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必破”口號最早由北湖在全國叫響的。
為營造“命案必破”氛圍,擦亮“金字招牌”,省公安廳把命案偵破工作作為打擊刑事犯罪的龍頭,作為檢驗隊伍戰斗力的重要標準。
早在兩年前,省廳就開始選取影響惡劣、有破案條件的積案掛牌督辦,并挑選100多名命案逃犯作為省廳點抓逃犯,破獲每起積案、抓獲每名點抓逃犯,對辦案單位和個人會實施重獎。
不知道是受江省公安廳的積案清查刺激,還是本來就有工作安排,省廳年初把336起對象明確的命案積案全部列為督辦案件,進一步加大獎勵力度,將積案攻堅確定為一項重要內容,增加命案積案偵破在全省綜治考核中的權重,將其與現案偵破置于同等地位。
刑偵總隊開展積案卷宗清理工作,從上至下,全省刑偵部門都為命案積案建檔立冊,總隊建立“總冊”、市州刑偵部門建立“分冊”、各縣(市、區)刑偵大隊建立“小冊”。
在卷宗里,每起未破命案要求達到“三全”:案件信息全、案件卷宗材料全、物證保管全。
“三冊”在手,真正做到底數清、情況明,基本上杜絕因卷宗保管不善造成命案證據材料丟失、命案犯罪嫌疑人得不到依法打擊的現象。
各地市公安局組織專家研判分析,逐案成立偵破專班,落實責任、兌現獎懲,取得明顯成效。
現行命案更是達到99.15的歷史新高,今年上半年,五漢、皇石等10個地方現行命案全破,132個縣級立案單位命案全破或未發命案。始終堅持“命案必破”方針,命案偵破工作連續保持“低發高破”。
換言之,移交給“滾雷行動”初查組的案子,全是經過省市縣三級公安部門研究了又研究、查了又查,實在沒條件偵破的疑難積案。
四天過去了。四起積案的偵查工作沒任何進展。
上面只看破獲率,才不會管偵辦難度,想到第一批參與行動的各省市廳局同行所取得的成績,凌俊峰憂心忡忡。不知道拿個“零蛋”怎么向行動指揮部交代,不知道行動結束后怎么回去見原單位領導。
開完案情分析會已是深夜10點,剛推開窗戶出出滿屋子煙味,這幾天一直在“游山玩水”的江慧如和常樂坤走進來。
“江處,你們沒休息?”
“早呢。才10點。”
江慧如從常樂坤手上接過一份材料,似笑非笑地說:“凌處,陶素芹案有進展了,你看看這個。”
凌俊峰一愣,急忙接過材料。
第一張是微信聊天記錄,雙方用得實名。第二份是皇石市局技術中心十分鐘前剛出具的檢驗報告,陶素芹指甲縫里的皮屑dna與嫌疑人比對上了!
“江處長,小常,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們……你們也在查?”
看著他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江慧如微笑著解釋道:“被害人很年輕,案發時間又不是太長,帶公大、刑院學員隊實習的姜怡同志早在你們來之前,就同她師傅也就是韓教授開始調查。事實證明他們思路沒錯,熟人作案,異地殺人,皇石拋尸,并且二人之間的關系又如此隱秘,給偵查工作造成很大難度。”
“韓教授來過?”
“在我們前面來的,已經走了。他委托我向你表示歉意。”
他們這一組是要自動加入復查組,與“801”密切合作負責接下來近一個月清查的,江慧如從包里又取出一份材料,輕描淡寫地說:“凌處。這是另外三起的偵查方向,為爭取時間,經行動指揮部同意,初查提前三天結束。從現在開始,你們這一組進入復查狀態,直接對夏莫青同志擔任組長的研判組負責。小常同志負責協調。”
初查提前三天結束,另外幾組就算干得再漂亮他這一組也不會太難堪,畢竟破案需要時間,沒時間怎么破?
凌俊峰豈能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他破不了,人家能破,又不得不服。
低頭看了看材料,心照不宣地笑道:“江處長,既然指揮部有命令,我們堅決執行,立即調整另外三起偵查方向,服從研判組指揮。”
“夏副處長和肖副處長她們正在休假,要到周末才能過來,就算來也不會到皇石,這三起積案依然由你們這一組負責。陶素芹案同樣如此,小常稍后把所有材料移交過來,嫌犯在五漢,你們跟市局溝通一下,組織一個抓捕組連夜過去,明天一早將其抓捕歸案。”
這可是一份大禮。
凌俊峰重重點了下頭,不無感慨地說:“江處長,能跟你們‘801’合作,能協助你們辦案,非常榮幸。等下下月到gz,我請客,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沒問題,有機會去江城我請。”
煮熟的鴨子不能讓它飛掉,凌俊峰禁不住問:“對了,嫌犯有人監視嗎?”
