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天開始,除了葉行遠仍舊與高華君形影不離之外,李夫人朱凝兒兩人開始走后媽路線,想著法兒與高華君的后母套近乎。
高華君后母原本也不過是普通村婦,雖然陰狠,但心機也不甚深。一來二去這兩人就與她混熟了。
后母沒什么城府,對高華君的不滿也溢于言表。與兩人熟悉之后,幾句話的功夫就不離對高華君的抱怨,怨他吃得多了,行事懶了,總之是各種占了弟弟的便宜。
李夫人勸解幾句,她當時唯唯諾諾,一轉頭就忘個干凈,下次說話還是對高華君的牢騷。
“她乃是最等而下之的執迂之人。”李夫人和朱凝兒都是這樣的評價,堅持自己的錯誤,無論如何也不肯認識與改正,這可以稱之為執迂。
后母便是這類人,她就是無緣無故的痛恨高華君,無論什么樣都改變不了她。高華君之父愚叟也同樣是這種類型,他就是偏心幼弟,就是耳根子軟,對自己的后妻言聽計從,這一點同樣也改變不了。
“這樣的人居然拿能生下高華君這等賢人,也真是祖墳冒青煙。”對這兩位愚夫愚婦,朱凝兒¢∨¢∨,是受夠了,恨不得一弩一個射殺。
葉行遠愁眉不展,照這樣還是沒有解決辦法,他疑惑道:“死后理想之世應當是隨心所欲,高華君為何不讓其后母更寬和些,或者干脆其父不曾另娶,不是更好?”
姚家對死后之事和四大弟子都研究甚深,李夫人搖頭道:“高華君的理想是在父親膝前敬孝,他乃不世賢人,所求的自然不是一個虛假的幻影。這也是他從十八層地獄之中將父親救出來的機會。
故此此地的高華君固然是真魂,其父也非他捏造。而是從陰司追回來的魂魄。其母其弟,亦應如是。”
愚叟之惡雖然不彰,但他也沒什么善行,死后自歸陰曹地府。高華君雖有追封,但也頂多能蔭庇他百十年魂魄不散,為了不讓他魂飛魄散或是下地府受折磨。高華君便是以死后理想之世將其包納。
高華君為人至孝,不欲其父孤獨不樂,順手就把后母和幼弟一起帶來——至于其生母因為早喪,魂魄不全,即使以高華君的能力,也無法在冥界撈人。
李夫人抽絲剝繭,將局勢推測得八.九不離十,然而依舊是找不到突破口。
“難道我們要陪著高華君,一路盡孝幾年。將二老養老送終,這才能得到他的認可?”葉行遠覺得這法子也不太靠譜。
朱凝兒不以為然道:“只怕到時候又是一撥輪回,一切回到原點,再開始盡孝幾年,那可就是白費功夫。”
死后世界與外間的時間流逝不同步,他們在這里耽擱幾年在外界而言沒什么影響,但這種無聊的日子可是難熬。
之后一段時間,后母又想出了好幾個厲害的計策。但高華君從容自如,履險如夷。還是毫發無傷。說實在的葉行遠都佩服后母的執著,高華君這樣簡直刀槍不入,還害他個什么勁?
每次出事,高華君都會消失幾日作為緩沖,幾日之后重新無聲無息的出現,也不追究。成日里還是勤快干活。并無一句抱怨。
如果算日子,這時候應該到了圣人路過,點撥高華君之時。但正如一開始所料,圣人至高無上,即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在死后的理想之世中也無法請出他老人家的存在。
圣人不出,高華君也就老老實實隨侍在父親身旁,過著每隔幾天被謀殺未遂一次的快活日子。
葉行遠嘆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高華君若是不遇圣人,也能有自己平靜的生活,這就是賢者得天之賜福吧?這種無欲無求之人,你叫我們怎么辦?”
