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陽!
火天真從沒見過高正陽,但他在水鏡里不知反復看過多少次,正面、側面、背影,能夠辨識高正陽的一切特征他都很熟悉。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高正陽。
然后,火天真就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動。他也曾推想過各種和高正陽見面的場景。前一段時間,他甚至一直在期盼著見到高正陽。
但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如此意外的見面,也讓火天真所有的準備失去了作用,心里只剩下強烈的恐懼和震驚。他呆立的凝固姿態,。似乎瞬間化身成了一座塑像。
高正陽目光在火天真身上掃過,就落在了一側安坐不動的肇斑身上。“你看起來很面熟啊?”
肇斑可比火天真鎮定多了,他甚至還能在臉上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站起來拱手施禮道:“閣下,我是虎飛禪的孿生弟弟虎飛魔。”
高正陽眼中露出幾分玩味:“虎飛禪的弟弟……”他用鼻子輕輕吸了口氣,“不對,你有種我很熟悉的味道。”
肇斑臉上露出疑惑之色,似乎聽不懂高正陽在說什么。心卻猛的提了起來。高正陽的敏銳感覺讓他很不安!難道他真的看出問題了?
三魂合一的煉魂神兵術是魔族皇室秘傳,神妙之極。虎飛道三兄弟的三魂合一,煉成的白虎戰體更是煉體術中絕頂法門。
這幾年的時間,肇斑把三魂煉化,也把白虎戰體推升到了九階巔峰。如此內外雙修,實力卻是比以前還要強了許多。
肇斑自忖就是再次面對高正陽,不說必勝,至少有一搏之力。但真正面對高正陽的時候,他心里只剩下惴惴不安,再沒多少斗志。
他也知道這種狀態不對,可是高正陽氣勢太盛,他是真的心虛。但高正陽就這,想走也晚了。不亂如何,肇斑也只能硬挺下去。
好在高正陽沒有繼續盤問,他目光一轉又落在朱景宏身上,笑道:“這個地方不錯,朱將軍有心了。”
朱景宏也早就站起來了,等到高正陽和他說話,他才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景宏見過高宗主。”
“坐,不用客氣。”
高正陽伸手示意朱景宏和徐友通坐下,他走到火天真的桌案前也坐了下去。
火天真這會也回過神了,他有想尷尬的強笑一聲,恭敬的對高正陽深深鞠躬拱手道:“在下火天真,拜見高宗主。”
高正陽沒說話,火天真被晾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換做別人,他肯定立即翻臉走人。可在高正陽面前,他不論如何也不敢放肆。無奈之下,只能硬擠出笑容。
朱景宏看的都異常尷尬,急忙轉開目光。剛才火天真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現在卻卑賤猥瑣,如同趴在地上癩皮狗。
徐友通剛才被火天真大罵,看他出丑當然是暗自痛快。但終究不敢惹火天真,也假裝看不到的樣子。
就在火天真身旁的燕飛虹,也只是淡淡掃了火天真一眼。對方這副樣子頗為惡心,她也沒興趣多看。
但高正陽一句話都不用說,就讓火天真像狗一樣服服帖帖,這種強大的威勢真是遠遠超乎了燕飛虹的想象。
她知道高正陽,也知道他所向無敵被人稱作天下第一。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高正陽這三個字的分量有多重。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紀比她還要小兩歲,到底是怎么做到這一步的,她真的很好奇。
黑色僧衣,赤足芒鞋。盤坐在那的高正陽神色平和,也沒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氣勢鋒芒。可不住怎么的,燕飛虹只是看了兩眼就有些心虛,急忙收回目光。
其實她心里很清楚,像高正陽這般的強者,絕不會無故發火,更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可能像火天真那樣拿弱小發泄出氣。但她就是不敢再多看。
“你叫燕飛虹?”
高正陽卻注意到了燕飛虹,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和十三爺是什么關系?”
