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抓不住,摸不著。
齊潔在順天府各大唱片公司之間來回奔走,試圖尋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公司代為發行的時候,雖然各大唱片公司猶如看到一塊肥肉一般,都對齊潔很客氣,但幾乎每一家都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架勢,不但慢慢悠悠的跟你談,一點都不急,而且待遇異常苛刻,絲毫不肯讓步。
但齊潔才剛剛消失了短短一周,所有人卻又都立刻就坐不住了。
對于任何一家手握成熟的發售渠道的唱片公司來說,廖遼新專輯的發行權,意味著什么?
那是幾乎可以確定能夠穩穩到手的一筆高達千萬級別的利潤!
哪怕保守些計算,廖遼的新專輯哪怕賣的再差,光憑她在過去兩年間攢下的名聲和在歌迷中的號召力,五六百萬張銷量,不在話下,而這,就已經是一千萬左右的利潤!
哪怕是把所有的一切費用都扣除,光說純利,至少也有六百到八百萬!
更何況,廖遼的新專輯呀,銷量恐怕可不止五六百萬張呢!如果賣到八百萬張呢?一千萬張呢?那是多少錢?
那么,如果能在這個時候一口氣簽下李謙工作室未來三張、甚至五張專輯的發行權呢?
好大一筆錢咧!
哪怕是強大如索尼、華歌和信達這樣的三大巨頭,旗下歌手可能多達十幾甚至二十多人,公司旗下養的各種音樂人、經紀人、工作人員等等,少則數十,多則一兩百,可一年到頭算下來,其純利潤也不過就是在兩三千萬上下!
而現在,一張代理發行合同,就可以輕易拿到正常情況下一年的純利潤,對于其它唱片公司來說,甚至可能是兩年、乃至更多時間的利潤……誰能不心動?
所以。當齊潔突然消失了,甚至很多人開始找一些不靠譜的理由打電話過去、卻發現連她的手機都已經關機了的時候,就突然開始著急了。
一周的時間還沒過去,就已經有人開始陸續找到了李謙工作室來。
有的人開門見山。直說希望見到齊總一面,關于合約的問題,并不是完全不能商量。
還有的人,更加開門見山,直接送來一份新的報價合約。希望能夠跟齊總面談。
對此,李謙是一概不管的,且不說他沒時間,就算有時間,他也是既不懂這個,實話說,也討厭這些商場上的勾心斗角、錙銖必較。不過,齊潔在臨出門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全盤的安排,留下來的發行部經理陸凡,就是負責接待這些人的。
所有的新報價。全部接下,所有的見面請求,一概拒絕。
就一句話,齊總有些私事,回家了,暫不在京,一切都要等她回來再談。
對于李謙工作室的專輯發行代理權,陳長生毫無疑問是下手最早的,而且實際上,他的報價和條件也可以說是最好的。當然,即便條件再好,在商言商,他下的手。也只是比別的公司略輕了一點而已,他也仍是站在要從李謙工作室啃下一塊肉的角度的。
所以,盡管他也開始急了,甚至親自找到了工作室來,還特意給廖遼打電話,但是他受到的待遇。充其量也就是廖遼陪他聊了幾句天,除此之外,與別的唱片公司別無二致。
華歌唱片,總經理辦公室。
黃達仲坐在辦公桌后,一臉驚喜地問:“確定了?真的是五月份?”
此刻正站在他辦公桌前的人,正是五行吾素新專輯《對面的男孩看過來》制作人,也就是被黃達仲派去負責偷師的那位華歌唱片制作部副經理,孫學銘。
杜曉明是華歌唱片在音樂制作上的掌舵人,自然是極得黃達仲信賴的,但他對杜曉明的那種信賴,卻只限于一些明面上的事情,一些略的事情,黃達仲顯然更信賴由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位孫學銘。
此刻,孫學銘臉上也帶著笑,緩聲道:“肯定沒錯了!這個消息是我輾轉繞了兩個彎子才掏出來的,來自李謙工作室的內部,絕對錯不了!”
黃達仲點點頭,回去踏踏實實地坐穩了,手指輕輕地捻著,自己在那里喃喃自語,“五月……五月……嗯,廖遼嘛,還用怕誰,更不用躲著誰!只有別人躲她的份兒!”
