父,我們住自己的靈府吧……”
羽玄清淡然說:“出來游歷,當然要體驗當地民風習俗。住在自家算什么。”
“可是這里也太差了。”金鈴苦著小臉,試圖裝可憐說服羽玄清。
羽玄清不為所動,正要教訓這個小徒弟,突然心生感應,抬頭看過去。
一艘銀色飛艦不知何時來到風陵口上方,飛艦通體晶亮如同水晶。在陽光照耀下,就是一團閃耀銀光。
金鈴看了一眼,驚訝的說:“這不是風雷宗的怒風艦么!”
風雷宗在三千仙門中也是穩穩排名前十的大宗門,和正氣宗來往頗為密切。不過,雙方也難免有各種競爭。
大家表面上關系頗為親近,私底下么,就沒那么客氣了。當然,大家都是仙門正宗,在西北邊荒之地遇到,肯定都是同一陣營,絕不至于互相爭斗壞了和氣。
只是風雷宗怎么會跑到西北來?難道是雷垣來了?
風雷宗的雷垣也以天資絕世聞名,年紀和羽玄清又差不多,雙方經常被拿來比較。不過,雷垣自從見過羽玄清后,就喜歡上了羽玄清。
借著各種機會接近羽玄清,想要和她結成道侶。金鈴作為羽玄清的貼心人,當然知道羽玄清并無此意。
羽玄清對誰都是不遠不近,淡然如水。也正是這種性格,讓她在修道路上一帆風順。但和人相處,這種性格就會讓人覺得特別高傲冷漠。
正常人和羽玄清接觸后,都會佩服她風姿和修為。卻不會有親近之心。偏偏這個雷垣也不知怎么想的,似乎一下就認定了羽玄清。積極展開追求。
這一次,只怕是雷垣知道羽玄清來西北,就顛顛的追了過來。
金鈴小心的問:“師父、我們要不要先離開?”
“不用。”羽玄清并不在意,淡然說:“異地見到故人,怎么能避而不見。”
“哦。”金鈴無奈的點頭。她不想見雷垣,這人太過熱情,偏偏羽玄清又很冷淡,兩人待在一起,她在旁邊都覺得尷尬。
怒風號在風陵口上方停下,幾團精光飛落下來,轉眼就到了羽玄清和金鈴面前。
待到精光消散,一位翩翩少年當先走出來。少年頭戴金冠,身穿華美紫色雷紋長袍,腰圍玉帶。手里拿著一把描金折扇。
跟在少年身后的是一位老管家模樣老人,還有兩個漂亮的侍女。
翩翩少年遠遠就對羽玄清拱手朗笑施禮:“玄清,又見面了,真是好巧。”
羽玄清淡然回禮:“在偏僻西北遇到雷道友,是很巧。”
少年正是風雷宗天才雷垣,他對羽玄清淡淡譏諷并不在意,反而笑的更是親熱:“所謂相請不如偶遇。異地重逢故友,真是讓我歡喜。今晚我們要把酒言歡,不醉不休……”
“我不喝酒。”羽玄清直接拒絕了喝酒的邀請。
“喝茶也好,我們秉燭夜談……”雷垣被羽玄清拒絕的多了,對此到是早就習慣了。
羽玄清正要再拒絕,雷垣又說:“我雖然晚到一步,但對西北的情況卻很了解。高正陽這人并不簡單。在這方面,我可以提供一點幫助。”
雷垣不遠萬里追過來,自然知道羽玄清要做什么。風雷宗勢力龐大,想要調查西北的情況并不困難。
正氣宗當然也能調查。但這次就是安排羽玄清歷練,宗門更多是鍛煉她處理事情的能力。這方面自然不會給太多幫助。
羽玄清也很自信能解決問題,并不需要宗門幫助。對于雷垣主動來幫忙,她其實也并不高興。
但對方來都來了,還一副特別誠懇的樣子,也不好太過拒絕。
出世,入世,都是一種歷練。出的去,進的來,三千紅塵中打轉,一塵不染才是上乘。
如果只是站在旁邊旁觀,那卻算不得能耐。更無法鍛煉道心。
殺敵辦事是一種歷練,和朋友交往也是歷練。對羽玄清來說,雷垣和高正陽都是她磨礪自己道心的磨刀石,并無本質不同。
至于雷垣怎么看她,羽玄清也并不如何在意。修者當然有七情六欲,卻不能為七情六欲所困。
羽玄清想了一下點頭說:“既然如此,就打擾道友了。”
“不打擾不打擾……”
得到羽玄清允許,雷垣笑的更是迷人,他對旁邊小伙計說:“去,準備一個寬敞地方。”
小伙計有點為難的說:“店內最大客房就是一座小小跨院,只怕不夠寬敞。”
雷垣漂亮的侍女走過來,傲然說:“我家公子不要房間,只要一片開闊的地方。放心,我們給錢。”
小伙計不知對方要干什么,猶豫了下說:“我們后院到是挺寬敞的,要不幾位貴賓去看看?”