他在燕子塢見過燕十三,還曾論劍切磋,頗為投契,也算是老朋友。燕十三年齡比他大太多了,高正陽也就客氣叫一聲十三爺。
今時今日,自然沒人再有資格讓高正陽稱一聲“爺”。但燕十三的故交,高正陽自然不會改變稱呼。
燕飛虹有些意外,她也隱約知道高正陽和燕十三相識,但以高正陽現在的身份地位,肯這樣問候卻太難得了。
她平靜了下有些激動的情緒,沉靜的道:“我跟隨老祖學過幾天劍法。”
“哦,呵呵,十三爺最近可好……”
高正陽有些感嘆的道:“燕子塢一別,已經有幾年沒見了。”
“老祖一起安好,勞煩高宗主掛念。”燕飛虹恭謹的應道。
高正陽和老祖是朋友,她就算是晚輩了。說話的時候也多了幾分對長輩的尊敬。
高正陽覺得這小姑娘很有趣,雖然燕飛虹年紀可能比他大兩歲,但在他眼里就是小姑娘。他又問道:“你認識七娘么?”
“在七娘手下學過琴、舞。”燕飛虹答道。
“哈哈哈……”
高正陽很高興,七娘也熟人啊。說起來他在燕子塢的經歷頗為有趣。當時還有個小姑娘江月伊死活要纏著他,卻被他扔給了燕十三。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江月伊還在那里么?”
“小伊啊,她一直跟在老祖身邊。很得老祖寵愛。就是不喜歡練劍,劍法一直不好……”
燕飛虹對江月伊印象極深,她跟著老祖學劍的那段時間,江月伊天天纏著她一起玩。是個異常活潑可愛的女孩。沒想到高正陽居然連江月伊都認識。
聽到故人安好,高正陽也頗有些感慨。他還想起了柳青歌。這個用他練絕情天書的女人,跟著魯西平在南海,也不知近來怎么樣了?
時光流轉,所經歷的那些都成了往事。現在想來,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高正陽甚至很想嘆氣,他覺得自己好像老了許多。色天十八天,諸天萬界,每一個空間都不一樣。每一個世界都有它獨特的風采。天地如此多姿,人卻又如渺小。所以,人常常會感嘆,人生事十有八、九不如意。
高正陽神思流轉中,突然心中生出一絲警兆,不由微微一驚。他本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這會卻滿腹感慨,來的有些突然啊。
“諸天萬界輪轉,唯有我心永恒。”一念至此,高正陽心神一定。臉上也再次露出微笑。
他環顧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了肇斑身上,心里生出直覺:“他是肇斑!”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其他特殊力量阻礙,高正陽第一眼就能認出肇斑的身份。心圣之法豈是假的。
一個人能改變外貌神態,也能改變武功路數,改變武魂,甚至神魂也能調整。但一個人心是不會變的。高正陽以心眼觀人,怎么可能認錯。
“這里還有其他圣階強者,這才能遮蔽神識、心眼。”
高正陽這會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知道敵人早在火焰島布置了許多埋伏,一直在等他邁入圈套。他只是自恃三圣之力,不論何等圈套都能撕個稀碎。
沒想到一個疏忽,差點就在萬春閣這個小小的陰溝里翻船。當然,以他現在的層次,不論如何翻船,別人的奈何不了他。
高正陽端起青銅酒杯,三足青銅的酒杯是仿銅鼎樣式,古色古香韻味悠長。里面如血是火國最出名的烈酒石火原漿,據說九階都會喝醉。
晃動的血色酒漿就如滾燙的巖漿一般,酒氣熾烈逼人。尋常人被酒氣一熏,人肯定就醉了。
高正陽扔了酒杯,拿起旁邊的酒壺痛飲了一大口。只覺一股火焰流進了身體,就像有千百把刀子在體內亂割,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好酒!”
