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遠又沒打算高舉義旗,當然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招攬李成,要是李成沒有官職在身,也許還能找個雄偉的保鏢。⊥,但人家好歹也是堂堂九品制使,自有前途,哪里會跟他廝混?
倒是朱凝兒說李家將的兵法傳承,讓葉行遠頗為好奇,晚上酒過三巡,便向李成請教。
李成心中苦悶,多喝了幾盞酒,微醺道:“李家自古有兵法代代相傳,倒不是謠傳。只要感悟這兵法之中天機,可以參悟出一個神通,名曰碧血丹心,可將手下親兵化為忠誠不二的精銳。
不過此神通須得李家血脈,又得訓練有素的親兵家丁,我雖于而立之年悟得這神通,迄今卻全無機會用過,真是愧對先人。”
葉行遠嘆道:“李兄也算是天縱之才,日后必有你的用武之地,不必擔心。”
九品制使哪里有獨立的部曲?更遑論親兵家丁。要想使用這神通,李成至少也得混到參將、游擊的地步,最好是一鎮總兵,方才能訓練更大量的親兵,將這神通的威力最大限度的發揮。
只他三十歲成就不過如此,又不懂得巴結上官,仕途黯淡無光,想要到能夠勉強使用這神通的地位還早得很呢。
這神通約莫與李家早年跟隨太祖征戰,所獲爵位有關,后來李家雖然被奪爵,但這天命所授血脈相傳的神通卻未曾被剝奪。
李成苦笑,他少年時也有雄心壯志,但蹉跎至今,一事無成,連入京交個花石綱都屢屢碰壁,難免有心灰意冷之感。他輕輕拍著腰間刀鞘,拔出寶刀在月色之中揮舞,只見清光閃爍。血氣隱隱。
“此乃李家祖傳的寶刀,削鐵如泥殺人無算,如今卻只是空置腰間,可嘆可嘆!”李成連飲數杯,醉臥不起,葉行遠也只能慨嘆告辭。
朱凝兒從假山后面閃出來,攔著葉行遠悄聲道:“他既有寶刀,又早就悟出神通,實是李家嫡系后人無疑。主公若能推心置腹,加以重用。必成麾下大將,日后為主公攻城掠地,也不負這一身所學.....”
葉行遠啼笑皆非,沒想到自己不讓朱凝兒來,她還要偷偷跟著觀察,有這種勁兒干什么不成,非得把自己當成主公?他揮了揮斷道:“你這些話對李成說去,看他會不會一刀將你劈了!”
李成雖然落魄,但是秉承李家將的忠義。別說葉行遠根本沒這個心思,就是有這心思也絕不敢對著他宣之于口。葉行遠只當開個玩笑,朱凝兒卻看著他背影出神,站在明月之下。若有所思。
天氣一日一日冷了下去,京城原本就地處北方,一近臘月便滴水成冰。
葉行遠剛到京城兩日,就飄飄揚揚下起了鵝毛大雪。這還是他在軒轅世界第一次看到如此大雪,興致盎然,便準備了暖鍋。在驛館閣中自斟自飲,遙看雪景自得其樂。
“天地一籠統,井是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習慣了當詩魔震驚四座,偶然獨坐之時吟上那么一兩首打油詩頗有趣味,葉行遠搖頭晃腦,正自失笑。
朱凝兒匆匆奔進來相告,“主公,李成當街殺人,如今已經下了京兆府大牢!”
殺人?葉行遠大驚,李成好好一個朝廷命官,怎么會干這勾當?他驚疑道:“賢侄女,你不會把那日笑話當真了吧?這是你安排的?”
葉行遠第一反應便是如此,實在是朱凝兒這第一次見面時候毫不猶豫的射殺了她的青梅竹馬,便是祥瑞之事也做得滴水不漏。
正是因為這樣,葉行遠斟酌良久,才在進京的時候冒著風險帶上了這姑娘,哪想到她一轉頭就干下這等大事!這是逼李成繳下投名狀不成?
朱凝兒一跺腳,嬌嗔道:“主公何出此言?吾等拉攏李成還愁沒有機會,怎么會去害他?他是脾氣太過耿介,惹上了一個潑皮,惱怒口角之下,將人殺了,我也是路過才知。”
想要拉攏李成這種人,不把他坑得走投無路,他怎么會落草?就像林沖盧俊義,還不都得先家破人亡才行?葉行遠自覺心思過于陰暗,聽朱凝兒的口氣,這件事似乎確實是偶然,并非她刻意引導。
葉行遠正要追問詳情,驛館中又傳來哭號聲,一群衣衫單薄的兵丁涌入暖閣,紛亂朝葉行遠磕頭,“葉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家制使,他實是冤枉!”“我家制使都是為了吾輩衣食,這才去街上賣刀,誰知道碰上了一個潑皮無賴!”
