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袁瑯被子風和五味兩人拉扯不休,遠處虎頭虎腦的空師兄露出一對小虎牙嘿嘿一笑,從攤位后面站起,拍了拍小手邁步走了出來。
這空師兄緊了緊腰帶,然后才扯了嗓子怪叫一聲道:“弟弟!好久不見了!”
說完邁開大步就朝著袁瑯走去,隨著空師兄的一聲鬼吼,子風和五味兩人都是一哆嗦,一見空師兄騰騰的邁步走過來,這兩人就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嗖的一扭身子,朝后就退,和其拉開距離,顯然是被這空師兄打怕了。
袁瑯一愣神的功夫,空師兄就已經到了袁瑯近前,探出小手一把就抓在袁瑯肩頭上,然后便眨眼睛便使勁的搖晃袁瑯,高聲叫道:“好弟弟,到了這無憂城怎么都沒給跟我這個哥哥打招呼?”
袁瑯雖然心中也犯嘀咕,但對這個少年卻有著一種一見如故般的好感,看著對方眨來眨去的眼睛也多少知道對方的意圖,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出于什么目的,究竟是好意還是歹意,但若是能夠擺脫身后這兩個糾纏不休明顯不安好心的家伙自然是好的。
不過袁瑯卻在心中大大的不服氣,憑什么你自稱哥哥,看年紀怎么都是我應該大一些才對!應該你叫我哥哥才對!
是以袁瑯連忙做出驚喜的表情,攀住空師兄的手臂說道:“竟然真是弟弟你,許久不見,你還是那么喜歡冒充哥哥,要知道我的年紀可比你大上好幾歲呢!”
空師兄微一皺眉,心下立時不痛快起來,我出頭幫你,你竟然還敢占小爺我的便宜?
“非也,非也,咱們兩個之中一直都是我大些,你小些,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家娘親。小的時候我還經常去你家看你吃奶尿褲子呢!”
袁瑯目光微微一凝,你說大就大?明明是我大一些!竟然還拿言語擠兌我!
“錯了,錯了,你看看咱們兩個的面貌也知道我比你大上一些,你比我小上一些,不信你也可以去問問你的娘親,是不是你小時候闖禍尿床什么的都是來找我這個哥哥幫你搪塞,看看究竟是我大些還是你大些!”
袁瑯和那空師兄都是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小孩心性之下竟然對于那個大一些這樣無聊的事情爭辯不休。
眼看兩人爭執得臉紅脖子粗,就差動起手來,那臉上帶著許多雀斑的女孩連忙走上前來,分開兩人,兩人這才鼻子一哼,負氣扭頭,動作姿勢竟然一般無二。
那五味嘴角抽動一下,此時就是旁邊看熱鬧得都知道兩人定然不是舊識,肯定是亂攀親戚,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五味胸口氣悶,邁步就要上前,卻被子風一把拉住,隨后扯著他邊走,子風隨即也明白過來,只能狠狠地瞪了空師兄一眼,一跺腳,隨后低頭喪氣的跟著子風走了。
他們都知道這虎頭虎腦的小子還有他那兩個師妹實在厲害,一身修為都是入滅境界,這般修為在他們六三門之中也不過有四個而已,是以他們兩個實在是得罪不起,修仙一界就是這樣,修為不如人那就得乖乖低頭,哪怕對方不過是個十余歲的頑童。
打不過還留在那里豈不就是在出丑么?既然帶不走人那就早早離開。兩人倒也干脆得很半點也不上去糾纏。
過了兩條街,兩人這才停下腳步,五味一口氣喘得好似風箱一般,臉色紫紅,顯然動了真怒。
子風臉色也不好看,只不過子風這人城府較深,是以臉上顯露出來的顏色比起五味要稍稍好看一些。
五味噴出一股火來,咬牙切齒的低沉喝道:“氣死我也!那小畜生是擺明了要和我們作對,不將他們一刀宰了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子風眉頭緊鎖,半晌之后才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試探開口道:“要不,咱們去找西山鬼母?”