但嘟囔到這里,他忍不住抬頭問:“如果他們的計劃是五月就要上市,嗯,就算是五月下旬,那現在,一些宣傳計劃呀,包括唱片的灌制,內頁和封面的印刷,也該著手了呀!更何況,他們的發行合約還沒簽呢!連發行渠道都沒有,光定下個上市時間有什么用?但是為什么,明明時間已經那么緊了,那個齊潔……居然離開順天府了?而且還是因為私事?”
孫學銘猶豫了一下,道:“我也納悶,所以我這兩天來回尋思,突然想到,您說,會不會是索尼,或者是信達那邊,悄悄地瞞著咱們,已經跟李謙工作室把合約簽了呢?”
黃達仲聞言眉頭一皺,用疑問的口氣,道:“索尼?信達?”
片刻之后,他緩緩地搖頭,肯定地道:“應該不會!”
說話間,他站起身來走動兩步,停下,道:“如果是簽給索尼和信達了,那他們那邊完全用不著遮掩什么,甚至于,如果是索尼的話,按照謝銘遠的一貫手法,只怕現在廖遼那張新專輯,就已經開始下工廠了,說不定前期宣傳都已經開始了,咱們不可能得不到絲毫的消息。而且,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有一個月的工夫,廖遼的新專輯就要上市,作為李謙工作室里負責主管這一塊的那個齊潔,肯定應該正是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就更是不可能因為一點私事就一走七八天不見人影!”
頓了頓,他走到沙發旁坐下,又再次搖頭,“不對勁,絕對不對勁!李謙這個人,我雖然一面都沒見過,但彼此打過幾次交道。我對他多少還算有點了解,他這個人,做事向來肆無忌憚,性格更是乖張倨傲。如果定下索尼或者信達了,他絕對不屑于掩飾什么或者隱藏什么,那么,就多多少少肯定會有些風聲傳出來。”
孫學銘聞言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據我所知。在他們那邊,這種事情向來都是那個齊潔負責拿主意的,李謙還在上學,本來時間就緊,只要去工作室,就肯定是去做音樂、做專輯的,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是那個齊潔在負責呀!”
黃達仲抬頭看他一眼,嗤的笑了一聲,有些不屑地道:“李謙是老板!廖遼又是他手下最大牌的歌手。而且這是他們工作室的第一張專輯,成敗關系重大!你覺得,如果你是老板,你會完全放權給一個國文老師?任何一個人做老板,面對這么重要的事情,會完全撒手不管?自己就跑回去繼續讀他的攝影?”
頓了頓,他冷笑道:“我告訴你,這世上就沒有那么傻的老板!因為這樣的老板,不是賠死了,就是讓人坑死了!而李謙。據我所知,可不是那么傻的人!那個齊潔,你別看她蹦跶的歡,其實她頂天了也就是李謙的一個提線木偶罷了。擺上前臺來的一個樣子貨而已!真正的主意,肯定是李謙來拿的!再說了,她也就是一個教國文的老師而已,可眼下這是什么事兒?這是多大的事兒?這可是廖遼的新專輯啊,上千萬的生意!就她?她能做得來?”
孫學銘聞言,緩緩地點頭。“有道理!要操作這么大的一個盤子,那個女孩兒,的確是還嫩了點兒!據說他們那個工作室剛成立的時候,她還鬧過不少笑話,以至于李謙對工作室的紀律很不滿意,所以大發雷霆呢!可想而知,這么一個要水平沒水平、要能力沒能力的女孩兒,應該只是個花架子!”
黃達仲點點頭,沉思片刻,卻又皺起眉頭,“可是……不應該呀!”
孫學銘眨眨眼睛,問:“黃總說不應該……是指什么不應該?”
黃達仲聞言看看他,道:“我已經讓人主動打電話過去,表示條件可以再商量了,他們那邊,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
孫學銘想了想,道:“您說,會不會是那邊還記著仇呢?所以,就算咱們愿意抬高條件,而索尼和信達那邊不抬高,他也不會選咱們?”
黃達仲看看他,“記仇?”
頓了頓,他才反應過來,道:“你是說咱們從他們手里搶下那部電視劇配樂的事兒?”
孫學銘點了點頭,但片刻之后,黃達仲卻搖搖頭,肯定地道:“不會!”
然后,他解釋道:“你別看我對李謙的評價是那樣,但他這個人相當聰明,他很懂得什么時候可以耍性子,而什么時候不可以!像現在,動輒千萬級別的生意啊,他李謙為什么自己開工作室?又為什么把廖遼和何潤卿這兩大天后都挖過去了?為了挖何潤卿,估計他不但跟索尼那邊的關系已經僵了,而且簽字費估計也沒少掏!不然的話,何潤卿在索尼呆的好好的,會寧愿跟索尼撕破臉也要跳槽去他那個剛剛開業、要什么沒什么的破工作室?”