這群是李成帶來的護衛,知道了李成殺人下獄,早都慌了手腳。他們在京中也不認識別人,只知道同驛館居住的葉行遠與制使交好,或可幫忙,因此便病急亂投醫的來求葉行遠。
原來李成殺人,是因為他的家傳寶刀。這日天降大雪,葉行遠這等文人雅士當然是覺得雪景美麗,李成卻心憂如焚。
他們護送花石綱進京是八月間事,剛過中秋,眾人只穿了夾衣,未曾攜帶棉衣。如今天氣一冷,都凍得跟狗似的,也虧得李成帶兵有方,才無人抱怨,但他看在眼中,哪里能夠不難過?
只是在京耽擱兩月,盤纏都快要用盡,哪里還有銀兩去買冬衣?李成愛兵如子,沒有辦法可想之下,便取了家傳寶刀,作價三千兩,在街上叫賣。
李成也是糊涂,縱然是京城人富庶,但市井之中誰人識貨,誰又能一擲千金來買寶刀?因而一上午這刀不但沒賣出去,反而引來了好幾個潑皮。
那為首的潑皮便調笑問他:“你這刀有什么好處,竟能值得三千兩白銀?莫不是有心訛詐?你且說個理來,說不出來,扭送府衙,重重治你這個騙徒!”
李成為人實誠,坦言道:“我豈會謊言欺人?這刀有三樣好處,一是削鐵如泥,二是吹毫斷發,三是殺人不沾血,因這好處,這才作價三千兩。實在是我急用錢處,否則便是三萬兩也沒處買去!”
那潑皮不信,一一試驗,果然寶刀削鐵如泥,吹毫斷發,只這第三樣殺人不見血卻無法試驗。李成要牽條狗來一試,潑皮卻不讓,只要他殺個人看看,一路冷嘲熱諷,激得李成動怒,一刀捅死了他,果然刀鋒之上滴血不沾。
李成殺了人便自行投案,并未反抗,當下便入了京兆府的大牢。
葉行遠聽完經過,默然無語,果然英雄末路總是相似,一文錢憋死英雄漢,賣刀賣馬終是可哀。潑皮無賴們又總是自己作死,卻連累了這一條好漢。
當街殺人,已經認了罪,這官司也沒得打處,要是定湖省內葉行遠說不定還能想想辦法,但這京城之中他也是人生地不熟,一二,免得多受苦楚罷了。
朱凝兒卻扯了扯葉行遠的衣襟,附耳悄聲道:“殺人雖當償命,但一來李成是有品階之人,二來那潑皮胡攪蠻纏,頗有多人看見。主公要是能將這案子翻過來,救了李成性命,或許正好能收其心。”
人家都殺人入獄了,你還在想這些歪心思,葉行遠瞪了朱凝兒一眼,回頭對那些兵丁道:“你們放心,李制使吉人天相,必不會有大礙,我先想辦法去獄中探一探他,與他商談再作打算。”
兵丁們千恩萬謝,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葉行遠身上,滿懷期待的退下。葉行遠招來同行的幾個老吏,向他們討主意。
有人皺眉道:“當街殺人,影響惡劣,但這罪名其實可重可輕,要是一口咬定乃是雙方格斗,不幸誤傷人命,那罪名可就輕得多了。頂多判個誤殺,多使些銀錢,杖一百,徒三年足矣。”
有人點頭補充,“正是如此,還得一口咬定兇器是那潑皮的,只是對方先行動手,有害人之意,迫不得已奪刀反擊,致人死命,或可算是正當防衛,縱然不能無罪釋放。但發動民情輿論,頂天杖二十,徒一年。”
這些老吏都是積年老手,最會鉆空子,葉行遠佩服非常,只嘆道:“兩位果然高見,但那李成已經認了罪,而且此人耿直,絕對不會承認家傳寶刀是他人之物,這法子似乎行不通......”
最后一位更在巡撫胡大人身邊的老吏悠然開口:“這情況確實不適用兩位仁兄的辦法,不過我有一法可破之,只要證明李成此人有迷心之癥,便可免除刑罰,只要交家人嚴加看管便是。”
此言一出,另外兩位都肅然起敬,“果然老兄跟隨胡大人,眼界更寬,此計一勞永逸,以不變應萬變,可謂放之四海而皆準之法也!”
又是“被精神病”?果然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葉行遠慨嘆搖頭,無論是哪里,想要幫人脫罪,無非也就是那幾個借口。葉行遠只是覺得李成若是為了一個街上的潑皮枉送了性命有些可惜,沒想到想要救人,還是這些骯臟手段。
也罷,先去探監看看這人到底什么想法,再作下一步的打算。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