五味一聽西山鬼母四個字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頭頂上的幾根頭發噌的豎了起來,叫人感到詭異的是,雖然他的身體做出了這么大的反應,但是五味的一張臉紋絲沒動,半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子風正覺得納悶,五味整張臉突然皺吧起來,幾乎是大聲吼著叫道:“你瘋了!西山鬼母那種東西你也敢去招惹,他不來招惹你竟然去撩撥他?”雖然五味最開始聲音大得好似打雷一般,但是說到最后聲音已經細小的好似蚊蠅一般,目光也朝著四周亂飄,顯然是怕自己的聲音太大被旁人聽去。可謂小心至極。
子風似乎也對那西山鬼母很是畏懼,有些心虛的道:“吼什么吼,我不過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咱們這不也是被那三個娃娃擠兌的沒有辦法了么?要不然那個會出此下策?”
就在此時突然有聲音飄飄忽忽的傳來,好似鬼音一般:“那個說找我西山鬼母是下策?活的不耐煩了么?”
子風和五味兩人如中雷擊,整個身子僵硬在那里,半晌都不能動彈。
此時袁瑯和那空師兄坐在攤位前,一個看向左邊一個看向右邊,中間坐著兩個小女孩,兩個小女孩一個看著空師兄,一個則看著袁瑯,最初還勸解一番,哪知道越勸兩人之間的矛盾越大,從最開始的爭大小,再到爭相貌,一個說對方娘娘腔,一個說另一個傻大黑粗,總之兩人是誰都不服氣誰,只要對方不低頭就絕不罷休。
兩個女孩到了現在也沒了辦法,只能對視一眼,隨后露出一臉無奈笑容。
有這么兩個坐在那里他們這本就冷清的攤檔就更冷清了,沒有一個人上門來看貨。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有一個老頭從遠處蹣跚而來,這老頭年紀一大把,眼看著就要埋在土里的模樣,一雙眼睛有氣無力的瞇著,腰彎的好似一口鍋一般,雙手背在身后,走起來晃晃蕩蕩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這老者遠遠地看到袁瑯,一雙有氣無力的眼睛細細打量一番,隨后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兩個小女孩看到老者一下都高興起來,隨后又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空師兄,其中一個小女孩低聲道:“師兄,不好了,師父回來了!”
空師兄本來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皺聞師父來了四個字臉上的神情立時塌了,露出一副小心謹慎的表情,原本朝天的鼻孔現在朝著胸口,一雙眼睛嘰里骨碌的亂轉,一邊四處尋找師父的身影,一邊低聲言道:“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你們兩個要在師父面前替我擔當,你們也知道師父最是討厭咱們結交旁人,也最是討厭各色人等,更對見義勇為深惡痛絕,一會師父怪罪下來,你們可不許不管我。
兩個女孩雖然使勁的點了點頭,但臉上還是露出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本來她們是想在替袁瑯解圍之后便和袁瑯分手,哪想到自家的師兄竟然和袁瑯置氣起來,一時間她們也不好攆人走,本來每日師父回來的時間都在一個時辰之后,哪知道師父今天竟然早回來了。
袁瑯聞言也不由得一愣,他還以為這三人是相依為命在這擺攤的,沒想到他們的師父也在這里。
當著人家師父的面袁瑯可不會繼續方才那般神態,連忙站起身來,這點規矩他還是有的,畢竟他是在教派之中長大的,對于這些規矩他清楚地很。
這老者走到近前似乎才發現袁瑯,一張皺紋交錯的老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那雙睜不開的雙眼之中明明沒有半點神采,卻透出一股威嚴之氣。
此時那臉上有些雀斑的女孩支吾的小心言道:“是這位小哥,這位小哥……”
這女孩明顯不會撒謊,這位小哥了三四次都未能說出一個理由來,一句話就卡在這里再也繼續不下去。
另一個皮膚微黑的女孩見雀斑女孩已經冒出汗來,連忙答話道:“是這位小哥被兩個修士欺負,是以……是以……”
“哼!”老者一張臉陡然沉了下來,看了空師兄一眼,冷聲言道:“空空,又是你帶頭闖禍?”