客棧的后院其實是用來放貨物的,但收拾的還算干凈。這段時間高正陽攪亂西北,來往商人也怕出事,都藏在家里等消息。后院這會就空出來了。
“帶路,我去看看。”侍女微微一揚下巴,示意小伙計帶路。
侍女跟著小伙計去看了一圈,回來對雷垣施禮稟報:“后院還算干凈,地方也算夠用。”
“好。”
雷垣伸手示意,邀請羽玄清說:“玄清,我們進去吧。”
羽玄清無可無不可,和雷垣并肩進了客棧。掌柜的帶著幾個伙計就等在里面,看人進來了都鞠躬施禮問好。
掌柜的年紀不小了,他很知道輕重。按理說他應該早早上前招呼,表示重視。但這群中原修者架子這么大,卻不是他能獻殷勤的。也不需要他上去礙眼。
一行人到了后院,果然,這一片足有百丈方圓,沙石鋪地很是平整,收拾到是干凈。
小伙計引著眾人到了,就在一旁瞪大眼睛,他很好奇,對方要一塊空地干什么。蓋房子么?
也許是架個帳篷,畢竟是高階修者,隨身帶著儲物空間足夠大的話,裝個帳篷還是足夠的。
小侍女低聲向雷垣請示了一聲,然后從隨身香囊中取出一個卷軸。
打開卷軸是一副畫,畫的是一座宮殿般的建筑群,看著頗為威風氣派。
雷垣說:“這里很小,就用金光閣好了。”
侍女應是后,在畫卷上的點了一下,畫卷金光閃耀,一座十余丈高的高樓憑空落在空地上。
高樓似乎是木制的,風格古樸厚重,通體閃著淡淡金光。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和神圣。
小伙計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他從沒想過,一副畫卷里就能變成一座房子。而且還如此氣派。想到這座房屋只是畫卷上千百房屋中的一間,他更是震驚。
這群人不愧為中原來的修者,簡直就是神仙一樣。小伙計也修煉法訣,平時接待都是各路修者。
但這些修者和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都要吃飯排泄,不少還特別吝嗇摳門。和眼前這幾位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根本就不能放在一塊比較。小伙計本來對修煉并不如何熱衷,雷垣做派卻讓他看到了新世界。
“讓清玄見笑了。”
雷垣到是有點不好意思,“這副仙宮圖精巧是有的,卻有點俗氣。只是用著還算方便。”
羽玄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確,她是看不上仙宮圖。比起這座粗陋客棧來,看著雖然精致,卻少了質樸自然。
雷垣邀請羽玄清上了樓,留下的小侍女找到小伙計:“你們這吃的喝的有什么特產,只管送上來。價錢好說。”
沒等小伙計說話,小侍女就扔給了他一塊中品靈石。
亮晶晶沉甸甸的靈石,讓小伙計激動的臉都紅了。他雖然見過中品靈石,卻是第一次摸。果然,靈石傳出來那種淡然純凈法力,讓他都快醉了。
這等中品靈石,本就不小伙計能消受的。他急忙捧著靈石找到了掌柜。不過是要有特色的食物酒水,對客棧來說卻并不為難。
掌柜的很明白,對方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再如何好東西人也不放在眼里。他們就是要嘗鮮而已。
當下準備了各種特色食物,還有飲品,派著小伙計送上去。
小伙計端著東西上門的時候,卻有點邁不動腳。只是進門的臺階就是像玉一般,干凈明潤的能倒映出他的樣子。
看著自己滿是塵土殘破草鞋,小伙計真不好意思踩上去。
小侍女到是等在門口,看了小伙計一眼,有心不讓他進去,但這些東西還要人介紹,沒人也不行。
想了一下,小侍女拿出一張甘露符,在手里搖了一下,口中低頌法咒,然后一指小伙計。
甘露符化作一片甘霖般靈光,灑落在小伙計身上。小伙計就覺渾身微涼,似乎五臟六腑都一下變得通透了。
等到靈光消散,小伙計發現自己周身潔凈猶如新生,就是衣服鞋子都變得干干凈凈。這種內外都明凈的感覺,讓他舒服的都快叫出來了。
小侍女上下打量一眼,滿意的說:“行了,進去吧。”
小伙計急忙端著東西,跟著小侍女上了樓。進了大門,他更是大開眼界。只覺一切陳設都那么氣派堂皇,他走在里面都覺得心虛。
傳說中的仙境,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等上了樓,小伙計把各種吃食飲品擺好。
雷垣微笑說:“這些都有什么說法,還麻煩小兄弟介紹一二。”
被雷垣稱作小兄弟,小伙計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這些都是西北特產,九葉白果,飛鳳酒……”
西北雖然是邊荒,物產卻很多。各種特色食物飲品,多不勝數。客棧里準備的,當然是那些久經考驗名聞遐邇的好東西。
在小伙計的介紹中,雷垣和羽玄清享用了一些食物和飲品。的確頗有風味。就品質而言,也不算低。
只是對兩位當世天驕來說,這些東西層次就太低了。但也沒什么,兩人本來也不指望西北能有好東西。何況,西北現在這么亂。更不可能有人招待他們。
