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露是八月二十六號回來的。
本來的說法,當然是要在開學前回來陪爸媽住一段時間啊之類的,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從家里溜出來了。
倆人事先都約好了,李謙早早的就到了盛世花園的小區門口,一邊等著她出來一邊跟門衛秦大爺殺象棋,結果一盤棋都沒下完,王靖露就來了。
李謙起身要走,老頭兒很憤怒地拉住,“不行,我就要贏了,你哪能走!”
李謙也勃然大怒,“誰說你快要贏了?你沒看到我現在還比你多一個馬呢?秦大爺,我這可是給你留著面子呢!要不是我今天有事兒,肯定殺得你血流千里!”
秦大爺一臉不屑地瞥了李謙一眼,指著王靖露說:“這是老王家閨女不是?我知道!這是二丫頭吧?她姐姐是唱歌的明星,她爹開了家印刷廠,對不對?嘿,小子我跟你說,你爹,她爹,我都認識,你今天要是敢不陪我下完這盤再走,回頭我就給你告訴你們家長!”
“呵!……行,算你狠!”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李謙屁都沒敢放,回身坐下。
王靖露小臉通紅地在一邊站著看倆人下棋。
要說起來,門衛秦老頭兒的棋臭是出了名的,小區里不知道多少人都能殺得他片甲不留。可惜前后兩世加一塊兒,李謙也還是那個臭棋簍子。
倆人都棋風偏快,咔咔咔的以干掉對方棋子為樂,從不在乎什么布局啊之類的,簡直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于是,一盤棋下到最后,棋盤上都快光了,倆人只好各自拱自己的小卒子,最后……和棋。
因為誰都滅不了對方了。
老秦頭兒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拉著李謙說:“哎,哎,我說,你慌什么呀,再來一盤,再來一盤,這一天早著呢,你倆干嘛去都來得及,就一盤行不行?”
李謙堅決不理他,扭頭就推車子。
偏偏這個時候,一輛嶄新的捷達車在門口停下來,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詫異的臉。
“小謙,你怎么大早上回來了?咦……小露,你回來啦?”
得,這下子曝光了。
王靖露有些羞赧地跟李媽打招呼,解釋說開學之前回來住幾天。
看李媽那意思,親熱的了不得,都打開車門了,應該是想要下來聊幾句的,但是也不知道李爸在車里跟她說了句什么,李媽回頭跟他嘀咕了兩句,就又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你有時間過去家里玩哈!”
李媽說著,捷達車已經飛速地逃離了現場。
王靖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害羞,很不好意思,李謙倒是很得意地扭頭看著老秦頭兒,“我說秦大爺,這回行了,你沒法再威脅我了吧?”
老秦頭兒“嘿嘿”一笑,伸手往李謙身后一指,李謙扭過頭去,又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呃……陶阿姨好!”
陶慧君在隔了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車子,笑著點點頭,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了兩步,才說:“小謙你也好。”然后,她扭頭看向半躲在李謙身后的王靖露,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但笑容卻逐漸收了起來。
她說:“小露,中午記得回來吃飯,媽這就去買菜,中午給你蒸丸子吃!”
說完了,她又沖李謙笑著點點頭,蹬上自行車走了。
李謙和王靖露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無奈。
這時候回頭再找,老秦頭兒已經躲到傳達室里去了。
…………
“啊,原來是這里啊,你為什么要在這里租房子啊!”
“這里不好嗎?”
“這里……好老,好舊!”
“喂,這里比咱們盛世花園那里建的也沒早幾年好不好?再說了,我窮啊,當然要選小一點的房子和老一點的小區來租!”
“可是你不窮啊!我姐都說你的歌值那個價錢呢!叔叔阿姨不是也已經給你解禁了?”
“可是我的錢要留著給你買漂亮衣服、漂亮鞋子和漂亮項鏈啊!”
坐在后座的王靖露抬手輕輕地打了他一下,雖然不說話了,但是笑得很甜。
到了樓下,李謙鎖好車子,倆人一前一后上樓。
房門打開,李謙拉開咯咯吱吱的老鞋柜,拿出一雙嶄新的粉紅色拖鞋來。
這房子的格局很小,不過該有的還是都有了。
王靖露換了拖鞋,就開始好奇地四處走四處看,似乎對每一個地方都充滿了興趣,一邊走,她還會一邊點評——
“我記得你以前不太愛干凈的,現在家里居然收拾的那么干凈……喂,你不會是特意讓阿姨過來給你收拾好的吧?”
“啊,臥室果然好小,不過還好啦,反正你一個人睡!”
“咦?這是什么?也是吉他嗎?……啊,它好小好可愛!……烏克麗麗?這個名字很奇怪啊!……我真的沒聽說過!你給我彈一段,彈一段嘛!”
“咦?廚房也好干凈,你還會自己做飯嗎?……哈,這個我肯定比你擅長,我最近正在努力的學做菜,每到不會了我就打電話問我媽,我媽做的菜可好吃了!……想得美,中午回去我肯定要挨訓的,你再去,我媽還不得氣壞了?”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她轉著看了足足十幾分鐘,才意猶未盡地停下,說:“真是羨慕你,都已經可以自己出來租房子住了!”
“那我去北京租個房子,你也搬過去住好不好?”
王靖露又抬手打了他一下。
然后,她回頭客廳坐下,拿起茶幾上的一沓A4紙,看了半天,問:“你在寫新歌啊?”
李謙剛燒上水回來,探頭往紙上看了一眼,說:“哦,這個啊,就是平常隨手記下的一點靈感,支離破碎的!”
