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吃過早飯，李謙就要走了。
詹姆斯·麥卡洛送了他兩把煙斗，一盒珍藏的雪茄，和一小袋大約幾百克的煙斗用煙絲，李謙道了謝，跟他們一家人逐個握手、擁抱、道別。
一家人都送出門來，伊麗莎白突然問：“謙，等到我放了暑假，可以去中國找你嗎？你可以帶我去旅游，或者……之類的。”
沒等李謙回答，海倫娜聞言先就詫異地扭頭看了自己女兒一眼。
李謙道：“當然可以，隨時歡迎！不過……嗯，我在七部電影開機，到時候，估計沒有時間去陪你旅游。”
海倫娜搶在女兒前面開口道：“哦，那太可惜了！”
誰知道，這個時候伊麗莎白的眼睛卻是突然一亮，“真的嗎？你的新電影要開始拍攝了？它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到時候如果我去了中國，可以去劇組參觀嗎？或者……你缺一個助理嗎？”
頓了頓，她興奮地道：“我很擅長劇組的事情的！我從七八歲的時候起就給我爸爸做助理了！”她手舞足蹈的，“我可以做導演助理，攝影我也沒問題，我爸爸說我很有攝影天賦！哦，天哪，好想親眼見證你下一部作品的誕生！”
有些話，是昨天她都沒說的，但今天卻說得很溜，“我喜歡你的《紅高粱》，但我更喜歡你的《黃飛鴻》，雖然我爸爸說你的《黃飛鴻》拍的很差勁，是一部純粹的商業片，但我喜歡！他已經落伍了！”
詹姆斯·麥卡洛一臉懵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有可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自己的女兒說已經落伍的話，但在李謙想來，估計每一次聽，他都應該是有一種如遭重擊的感覺。
“謙，那會是一部比《黃飛鴻》還要酷的電影嗎？”
“當然！它會比《黃飛鴻》還要酷！”
“YES！謙，我要應聘做你的助理！”
伊麗莎白一臉的張皇無措，詹姆斯倒是一副并無不妥的模樣，反倒哈哈一笑，道：“寶貝兒，你會讓謙因為使用未成年工作人員而被告上法庭的！”
李謙還蠻想說：中國沒這種法律，就算有，管的也不像英國那么嚴苛。
當然，他沒說。
此時他看著伊麗莎白一臉的躍躍欲試，笑道：“可以呀，但是……學好再說怎么樣？我的劇組里絕大多數工作人員都是中國人，你明白的。你進了我的劇組，總不能讓那么多人都跟你用英文對話吧？”
伊麗莎白頓時泄了氣。
海倫娜臉上恢復了笑容燦爛——四十多歲的法蘭西玫瑰，一旦開心地笑起來，其盛世美顏，仍然足以穩穩壓過還沒真正長開的伊麗莎白。
就這樣，李謙揮揮手，上了車。
等李謙走了，車子帶起塵土，漸漸消失在遠方的道路上，海倫娜扭頭看了女兒一眼，“伊麗莎白？”
“嗯哼？”伊麗莎白頭都沒回。
“謙是個很英俊的東方男人，而且他特別有才華，對吧？”海倫娜問。
詹姆斯聽出了弦外之音，也跟著扭頭瞥了女兒一眼。
伊麗莎白頭都沒回，只是微微點頭，“是。”
然后不等她媽媽說話，就直接道：“媽媽你是想告訴我，你當年不該選擇在十五六歲就跟一個外國人私奔的，對嗎？”
海倫娜微微張大著嘴，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
詹姆斯趕緊道：“嘿！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扭頭，笑容燦爛，“事實上，媽媽，我覺得你當初做的太棒了！”
五月末六月初的戛納，甚至夸張點說，這個時候的整個法國，都被籠罩在戛納電影節的光環之下了。
這是又一次整個世界影壇的一次盛會。
全世界各地的電影人紛紛攜帶著自己的作品趕來，就連被歐洲的大師們紛紛譏諷為“美元電影”的好萊塢的制片人和導演們，以及那些聲震全球的巨星們，在這個時候也有不少都紛紛來到戛納。
但李謙繼續沒有湊熱鬧。
離開了英國湖區，到曼徹斯特還了租來的越野車，他隨后就從曼徹斯特乘坐火車到了倫敦，但這一次，他卻并沒有直接從倫敦坐飛機回戛納，而是選擇了乘坐渡輪，渡過英吉利海峽，進入法國。