隨意吃了一些東西后,雷垣還出于禮貌的稱贊了兩句。這只是他的做派,謙遜守禮,對誰都是頗為客氣。
哪怕是敵人,他也不會口出惡言。但殺起來絕不會有一絲手軟。
小伙計到是很慚愧,他覺得沒有拿出真正好東西招待雷垣和羽玄清。
他羞紅著臉說:“西北真正頂級是百花夢仙釀、凌霄飛劍果……只可惜,血刀教和天劍宗都出事了。這兩種極品外人是怎么都品嘗不到。”
雷垣微笑說:“小兄弟如此推崇,那到是要嘗試一番。”
他對羽玄清說:“這件事,還要請玄清記在心上,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品嘗。”
高正陽自然是很兇殘,但雷垣看來,只要羽玄清不輕敵大意,拿下對方并不太難。只要拿下高正陽,這些靈物特產還不是唾手可得。
羽玄清矜持一笑,并沒應聲。她是有自信能拿下高正陽,卻沒必要多說。
小伙計懵懵懂懂,隱隱明白雷垣的意思,卻又不敢確定。心里不免為雷垣和羽玄清擔憂,忍不住插嘴說:“高正陽每天都要生吃三百嬰兒,所有敵人都被他碾成血漿喝掉,兇殘之極。兩位貴賓還請多加小心……”
雷垣和羽玄清相對失笑,他們自然不信這種傳聞。魔道秘法雖然極其邪惡,可還停留在吃人血肉的層次上,那是野獸,絕不是魔道強者。
“高教主有個號稱秀絕千山,想必是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必不會作這種生吞血肉的惡事。”
雷垣話音未落,就聽到有人鼓掌,“不愧為中原大宗的高人,見識就是不凡。”
突然有人插話,讓眾人都是臉色微變。雷垣和羽玄清也不例外,因為兩人并沒有察覺到有外人進來。
何況,金光閣本就是一件防護法器,防御外敵入侵是最基本的變化。強行攻破金光閣不難,但就這樣無聲無息潛入,又瞞過所有人感知,這就太難了。
現在的西北,似乎也沒幾個人能做到。聽對方的語氣,更像是高正陽本人來了。
羽玄清和雷垣對了下眼色,心里都提高了警惕。但在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倉惶失措,丟了風度。
雷垣當先站起來揚聲說:“不知哪位道友駕臨,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白衣勝雪的高正陽從外面走進來,輕笑說:“不速之客,來的唐突,還請諸位不要見怪。”
看到高正陽,雷垣和羽玄清又是眼神一凝。都說高正陽號稱秀絕千山,但千山不過是個山窩旮旯,其實也算不上什么。
親眼看到高正陽,才發現對方風姿皎皎如月,清逸如雪,靈動若風,秀美如花。
如此人物,就算人杰地靈的中原也未曾多見。
雷垣作為十大天驕,見過眾多當世強者。不說修為,只論風姿氣度,高正陽卻勝過他見過的一切強者。
清逸出塵如羽玄清,在高正陽面前,也不免多了兩分刻意高冷,失了一份自然。
雷垣雖驚不懼,他大方一笑:“久聞高教主威名,正要拜訪,沒想到高教主親自駕臨,真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
“在下風雷宗雷垣,見過教主。”
雷垣拱手施禮后,又個高正陽介紹羽玄清:“正氣宗羽玄清真君。”
高正陽點點頭:“中原俊杰,風姿絕倫,名不虛傳。”
高正陽說話有些老氣橫秋,一副長輩強者的架勢。雷垣和羽玄清心里略有不爽,但他們剛才沒有發現高正陽,見面就輸了一招。
這會也不好意思在嘴上爭鋒。修者,終究看的是力量。
雷垣客氣的說:“高教主是貴客,還請上座。”
高正陽也沒客氣,一擺拂塵,坐在了客位。衛蘭君在高正陽身后安靜站著,目不斜視。
直到這時,羽玄清和雷垣才看到衛蘭君。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高正陽太耀眼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衛蘭君的存在。
仔細一打量,才發現衛蘭君氣質如蘭,雖稱不上絕美,卻氣息純正身有道骨。
羽玄清此來的目的斬殺高正陽,完成試煉。但高正陽主動上門,她卻不好輕易動手。
名門正派,自然要有大派的氣度。上來就亂砍亂殺,又和魔道有什么區別。何況,他們都有自信能勝過高正陽。都想著看看高正陽要耍什么花樣!
高正陽說:“知道兩位過來,本座特意準備了點小禮物。”
衛蘭君在他身后走出來,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在桌子上:一壇酒,和三枚拳頭大的金色果子。
“西北荒僻,沒什么能招待客人的。這百花夢仙釀、凌霄飛劍果也算有些特色,還請兩位不要客氣……”
高正陽顯得頗為熱情,就像是招待好朋友的架勢。
雷垣和羽玄清看著酒和果子,卻都沉吟起來。
在高正陽手底下不知死了多少人,其中還包括幾位元神級強者!
高正陽拿出的東西,能隨便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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