“那你想想,既然李謙花了那么大代價,先后簽下了廖遼和何潤卿,他還不就是奔著掙錢去的?不掙錢,他舍得砸錢挖何潤卿?那么,既然他是奔著掙錢去的,又怎么會有錢不掙?做生意嘛,有競爭就有勝有敗,這有什么?他此前不也是問咱們要了個16嘛!我憑什么不能搶他一單生意出出氣?所以,這一點我倒是很放心,只要咱們的條件比索尼和信達好,他這種聰明人,不會放著更多的錢不賺的!”
孫學銘聞言緩緩點頭,卻又忍不住道:“那現在?”
黃達仲思考片刻,緩緩道:“我現在別的不怕,就怕那小子讓陳長生幫他發行,到那個時候,這一塊大肥肉,可就落到陳長生嘴里去了!不過……目前來看,陳長生希望也不大!你昨天不是還說,陳長生也著急忙慌的往那邊跑么?那就證明,他還沒拿下來!”
孫學銘又點了點頭。
但這時候,很突然的,黃達仲辦公桌上的電話卻突然響起來,黃達仲皺了皺眉頭,站起來往那邊一看,發現居然是里面的那部電話,于是就趕緊起身走過去,拿起話筒。
但旋即,他的眼睛卻突然瞪大,忍不住失聲道:“你見到齊潔了?在哪里?你確定是她?沒認錯?……南昌府機場?她……她不是回老家處理私事了嗎?她不是濟南府人嗎?她去南昌干什么?……什么?你再說一遍?……消息確保無誤嗎?”
過了一陣子,他緩緩地放下電話,眼睛瞇起,一臉殺氣。
孫學銘看著他,一臉不解。
片刻之后,黃達仲看他一眼,恨恨地咬牙,道:“老周說他在南昌府機場見到那個齊潔了,然后就給南昌府那邊的經銷商打了幾個電話問了一下,消息基本確定沒問題,那個齊潔,是去南昌府跑發行去了!而且,老周派人跟了她們一段,親眼看著她進的候機室,可以確定她的下一站,是長沙府!”
孫學銘聞言愕然。
但黃達仲卻是忍不住砰的一下,在桌子上捶了一拳,恨恨道:“看樣子,我還是小瞧了那小子呀,他居然是要自己做發行?”
片刻之后,也說不出是不屑還是不解,她冷笑著,手臂揮舞,道:“他是傻子嗎?他居然真的想自己去做發行?他怎么可能自己去做發行?”
這時候,孫學銘已經不敢說話了,只是低著頭站在一邊。
黃達仲頹然坐到老板椅上,滿臉不甘與憤恨。
然而片刻之后,他卻又突然站起來,狠狠地盯著孫學銘,道:“老孫,你確定他們那邊沒在索尼和信達下訂單灌制?”
孫學銘想了想,鄭重地點點頭,“應該是沒有!廖遼的新專輯備貨,那肯定至少是三五百萬張起步的,那么大的單子,任何一家工廠接下來,都不可能被瞞的密不透風!”
黃達仲點點頭,但片刻之后,他道:“那就給我查!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把灌制合同交給哪家工廠了!反正順天府、乃至全國的工廠就那么幾家,肯定不難查出來!既然他們要自己發行,那按照他們的發行計劃,現在距離廖遼的新專輯上市,已經不足一個月,他們就算此前沒做,現在也肯定要把這張專輯下工廠去灌制了!”
頓了頓,他看著孫學銘,沉聲道:“老孫,查出來,然后把他們這張專輯的母帶拷貝,想辦法給我弄出來!”
孫學銘先是點頭,聽到后面兩句,卻是不由得就瞪大了眼睛。
“黃總,這……不大合適吧?這種事兒要是一旦泄露了消息,可是不但會被整個行業抵制,而且還是犯法的呀!”
黃達仲聞言瞥他一臉,面帶冷笑,“抵制?咱們是華歌!咱們怕誰抵制?再說了,這件事,你親自去做,你知我知而已!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孫學銘聞言訥訥,不敢說話。
而黃達仲已經一臉冷笑,恨恨地道:“這小子還真以為他有點音樂才華就能崛起?那好,那我就要讓他知道知道,在商場上,他那點音樂才華,屁都不是!”
眼看月中,急切的想求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