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的家鄉文吉在武北市的最南端。艷()kuai從文吉再向南二十公里,就到了空山縣,空山縣有四分之三的土地都是山區,乃是附近七八個縣市中最窮的一個縣。
這里甚至沒有鐵路,只通汽車,所以縣里的人如果想要出遠門的話,都要去文吉坐火車。
這里就是鐵蛋的家鄉。
每年,鐵蛋都從這里徒步走接近三十公里,五六個小時去文吉坐車,早上出發時,背上一袋子茶葉蛋,就是他的糧食和路費了。
這條從空山縣通往文吉的道路上有很多的行人,其中很多是像鐵蛋一樣,不舍得那點長途汽車票的人。
而此時,這條道路上,卻設下了許多的關卡,檢查來往的車輛。
鐵蛋心急如焚地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前方。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趙高峰,這次被征用的是劉敏中的私家車,在聽到了鐵蛋所說的話之后,南冥幾乎一分鐘也沒耽擱,直接就趕來了。
當鐵蛋說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南冥差點氣死了,恨不得踹死鐵蛋。
如果他那么困難的話,為什么不早說,就算是再怎么樣,他也可以幫忙啊!
同時他也很后悔,后悔自己明知道鐵蛋有很多的問題,卻為什么沒多問幾句。
以鐵蛋的性格,這種事,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就在幾個小時前,一個自稱是警察的男人打電話給鐵蛋,向他了解情況,從那警察的口中,鐵蛋知道,這次失蹤的并不只是鐵妞一個人,還有其他兩個七歲的女孩,都是同一個村子的。
而這一路走來,南冥他們已經被盤問了三次了,后備箱之類的,都被打開檢查過。
三個孩子失蹤。已經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南冥看到警方的行動很快,還是很欣慰的。
但同時他也隱約有一些憂慮,總覺得哪里不對。
一路南行。路況漸漸變差,到了最后,汽車幾乎走不動了。
不但是因為山路的坡度,還因為前方有警車,有電視臺的采訪車。有各種各樣的人,成群結隊的警察和村民正在搜山,把道路幾乎全堵住了。
鐵蛋心急如焚,說了一句:“我先跑回去。”
下了車,鐵蛋撒開腿就狂奔起來。
“等等我!”南冥打開車門,踩上了自己的平衡車也追了上去。
趙高峰一看這情況,干脆也不走了,把車向路邊的一處空場一開,直接停下,鎖上車門。拎出了一個大箱子,就狂奔跟了上去。
一路狂奔,前方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小村子,這就是鐵蛋的家鄉,舊鐵鋪村。
鐵蛋的家就在村頭,三兩步就到,隔壁不遠處,就是另外兩個小女孩的家。
家門外,停著好幾輛電視臺的車和警車,有人走來走去。鐵蛋想要進去時,卻被人攔住了。
“讓開,這是我家!”鐵蛋心急如焚,一把推開攔住他的那名小警察。狂奔進屋:“媽!媽!”
進屋一看,卻看到有一個記者模樣的人正在采訪自家母親,頓時皺起眉頭,大聲道:“你們干什么!”
被采訪的不只是鐵蛋的媽媽,院子里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正對著攝像頭揮舞著拳頭:“……我他XX的。如果被我們抓到這人販子,就算是法律不判他死刑,我們也要打死他!”
南冥皺眉看著這一切,心中那種不安感更強烈了,他一把拽住了看門的小警察,問道:“你們為什么讓媒體的人隨便采訪?誰允許他們進來采訪的?”
南冥記得陳偉曾經說過,這種拐賣或者綁架案,如果媒體過多參與,并不是好事。
而現在,整個村子里到處都是記者,幾乎完全進入了失序的狀態。
“我……沒人允許……”那小警察被問住了。
“你們領導是誰?這里誰負責的?”南冥追問道。
“我們領導在搜山。”那小警察道。
南冥心中氣苦,無語。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了陳偉,同時對趙高峰道:“小胖,你去讓記者離開,暫時不要采訪。”
趙高峰領命去了。
陳偉接起電話的時候,似乎在開會,聲音壓得很低,但聽到南冥所說的話,頓時提高了聲音,似乎在故意讓別人聽到。
“你說三個孩子失蹤的事情?我們就在開會商量這件事,其中一個孩子是鐵蛋的妹妹?我明白了,你別著急,我這就趕過去。”
“陳大隊,空山縣那邊并不是我們的轄區。”聽到陳偉那么說,有一名中年警察皺眉道,“你去了恐怕不太方便。”
空山縣雖然臨近文吉,卻是屬于另外一個市,并不屬于武北市,陳偉并沒有管轄權。
“我知道,不過那我也必須去。”陳偉道,“這邊你們做好路口檢查,讓兄弟們都上街,交警那邊也辛苦點,所有路口的監控都過一遍……”
“我這邊要做什么?我剛才看到記者在采訪,村里的人情緒很亢奮,說了很多非常激烈的話……”南冥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你想辦法別讓他們采訪,更別讓他們亂說話。”
陳偉起身,拿起外套,叫上了小陳警官,風馳電掣趕往空山縣。
鐵蛋家的院子里,被趙高峰趕出來的記者還兀自不服:“我們是記者,我們有權力采訪!”
“這是我們家的事,我們也有權力拒絕采訪。”鐵蛋在門口一堵,就像是一個鐵柱子一般,那記者張口結舌,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鐵蛋其實不知道南冥為什么這么做,但南冥說的話,一定是有道理的。
但其實這邊不是問題,南冥更擔心的是那位對著鏡頭叫囂要把那些人販子打死的不知道是村支書還是什么的人。
不論是那位村支書過激的言論,還是漫山遍野搜索的畫面,在電視上播出之后,都會加劇嫌疑犯的心理壓力。
如果真的像大家猜測的,拐走他們的是人販子的話,面對太大的壓力,很可能會選擇殺死被拐幼童,因為活著的幼童更容易暴露,死了之后,隨便向哪里一丟,只要能逃過這段風聲,就沒人知道。
南冥從小和陳偉在一起,耳濡目染。
他很小的時候,陳偉就給他和陳浩聰上過防拐課,以及一旦被拐要如何脫險,其中就有一點,在沒有逃脫的把握之前,絕對不要讓人販子感覺到有威脅!
而現在這一切,幾乎是艷kuai裸的反面教材。
被鐵蛋打斷了自己慷慨激昂的發言,那位村支書還很不滿,怒瞪著鐵蛋:“你攔著我干什么?我就要讓他們知道,敢拐賣我舊鐵鋪村的孩子,就要被打死!”
“夠了!給我住口!”鐵蛋一聲怒喝:“我讓你閉嘴,你就閉嘴!”
村支書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般,噎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害死我妹妹,我殺你全家!”鐵蛋就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狼一樣,狠狠地盯著村支書。
“你……你個死孩子……反了你了你……”半晌之后,村支書才憋出了一句話來。
“你們干什么!誰讓你們進來的?”
就在此時,一聲大喝從門口傳來,卻是一名穿了警服,嘴巴有些歪的中年人站在門口,大聲道。
小警察趕快立正敬禮:“宋局!”
“你就是這里的負責人?”南冥走過去:“我叫南冥,這是我朋友鐵蛋,失蹤者鐵妞是他的妹妹,我們是來幫忙的。”
“你們就是這樣幫忙的?”宋局怒喝,“記者同志都是我請來的,你憑什么不讓他們采訪?”
“是你請來的?”南冥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本來還在疑惑,為什么這么多記者關注這件事,現在他卻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