然后，他像一個真正的孤獨的旅行者一樣，一路走走停停看看，中間甚至在巴黎看了一場法乙聯賽的比賽。
一直到戛納電影節馬上要閉幕了，他才慢悠悠地回到了戛納。
這是近幾年來，他少見的一次完全放松的旅行。
成果就是一只半成品的石楠木煙斗，數不清的照片，滿滿一錢夾的各種票根，和在英國法國各地買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等回到了戛納，每個人他都送了點小東西，兩個女孩子，秦諾和趙瑩瑩都覺得很有意思，金漢他們就多少有點懵逼的樣子。
走之前李謙的說法是去拜會個朋友，但誰知道，他居然在歐洲瞎轉悠去了——要知道，這頭可開著戛納電影節呢！
大家都是又亢奮又激動，他倒好，反倒借機出去旅游了一圈。
但李謙沒理他們，先關心了一下《孔雀》在戛納的反響，得知電影在電影節上放映之后，各界的口碑反響都相當不錯，就笑著恭喜金漢。
金漢多少有些患得患失，“口碑用處不大，還是看最后能不能得獎吧！”
李謙笑笑，沒有評價，只是幫他泄壓，“平常心！還是平常心吧！得獎最好，不得獎也影響不了什么。”
事實上，他知道，別管口頭上怎么不屑于國內那幫搞文藝電影的家伙，但事實上，金漢身上的那種對歐洲藝術電影的崇拜，和對歐洲三大電影節獎項的向往，其實跟國內文藝電影圈里的那些人，是一脈相承的。
這不奇怪。
從金漢在八十年代末進入順天電影學院讀書，一直到后來他大學畢業，開始跑劇組，正是中國電影行業積極地去尋求自己在世界電影之林中的地位的一段時間，并最終以令國人比較滿意的秦渭摘得威尼斯金獅獎而“圓滿成功”。
所以說，作為當時的親歷者，金漢是有這種情結的。
但是，能不能獲獎這種事情……只能等嘍！
約翰·戴斯私下里告訴李謙，獲獎的機會是有的，但是并不大，評審團內部流露出來的訊息，大家對《孔雀》這部電影的評價，比較傾向于對這部電影的攝影和女主角給予好評，其它的，他們認為還沒有達到一定的高水準。
至于明曉敬的首部導演作品《未了情》，其中飽含滿滿的因果輪回的宿命觀，會有一些歐洲的電影人感興趣，但更多的人對這種邏輯并不太認可。
所以，約翰·戴斯個人預測，《孔雀》或許可以拿到一個安慰性的獎項，但《未了情》估計是拿不到什么了——這一屆戛納電影節的評審團主席，是法國著名導演讓·納艾爾，這是一個觀念相對保守的家伙。
所謂觀念相對保守，是指他更愿意尊崇歐洲電影過去的傳統和觀念。
也就是說，包括中國電影、好萊塢電影、日本韓國的電影等等在內，要想在他手里拿獎，是不太容易的。
反倒是比如印度電影、伊朗電影，乃至于希臘電影等等，在比較傳統的歐洲電影人那里，是充滿期待，也很樂意于用獎項去鼓勵的。
最后的結果證明，約翰·戴斯猜對了一半。
讓·納艾爾的確比較偏向于保守，但輿論的壓力，他不可能全然不在意，而面對真正的優秀的電影作品，他也不可能跟整個評審團擰著來。
于是，就在閉幕式暨頒獎典禮上，《孔雀》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大獎。
這是戛納電影節上的第一位華人影后！
而且由此，威尼斯、柏林、戛納，歐洲三大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被中國的女演員們徹底刷到了一遍！
本身還在學校讀書、這一次是請了假過來參加電影界的趙瑩瑩目瞪口呆，一直到上臺領獎了，還是一副受驚嚇過度的模樣。
而與此同時，約翰·戴斯也有些驚訝的模樣，在趙瑩瑩有些激動、有些磕磕巴巴地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他湊過來，跟李謙說：“謙，我敢保證，這肯定跟你今年在柏林說的那番話有關！”
頓了頓，他又著重強調說：“你那番話，對歐洲文藝電影人觸動很大。”
李謙回以一個微笑。
金漢是既驚喜，又失落。
他的《孔雀》第一次到歐洲參加電影節，就捧出了一位戛納影后，從榮譽和能力上來說，他完全可以在中國當代的電影人中排在第三位——在秦渭把明曉敬捧上威尼斯影后寶座，和李謙把秦晶晶捧上柏林影后寶座之后，他也順利地捧起了一位戛納影后。