他與高華君的關系倒是越來越好了,可惜再向高華君請教四象遁法,那其余風遁、火遁、水遁的神通,卻無論如何也學不會了,只能廢然而止。
至于學問,高華君此時未曾就學于圣人,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只有葉行遠教他的份。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三人蹉跎時光,也越來越心急。
“我聽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一日,陰間一年。就算這樣,我們在這兒耽擱得太久。也是麻煩,要不然我們先行退去,下次再來嘗試?”葉行遠開始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死后世界與外間的時間流逝并無人做過統計,只知差別極大。但就算真的是一年才算一日,他們在這里耽擱了差不多有一個月,外間也該過了一個時辰,萬一到天明還不能解決,李夫人回驛館也不好交待。
李夫人蹙眉道:“退出去容易,不過五德共鳴一段時間才能用一次。要是今日走了,下次再要進來,就得等寶刀再能引動共鳴的機會,那估計得幾個月。”
葉行遠苦笑,“幾個月便幾個月,反正我們要取圣人靈骨也不能急在一時,五德之寶雖好,我們總得有辦法能拿到才行。”
五德之寶對讀書人也大有好處,葉行遠本想在會試之前得到高華君的信物,或許對會試也能夠有所幫助。但現在實在沒有辦法,那也只能先行撤退,等以后卷土重來。
這一次得了土遁神通,也不算是白來一趟。
這時候朱凝兒突然插口道:“既然主公已經打算先退,我倒是有一計,不如試一次如何?”
葉行遠以為她又要提議干掉高華君后母,啼笑皆非道:“殺人只怕觸怒高華君,日后連進都進不來了,不可。”
朱凝兒卻笑道:“主公素來行事堂堂正正,故而不知詭謀,我這法子卻不是殺人。應該也不會影響主公下次再來,原本只怕失手之后壞了主公籌算,如今既然要退,不如鋌而走險?”
葉行遠知道她詭計多端,心道如果有什么怪招不妨也姑妄一試,就耐下性子聽她解說,才聽兩句話就不由瞠目結舌。但仔細一想,卻又有幾分道理。
李夫人一開始帶著不屑之意,待得聽到朱凝兒說完,也是駭然道:“公子有此女相助,日后必能立不世之功業,這計策實在促狹!”
第二日一早,葉行遠去拜訪高華君,一邊惋惜的表示近日即將離開,另一邊就邀請他同往山中游玩。
他們幾個作為外鄉人在這村中也待了好長一段日子,雖然因為手面闊,也無人厭煩,但一直不走總會有些奇怪。聽說葉行遠要走,高華君雖然不舍,但也不以為怪。
只嘆道:“按說賢弟要走,我是該多陪著游玩幾日,但你也知曉我這情況,只怕會危及賢弟你......”
葉行遠笑道:“只是在山中閑走,能有什么危險?再說高兄你擅長四象遁法,只要有你在旁,有哪個人能傷得了我們?”
高華君一想也是,四象變化包納萬物,只要屬于四象之中,就不可能困得住他。后母雖然計謀越來越陰毒,但也傷不了他絲毫,只要小心在意些,那確實可保得葉行遠平安。
便點頭道:“這也好,那我稟明父親,就陪賢弟在山中走走。順便也打些野味,一半敬獻父母,一半為你踐行。”
他是純孝之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以爹娘為先,葉行遠也不得不佩服。他在村口等著,不一會兒就見高華君帶著弓箭匆匆而來,意氣風發道:“賢弟,我們走!”
兩人結伴而行,一起走入山中密林。這時候正值夏日,野物繁盛,沒走多久高華就射中了兩只野兔,洗剝干凈,收入囊中。
高華君笑道:“這山中兔肉肥美,到晚上我烤一只給你嘗嘗,包你好吃。”所謂能者無所不能,高華君能種地會打獵,廚藝也是一絕。葉行遠吃過他下廚的手藝,雖然粗茶淡飯,但也滋味無窮,自是相信。
便垂涎道:“高兄說得我口水都流出來了,但愿夜間一切平安,才好一快朵頤。”
所謂不平安,無非就是后母搗亂,高華君想到這一節,輕嘆一聲,也是無奈。這大概就是他快樂生活之中的唯一煩惱,雖然他并無傷損,但日復一日,終究會煩不勝煩。
他搖頭道:“不說這個,我們再往深處看看,不知能否射到兩頭雉雞,這熬湯喝滋味才是鮮美。”
高華君大踏步向前,葉行遠緊跟在后。沒走幾步,高華君忽然頓住,皺眉道:“今日林中的感覺有些不對,似有殺氣,難道有猛獸出沒?”
他握緊長弓,示意葉行遠貼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摸向前去,忽然見面前黑影一晃。正要射箭,就聽呼的一聲,四面八方忽然燃起熊熊大火,將兩人圍困在內。
“又來這招?”高華君嘆氣,烈火雖猛,對他卻完全無用。也不知道后母怎么就鐵了心,老是愛玩火。
他正要轉身帶著葉行遠借火遁離開。突然聽葉行遠驚呼一聲,滾倒在地,翻了個身便消失在一片灌木叢背后。
高華君大急,趕緊追上去救人。才奔兩步就覺耳邊呼嘯有聲,面前景象又生變化。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