房間很小,客廳也很小,只容得下一張雙人沙發,李謙沒有選擇去坐到王靖露的身邊,而是搬了個小木凳子,坐在了她的對面,認真地看著她。
一開始,王靖露只是有點害羞地抬頭笑了笑,又讓他給瞪得低下頭去。但很快,她就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抬起頭來看著李謙,怯怯地問:“你……怎么了?”
李謙笑了笑,說:“如果我親你一下,你不會喊救命吧?”
王靖露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噘著嘴瞥他一眼,“色狼!”
李謙立馬從凳子上起來,兩步繞過茶幾,一屁股坐到她身邊。
王靖露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卻并沒有躲開。
李謙仍舊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王靖露就低著頭,一動不敢動。
好半天過去,李謙還在看,還一邊看一邊搓手。
王靖露終于忍不住了,小聲地說:“你坐那么近干嘛,天那么熱……”
但李謙不理她,說:“哎,你抬起頭來。”
王靖露就抬起頭來,隔著鏡片,她的眼睛水潤潤的,有一抹平日不見的異樣光華。
李謙抬起手,她就下意識地一縮脖子。
李謙的手停住,她就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瞥了李謙一眼,然后飛速地逃開。
李謙再伸手,她不動了,于是李謙很輕松地摘下了她的眼鏡。
“其實你不戴眼鏡更好看。”他說。
“嗯。……會看不清楚。”她說。
“我想……親親你。”他說。
王靖露的臉紅撲撲的,不說話,也不動。
“你抬頭,看著我。”他又說。
王靖露怯怯地抬頭,眼睛睇著他,羞羞怯怯的。
李謙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緩緩地靠近過去,王靖露緊緊地握起拳頭,整個身體繃得像一根木頭,但李謙還是堅決地親了過去。
她的嘴唇軟軟的、滑滑的,很薄,有些許淡淡的溫熱。
刷的一下,兩個人都跟過了電一樣。
不過從頭到尾,王靖露都堅持地瞪著眼睛,看去像一只怒怒的貓。
就輕輕地親了那么一下,李謙就很快縮回來。
處男的煎熬,真的是誰是誰知道。而且如果是真正的處男也就罷了,關鍵身體是、心理卻早已不是!穿越過來這些天,每隔幾天就要半夜起來洗內褲,那種滋味真的是……
不過,李謙還是不想嚇壞了她。
片刻之后,兩人對視著。
王靖露的臉蛋兒紅紅的,卻突然問:“這就是……親嘴啊?”
“嗯,這就是親嘴。”
“哦!”
“要不要再來一下!”
這回王靖露學聰明了,早早的就閉上了眼睛。
李謙湊過去,呼吸著她鼻翼間那混雜了少女體香與肥皂香味的氣息,輕輕地把她的嘴唇兒噙在嘴里。
片刻之后,兩人唇分。
“剛才你咬我了。”她說。
“才不是咬,是你不配合好不好?”他說。
“可是你就是咬到我了!”
李謙拍拍眉頭,說:“再來,這次你配合點好不好?”
于是他又湊過去,可這次還沒等他親上呢,王靖露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兩人各自退回原位,王靖露掏出手機一看,是一條短信。但看過短信,她的臉卻刷的一下變得比剛才還紅。
抬頭看到李謙好奇的神色,她把手機遞過去。
李謙接過來一看——
“小露,你記住,女孩子一定要守住自己,男人才會看得起你!中午記得回來吃飯!”
好掃興!
王靖露一臉對不起的樣子,接過手機之后收起來,猶猶豫豫地說:“我媽……你也知道的嘛,她……不太喜歡你。”
李謙抱頭靠在沙發上,有點懊喪。不過很快,他就又調整過來——他本來就沒準備辦什么壞事兒來著。
于是他問:“離中午還有兩個多小時呢,咱們干嘛去?”
王靖露想了想,說:“要不咱們去看電影吧?”
“你不是不喜歡看電影?”
“可是你喜歡呀!而且我姐說,我既然要考電影學院,除了要補課之外,也要多看電影。”
于是,倆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就一起下樓去看電影。
這次看的又是一部愛情電影。
故事很一般,不過王靖露看得很高興,因為她喜歡最后大團圓的結局。
而且,似乎經過了一個上午的相處,兩人之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等到電影看完,她明顯變得比剛見面時放松了許多,居然開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京城比咱們這里大了好多,就是更熱了,人也特別多,我每天早上去上補習班的時候,在路上總是能見到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走路,好像大家都特別的趕時間,就會覺得心里也跟著著急,不知不覺的走路就也快起來了……”
“給我們補課的那位老教授其實都沒有怎么教我們,不過他有很多學生,他每天都安排自己的學生來給我們上課,據說都是京城電影學院里導演系啊編劇系啊還有攝影系的學生!啊,對了,原來不知道,一進那個補習班才發現,果然像你說的,班里的女孩子都好漂亮啊!而且很多人都會化妝,我就讓我姐教我怎么化妝,可是我姐說她也不會!”
“我姐租的房子比你那個小屋大了一點點,不過也不算太大啦,反正我們倆的臥室都只是比你的臥室稍微大一點點而已。我每天早上醒過來看著窗子外頭,就都會開始想我媽,然后還會……你少得意啦,只是偶爾而已!”
“……”
除了電影院一直往家走,很快就到了盛世花園的大門口,遠遠地已經看到老秦頭兒正在跟人下棋,他似乎正咋咋呼呼的要求悔一步棋。
王靖露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著李謙,說:“我想去吃米粉。”
“呃,可是你媽在家等你啊!”
王靖露點點頭,低下頭去。
但片刻之后,她又抬起頭來,說:“可是,我想去吃米粉。”
李謙深吸一口氣,拍拍自行車后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