空空表情一抽,隨后支支吾吾的道:“師父,我也是看那兩個家伙想要將這位小弟弟送去樓坊做哪些見不得人的生意,這才動手,不過我這絕對不是見義勇為,師父常常教導弟子要遵循本心之念行事,弟子正是看著那兩個家伙不順眼,這才遵循本心之意從他們手中搶了這個小弟弟回來!”
袁瑯聽空空喚他一個小弟弟眉毛就會抽上一抽,不過對方確實是為他解了圍,要不是對方一直要稱他為弟的話他也不會和空空死扛。
眼前這位老者雖然看上去枯瘦零落,好似一陣風拂過就能夠將他帶走一般,但在袁瑯眼中,這為看起來虛弱無比的老者卻威嚴無比,不怒自威,以至于他都不敢在這老者面前開口說話,就連對方稱呼他為小弟弟他都不敢當面回嘴。
老者冷哼一聲,對于空空的言辭未作可否,而是轉過頭來看向袁瑯。
袁瑯連忙躬身一禮,隨后道:“小子見過前輩。”
老者一雙有氣無神的眼睛重新上下打量一番,隨后心中嘖嘖稱奇,“世界雖大,但對于注定要相遇的人來說卻實在小得可憐!”
袁瑯見眼前的老者只是看著自己半晌不說一句話,心中一陣發虛,或者是因為空空和他的兩個師妹對于老者的恐懼感染到了他,以至于他也有些忐忑起來,然后訕訕的道:“前輩,都是晚輩給幾位高徒添麻煩了,晚輩馬上告辭!”
說完還轉身對著空空和他的兩個師妹微微躬身然后言道:“多謝三位,援手之恩在下絕不或忘!”
空空故作大方的一擺手道:“小意思,小意思!路見不……咳咳,我也不過是看著那兩個修士獐頭鼠目的不喜罷了,若非如此我才懶得管你!”
袁瑯微微一笑,告謝一聲隨后轉身就走。
那老者見袁瑯融進了街道之中,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眼前的一臉忐忑的三個徒弟,隨后老臉拉得長長地,又將三人訓斥一番。
袁瑯和空空之間光顧著負氣,最終兩者連對方的名姓都不知道,那兩個小女孩就更不知道了。
“鏡兒,緣兒,你們兩個以后少跟著你們的師兄瞎摻合,他注定會是我最不爭氣的徒弟!”
鏡兒就是那個臉上有些許雀斑的女孩,而緣兒怎是那個面色微黑的女孩。
兩人聞言,都露出一絲尷尬神情,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只有空空聞言,一對腮幫子立時就鼓了起來,老大不高興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來。
但是空空不敢辯駁,只能生悶氣,心中暗暗發狠,定要成為一個修為絕高存在,到時候便叫這個看不起自己的老家伙對自己刮目相看,好叫他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空空的這點心思全在老者的算計之中,老者嘿嘿一笑,也不去理會空空,看了看攤檔之上的東西,微微皺眉道:“怎么?今天一檔生意都未曾做成么?”
三個小家伙立時又支吾起來,老者冷哼一聲,隨后淡淡的道:“天黑之前,要是你們做不成十筆生意的話,就小心我的管教!”
三個小家伙盡皆一驚,臉上露出三分懼意,連忙跑到攤檔之后,大聲賣力的吆喝起來。
子風和五味此時有種想要鉆進地縫之中將自己憋死的念頭,五味狠狠地瞪了子風一眼,子風臉上露出悔恨神情,他此時恨不得把自己掐死,好端端的提什么西山鬼母的名號?這下好了,竟然就被西山鬼母聽到了,那西山鬼母是好相與的人物么?