高正陽由衷贊了一句,他敢肯定,手里這壺酒比普通石火原漿濃烈十倍。但這酒里卻沒有毒。
敵人不敢下毒,這世上可沒有真正無色無味的猛烈毒藥。而且,任何毒藥都瞞不過圣階的感應。
但這一壺濃烈石火原漿下去,圣階只怕也要微醺了。
高正陽到來了興趣,他提起旁邊的酒壇喝了兩口,果然也是一個味道。敵人還真下本錢。只是這一壇子酒,價值就難以估量了。
既然是敵人送來的好東西,不喝才是浪費。
高正陽酒興大發,咕咚咕咚的連喝了三壇。只覺體內就像火山噴發一般,酒漿化作千萬火焰在身體內亂竄。神宮內甚至都冒出了一團團烈焰。
燃燒的烈焰,把身體內所有污穢雜亂的元氣、雜質全部熔化成精純本源。就是高正陽的圣體,都覺得渾身一輕,說不出的松快。
換做普通圣階,這回早就被精純靈妙的酒漿燒醉了。當然,圣階只要腦子沒毛病,就不可能當著眾多外人喝個酩酊大醉。
“呃……”
烈酒燃燒不盡的不純元氣雜質,翻涌上來化作酒咯噴了出去。
高正陽對燕飛虹道:“你既然學的劍、舞,何不展示一番。”
燕飛虹有些不解,高正陽在那突然自己狂喝起來,總讓她覺得有點怪異。她有些歉意的道:“今天有幾位和我學舞的女孩子死了,我心里哀痛,無法起舞。還請高宗主見諒。”
誰也沒想到,燕飛虹會拒絕高正陽的要求。兩人剛才明明在敘舊,相談甚歡。不論是從哪方面講,燕飛虹都不該拒絕。
要知道,高正陽這位天下第一,一向以任性霸道著稱。這樣直接拒絕,也許高正陽給燕十三面子不會說什么,但這情分就消耗盡了。簡直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火天真的臉卻刷的就變了,他剛殺了數十個舞女,燕飛虹的話明顯就是在說他。他又不敢出聲,只能可憐巴巴的看著燕飛虹,希望她不要說出來。
燕飛虹完全無視了火天真的眼神,繼續道:“就是這位安王,不知什么緣故,把跳舞的數十位女子一起斬殺了。”
這話一出,不止是火天真臉色如土,朱景宏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燕飛虹真是太天真了,當眾說這些是想指著高正陽主持公道。但這種直接把高正陽架起來的方式,可是很得罪人的。
縱觀高正陽所做的一切,就知道這人意志堅定無比,做事霸道狠絕,絕不會受外人影響。你可以說他是絕世豪雄,也可以稱作梟雄,但他絕不是俠客。
一場宴會,卻弄出這么多曲折。朱景宏也覺得很無奈。也不知高正陽會不會覺得他很無能!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不論有什么想法都插不上嘴。只能默默的旁觀。
“是這樣啊……”
高正陽淡淡看著火天真道:“火天發老謀深算,火天烈勇猛剛烈,都稱得上的英杰。你殺一群女人,這算是什么本事?”
火天真殺人只為發泄,哪會想到會在這遇到高正陽。既然事情敗露,他索性梗著脖子道:“本王想殺就殺,又何必向別人交代。”
“呵呵,這話到有兩分豪氣。”
高正陽想了下道:“今天本來是聚會的日子,沒興趣理你。可你如此生厭,害的是我看不成劍舞,那就只能去死了。”
火天真雖明知不是對手,卻不肯束手待斃。他反手一抓,就想抓住燕飛虹做人質。就算高正陽不受威脅,他也可以拖著燕飛虹一起死。
他距離燕飛虹不過數尺,反手一探,赤紅如火的五指就像是一座從天而降的火山,把燕飛虹四面八方都全部鎖死。
只要元氣一吐,燕飛虹立即變成一堆爛肉渣。
燕飛虹明眸中都是驚色,她只是七階的修為,和火天真差的太遠了。被純陽真火的元氣一壓,體內飛燕武魂就像落入了火爐,只覺內外如焚,哪還飛的起來。
眼看燕飛虹就要被抓住,高正陽卻安坐不動,甚至身上沒有元氣波蕩。這也讓旁觀的肇斑有些意外。
以高正陽的武功,想要救下燕飛虹還是沒問題的。但這會還不動手,就難以阻止火天真了。
要說燕飛虹的確無關緊要,以高正陽的冷酷,不救她到也正常。可以高正陽的性格,卻不能容忍火天真在他面前嘚瑟。從這個層面來說,他肯定要出手。
肇斑在高正陽手下吃了大虧,只能用虎飛魔的身體重生。有過一次慘痛的經驗教訓,他躲在暗處一直在琢磨高正陽。
肇斑自幼生活在底層,一路拼殺成了魔師,人生閱歷何等豐厚,對人性也異常的了解。私下里搜集高正陽各種消息,反復研究,自問已經對高正陽異常了解,甚至比他的那些女朋友、情人還要了解。
可眼前的情況,卻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這讓肇斑有些不安。
斬殺高正陽的計劃很周密,環環相扣。但這個計劃是按照高正陽的性格來設計的。高正陽的反常表現,卻很可能讓他們一切計劃付諸東流。
“可事已至此,想要收手也有些晚了。”
肇斑也是無奈,當計劃開始實施后,他也無力控制。現在,他還不能離開。
正坐臥不安之際,肇斑就看到燕雙飛突然從古琴下抽出了一柄長劍。冷冽劍光閃耀,就像飛燕一般的輕盈靈動,從火天真五指間穿過,直刺入火天真的心口。
九階的護體罡氣,就這樣輕易被劍鋒刺穿。不等火天真反應,冷冽劍光再次分化貫入了火天真的眉心。
火天真滿臉愕然,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七階劍客殺了!