這是第一位華人的戛納影后，和第三位華人的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后。
但是，除了這個影后之外，《孔雀》再無收獲——來戛納之前，金漢曾經私底下表示，金棕櫚暫時是不敢指望的，他就是希望能拿個評審團大獎，再不然獎項中排名第三的最高技術大獎，就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他的希望還是落空了。
反倒是此前并不是特別被看好的趙瑩瑩，才剛二十歲出頭，居然封后了！
當然，《未了情》那邊更慘。
她們報名的也是主競賽單元，然后，一無所獲。
頒獎中間，李謙悄悄瞥過去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未了情》劇組中間，明曉敬臉上失望、失落與無奈等等各種情緒，在臉上交織閃現。
頒獎結束，很多人都主動過去恭賀趙瑩瑩，金漢和約翰·戴斯則陪在她身邊，而明曉敬則直接沖李謙走過來。
“謙兒，恭喜你。”
李謙笑笑，道：“謝謝你，明姐。”
以過去這些年中國電影和中國電影人在歐洲拿獎的稀罕程度來說，《孔雀》雖然在別的獎項上和電影整體的獎項上并無收獲，但僅僅只是第一位中國的戛納影后的成就，就已經足夠亮眼了。
金漢雖然沒能完成心中的證道，但通過《孔雀》的這次成功，他也就算是可以順利地躋身國內一線導演的行列——當然，一線中的下游。
而趙瑩瑩影后加身，則意味著明湖文化一家公司里，就將手握兩位新鮮的歐洲電影節影后——考慮到明曉敬獲獎已經是十年之前，而且她一直以來的從影觀念，也使得她身上的商業價值實在有限，所以，有了秦晶晶加趙瑩瑩在手的明湖文化，簡直制霸國內女演員中的演技一派了！
再加上何穎玉巨大的商業價值，白玉京極高的人氣，和程素瓶、劉燕、趙晴、鹿靈犀等等大一票的一線女演員，就說明湖文化已經制霸國內的女演員圈子，也并不為過——是的，傅紅雪一枝獨秀，商業價值加演技價值加顏值價值三位一體，目前隱隱超出何穎玉和秦晶晶一線，但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除了傅紅雪之外，近三五年來國內最紅的女演員，幾乎沒有漏網之魚了，全部都在明湖文化的旗下。
就是那么一句有點程式化的恭喜，但這個時候，雙方的關系早已不復當初的親密和親切，明曉敬就算想說別的，也沒什么可說。
于是，恭喜完李謙，明曉敬笑容復雜地沖他點點頭，轉而去找趙瑩瑩了——別看明曉敬曾經很不明智地站隊到秦渭那邊，從而得罪了明湖文化和李謙，但那并不意味著她的情商低。
要知道，今年有了《紅高粱》在柏林電影節的驚艷大秀，現在又有兩部國產電影要參加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獎項角逐，國內的媒體自然不會忽視，紛紛派了不少記者過來報道，此時有不少也就在現場。
要是趙瑩瑩拿了戛納影后之后，就在現場的威尼斯影后明曉敬都沒有過去恭喜一句，那就基本上是不可能逃掉的大失誤了，肯定會被國內的媒體大書特書的——她這么一過去，哪怕是勉強擠出點笑容來，國內的報道文章，也會被寫成花團錦簇。兩大影后嘛！大家就愛看這個！
所以，盡管這個時候她內心肯定是相當失落的，但還是不得不去趙瑩瑩那邊打個照面——其實做公眾人物，還真是挺累的。
她剛走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周靜宜一臉神往地看著那邊趙瑩瑩身邊的熱鬧非凡與眾星捧月，不無羨慕地搖搖頭，嘆了口氣，然后才扭頭看著李謙，道：“你對戛納熟不熟？找個地方一起喝酒啊？”
李謙笑笑，心想還真是好久都沒一起喝一點了，自己這個酒友，實在是不太合格，于是就道：“好啊，晚上一起。”
馬上就要掉到四十名，這個……真的是好想爆發給你們看啊，但最近雜事實在是有點多，著急！著急！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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