“新陽分局刑警隊盯著,人肯定跑步了。不過抓捕前要跟區委領導溝通一下,他是黨員干部,他岳父是新陽區老干部局局長,不跟當地黨委溝通一下不好。”
為什么殺人,從聊天記錄里就能推測出來。
一個公務員變成了殺人犯,傳出來不知道影響有多么惡劣,凌俊峰暗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道:“我現在就向市局領導通報,他們的案子,由他們派人去溝通比較合適。”
“你看著辦吧,我回去休息,明天抽個時間我們研究下接下來的復查部署。”
早上8點,牛傳富同往常一樣先和妻子一起把孩子送到學校,再把妻子送到文化局,然后才掐著上班點趕到街道辦事處。
街道辦事處是政府派出機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職能部門到有。
計劃生育辦、市容環衛管理站、司法所和勞動保障站等需要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的部門在一樓大廳兩側,精神文明辦、工會、婦聯、團委、人大政協聯組在二樓,經濟科、財政所、民政科在三樓。
相比其它部門,他所在的經濟科顯得比較冷清。街道在鬧市區,沒那么多土地。招商引資工作不太好開展。有國稅局、地稅局和工商管理局在,協護稅和工商管理工作也沒多少具體工作。
跟副書記打了個招呼,夾著包走進辦公室,只見辦公桌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男人,個子挺高,長得挺帥氣,衣著很講究,正手捧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他身邊坐著一個女孩。走到對面放下包才發現她皮膚特白,鼻梁好高,眼睛是藍色的,穿得很洋氣,一看就不是中國人。
街道辦事處怎么可能有外賓,牛傳富糊涂了,一臉疑惑地問:“您好,您二位是不是找老王?他去區里開會了,估計要到中午才能回來。”
文質彬彬,一表人才。有學歷,有工作。
好日子不過,學人家搞婚外情,能處理好就算了,他不僅處理不好,甚至為了前途,為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對一個癡情女孩下毒手。
韓均強按捺下心中的憤怒,放下報紙,掏出警官證。往辦公桌上一扔,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找老王,就找你。之所以親自過來,只是想問問你這一年多怎么睡得著的。”
警察。公安部的警察!
牛傳富徹底嚇傻了,啪一聲,手機不由自主掉在地上,想跑又不敢跑。
這時候,幾名便衣警察出現在門邊,對面是防盜窗。離的又這么近,不用擔心他逃跑,更不用擔心他狗急跳墻傷人。
第一次面對殺人兇手,瑤瑤有些緊張,掏出手機,翻出被害人照片,緊盯著他雙眼咬牙切齒地說:“陶對你那么好,給過你那么多錢,她非常辛苦賺到的錢,并且對你那么忠誠,只希望你能夠兌現承諾,而你卻殘忍殺害她,你的良心難道一點沒覺得不安嗎?”
“我沒殺人!”
牛傳富緩過神來,自認為公安沒證據,竟聲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沒殺人,我不知道你們說什么。這里是街道辦事處,我是國家公務員,你們沒資格審我。特別是你,沒資格誣陷我。”
韓均回頭看了一眼從皇石連夜趕來的抓捕組干警,扶著椅背慢條斯理地說:“牛傳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別說你這個科員,就算省部級領導干部涉嫌故意殺人,一樣要接受法律制裁。”
在辦公樓里抓人,顯然事先跟街道領導甚至區領導溝通過。
牛傳富意識到這一關沒那么容易過,一連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盡可能冷靜下來,故作若無其事地說:“我是清白的,你們肯定搞錯了。”
“搞錯?”
韓均收起警官證,抱著雙臂冷冷地說:“兩年前,你在等孩子放學的時候,無意中認識了在學校門口擺牌子,打算當家教勤工儉學的陶素芹。不知道是因為老鄉,打心眼兒里想幫幫她,還是看她長水靈漂亮,想來一段羅曼蒂克的戀情,于是請她當孩子的家教。
孩子教育比什么到重要,你妻子剛開始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當時估計也沒發生什么。漸漸地,你膽子越來越大,從老鄉變成了大哥,對陶素芹無比體貼、甜言蜜語,她很感動,稀里糊涂就愛上了你,并且為未來做各種各樣打算。”
“我承認我認識她,但她不是我殺的!”
“聽我說完嘛。”
韓均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繼續道:“從事業上來看,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有一份旱澇保收的工作。從男人的角度看,你非常失敗。娶了一個有背景的妻子,不僅不漂亮,而且非常強勢,在家里沒什么地位,連工資都要由妻子支配。
說白了你沒錢,陶素芹真傻,她愛的是你這個人,不管你有沒有錢。為了把你從不幸福的婚姻中拯救出來,她拼命賺錢,想買房,想攢一筆錢將來同你一起做個什么生意,畢業之后甚至承擔了你們二人私會的一切花銷。
有人賺錢給你花,這種好事去哪兒找,你樂在其中,卻忘了之前作出過的承諾。陶素芹雖然才19歲,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考慮得事情很多、很遠,不想再這么偷偷摸摸,不斷催促你跟妻子離婚,然后跟她組建家庭。”
聊天記錄,肯定是微信聊天記錄。
牛傳富像魂魄被突然抽走般如喪考妣地坐著椅子里,追悔莫及地哭訴道:“別說了,我對不起小芹,我認罪。”
韓均淡淡地問:“送她去皇石的路上,她逼你了?”
“她給我兩個月期限,要么離婚,要么還錢,要是不離婚不還錢,就來單位舉報。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我在氣頭上,一時沒控制住………”
果然跟推測的差不多,因愛生恨,為情同時也是為錢殺人。
他罪不可恕,完全不值得同情,只是可惜了一個癡情女孩,韓均長嘆了一口氣,拉著女兒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地說:“進去后慢慢懺悔吧,不過我不認為她的在天之靈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