“子風啊,子風!你真是個混賬東西呀,現在可好,一句話把自己裝進去了吧?那西山鬼母乃是門主六三都不敢招惹的人物,現在落到她的手中,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
兩人一路之上半個字都不敢說,連熟人都不敢多看一眼,一路走到對面的一家酒家門口,略微躊躇了下,然后兩人無奈的踏入門檻上到三樓,三樓已經被清空了,只有一桌可客人,這才看見有兩個老嫗一左一右的坐在一個小女孩身旁,這小女孩身穿一襲翠綠色的長袍,長袍上面繪制了一叉桃花,活靈活現,非常逼真。
在翠綠色的深衣襯托之下,這小女孩的美貌生得極為妖媚,一雙眼睛細長而大,寬袍大袖之下,這小女孩的身子骨好似一條水蛇一般,怎么看都覺得無骨一般的扭動著,充滿魅惑。
而這女孩身后的兩個老嫗一看年紀就不小了,頭頂上的頭發都已經白得好似掛霜一般,臉上的褶子縱橫交錯,但一個個滿臉嚴肅,一雙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子風和五味兩人。
這兩人此時后背都開始冒出冷汗,西山鬼母的名頭太響了。
西山鬼母想必是因為這鬼母原本生活在西山之上,西山鬼母乃是鬼修,鬼修在有人一界都極為少見,能夠以鬼修入道最終證得大道的可以說少之又少,西山鬼母所修的乃是一道鬼力,據說這鬼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修士的神念之中,修士也絲毫不知,只要西山鬼母念頭一動,便可崩壞對方的神念,將對方變成一個癡傻的智障,世間沒有比這更可怕的神通了。
作為證道之人,明明可以不死不滅,但是卻因旁人的攻擊而變成一個癡傻行尸,依舊享受不死不滅的待遇,這樣不死不活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悲哀!
是以所有的修士聞聽西山鬼母的名號都會不由自主的心驚肉跳。
兩人對視一眼,都未曾想到西山鬼母竟然還是個小姑娘的模樣。
西山鬼母身前長幾上擺放了一溜的肉食,顯然店家有的都被擺在了桌子上,在她的右側還坐著一個面目有些陰鳩的年輕人,看模樣是西山鬼母的客人,雙方正在對酒。
西山鬼母掃了子風和五味一眼,隨后陰沉沉的一笑,使得子風和五味背后汗毛立時豎了起來。
西山鬼母開門見山的道:“你們找我想要我幫你們做些什么?”
五味聞言連忙道:“鬼母,其實我這位兄弟不過是隨口胡謅兩句,并未想要請鬼母幫忙做些什么。”
西山鬼母細長的眼睛微微一動,看向子風,子風此時也沒了那種機智狡猾的模樣,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我等確實沒有什么事情要勞煩鬼母。”
西山鬼母冷哼一聲,一股陰沉沉的冷風便不知道從何處刮起,房間四壁立時生出一層淡淡的薄霜,這本來算不上什么,但這可是在無憂城之中,修士的一切神通手段都受到束縛,根本不可應用,但是這鬼母竟然可以一聲冷哼而冰霜四起,可見這禁制并未完全將對方的修為禁錮。
子風和五味臉色立時變得很難看。
西山鬼母身后的兩個老嫗此時齊齊開口道:“鬼母,這兩個人既然無事召喚與您那便是拿您消遣,請允許我們姐妹鳩其首!”兩人聲音語速竟然一般無二,說出話來好似一人說出來的一般。
西山鬼母淡淡一笑,隨即舉起酒杯對著那個面目陰鳩的年輕人嫵媚一笑道:“請酒!”
那年輕人自始自終未曾看子風和五味一眼,似乎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中。
而那對自稱姐妹的老嫗突然在西山鬼母身后站起身來,齊齊發出嚓的一聲聲響,兩人腰間竟然配著一把長劍,那嚓的一聲正是這兩柄長劍出鞘之時發出的摩擦之聲。
這對姐妹朝著子風和五味兩人便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