錚的一聲,明若秋水的劍鋒歸入古琴下的劍鞘。
火天真仰天就倒,雙眸中靈光盡散,氣息斷絕。只是大大睜開的雙眸中,都是不解和震驚。
堂堂九階強者,火國的安王,就這么被燕飛虹兩劍刺死,當然死不瞑目。
肇斑愕然,朱景宏愕然,徐友通愕然。眾多侍者侍女也都呆若木雞。
要是高正陽出手殺死火天真,那再正常不過。可出手的燕飛虹,就讓眾人的眼睛都快瞪瞎了。
別說其他人,就是殺人的燕飛虹也滿臉震驚。剛才雖然是她出的手,可一切恍若夢幻。只覺武魂中劍意勃發,也不知怎么的就把飛燕三抄水的劍招施展出來。
現在回味起來,這一式飛燕三抄水劍招有盡,可劍意無盡。其中的奧妙,若有所悟又有些不懂。
恍恍惚惚中,燕飛虹也不禁癡了。
肇斑看到燕飛虹的樣子,突然明白了,這不是燕飛虹扮豬吃虎,而是高正陽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借著燕飛虹的手御劍殺了火天真。
想通了這一點,肇斑卻更心虛了。他剛才看的特別清楚,高正陽盤坐在那一動沒動,也沒有神識、元氣波動。就這樣借著燕飛虹殺了火天真,這等手段,簡直是神鬼難測!
坐在主位的朱景宏也一臉恍然,他雖然不如肇斑有眼光,但他想殺火天真都不可能這么利索,燕飛虹更沒這個本事。那事情就簡單了,一定是高正陽干的。
朱景宏不了解圣階層次的力量,只以為這是圣階的神通。心中雖然震驚,卻反倒不會多想。
高正陽微笑道:“飛虹提劍誅敵,真是英姿颯爽。佩服佩服……”
眾人還都沒回過神來,也沒人給高正陽捧場。他也不在意,繼續道:“殺了敵人,心血激蕩,現在應該有心情舞劍了吧?”
燕飛虹有些不明所以,但親手斬殺了火天真,的確讓她氣血激蕩,難以平復。高正陽又再次相邀,卻是怎么也不好拒絕。
猶豫了下,她柔聲道:“既然高宗主喜歡,那我就獻丑了。”
燕飛虹再次抽出秋水長劍,輕步來到大廳中間。
本來燕飛虹身邊帶著四個樂師,可地上的火天真尸體還擺在那,幾個樂師嚇的手腳發軟,沒當場失禁已經不錯了。哪還有力量彈奏。
高正陽目光一轉,對幾個樂師道:“你們也別干坐著,配合一下。”
高正陽的聲音似乎有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幾個樂師明明的嚇不行,可這會卻個個精神飽滿,精力充足。也沒人再去看地上的尸體了。
琵琶、大鼓、笙等樂器逐一響起,演奏起《鐵騎令》。這是一首軍樂改編的樂曲,最是激昂鏗鏘,如千軍萬馬在戰斗,金鐵交鳴,殺聲陣陣。
激昂的樂曲中,燕飛虹持劍而舞,她的舞姿剛勁有力,劍光冷冽閃耀。原本柔美優雅的身形,此刻把劍客的英武完全展現出來。又帶著幾分女子天生的柔美,別有一番動人心魄的魅力。
肇斑看著看著,也不知怎么的就為劍舞所吸引。突然劍光閃耀,直透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