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扛一把”,當然指的是攝像機。
李謙瞬間有點心動,畢竟學以致用,他專業學攝影兩年了,在學校里也沒少摸過機器,但是卻至今還沒有機會去實打實的拍幾個電影鏡頭,但想了想,他還是搖了搖頭,道:“這是郁哥的片場,我還是先別搗亂了。等回頭拍MV的時候,我試試。”
金漢聞言一笑,“接下來有兩個鏡頭,是典型的學院派鏡頭,你們老師肯定重點講過,真的不想上手?”
說話間,他把手里的工作日程遞了過來。
李謙接過來一看,瞬間眼明心亮:下一場戲,很簡單,就是女主人公蔥花在發呆。
對于演員來說,這樣的戲相對簡單,只要找到這個鏡頭所需要的情境和感覺,幾乎可以少有的做到一遍過,而對于攝影師來說,這也是一個相對簡單的鏡頭——把女主角那種符合劇情的單純的憂傷傳遞出來就可以了,而事實上,那更大程度上是演員的問題。所以,攝影師要做的,就是選取一個最好的角度,抓住人物即可。
簡單來說,這樣的鏡頭,最適合初學者來上手——因為它的鏡頭要求夠簡單,完全可以按照老師在課堂上傳授的教材直接往里套!
金漢一眼就看出來李謙心動了,當時就擠眉弄眼地笑了笑,拍拍李謙的肩膀,道:“我去跟老郁說說,他肯定沒問題,大不了浪費點膠片。”說話間,見李謙沒再反對,他轉身走過去,跟郁伯俊低語了幾句,然后兩人一起扭頭笑著看過來。
郁伯俊笑著沖李謙打了個響指。
略微休息片刻之后,劇組很快就進入了下一條的拍攝。
連續一個多月的拍攝,程素瓶這個第一次演電影的生手,已經開始有了些章法,至少,面對各種鏡頭、各種情境要求,她已經開始轉變得更加自如了。
就像當下,按照這一個鏡頭的要求,她已經確定自己需要表達出來的東西,是自己絕對有把握可以做到的,所以不慌不忙地從道具師手里接過一筐小菠菜,走到廚房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開始慢悠悠的摘菜——在她身后的廚房里,兩個中年女人的身影在走動,房間里有蒸汽裊裊,但又不是正值飯時的那種蒸汽繚繞。
看到程素瓶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劇務也已經跑過去準備打板了,郁伯俊捏著手里的劇本,喊道:“預備,開始!”
“啪!”
片板一打,兩臺攝影機一正一側,立刻轉動起來。
鏡頭里的程素瓶,美麗而嫻靜,有著淡淡的憂愁,那雙一貫平靜無波的眼睛里,似乎有著某些縹緲不清的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同作為一個演員來說,李謙不得不承認,演戲這個東西,真的是需要天賦的。
程素瓶在華戲畢業之后,就跑去唱戲了,這才只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戲,但偏偏,演到現在,她似乎已經完全進入到了蔥花這個角色。
這個從愚昧到初識文明,從隨波逐流到明白自己人生的道路,再到最后憤怒之下的死去,始終都帶著濃濃的民國味道的普通女子,已經被她真的從劇本中提煉了出來。
看著鏡頭中這個穿著普通的花布小褂、系著圍裙,梳著一條大辮子的程素瓶,李謙僅僅只是猶豫了一下,隨后就把鏡頭向一側微不可查地走了大概幾度。
反映在監視器中,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蔥花這個人,五官突然就越發的清亮了幾分,但是,效果近乎微不可察,不仔細看,不是內行人,很難看出這里頭的區別。
在正常的攝影中,這是不被允許的——攝影師所需要完成的,是導演對鏡頭的需求,而不是自主的去選擇更能凸顯演員氣質的角度,尤其是,在一個需要固定、或平推的鏡頭里,是絕對不允許抖手、轉角度這樣的低級失誤的。
但是,看到鏡頭的微轉,導演郁伯俊卻只是挑了挑眉毛,沒說話。
回頭的功夫跟站在身旁的金漢對視一眼,倆人都笑了笑。
這是正在拍攝中的片場,哪怕是導演和副導演,除非先喊停,否則就不能說話,這就是片場這個地方的規矩。
但是,畢竟已經是第二次合作了,郁伯俊和金漢只交換了一個眼神兒,彼此的意思已經秒懂——因為出現在鏡頭里的程素瓶,突然更美了。
“蔥花兒,摘完了沒?趕緊的,菠菜這就要用!”
蔥花兒愣怔了一下,然后趕緊答應道:“哦,馬上就好了。”然后收拾精神,手上摘菜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起來。
這個鏡頭到這里,演員的表演完全沒問題,兩個角度的攝影也OK,于是,郁伯俊果斷地喊,“咔!過了!”——事實上,最近這些天,自從程素瓶開始徹底入戲,他這個導演已經越來越輕松了。
李謙停了攝像機時,程素瓶正好站起來,目光無意間從面前的攝影師身上掠過,然后迅速拉回,眼中露出一抹吃驚的顏色,呆呆地看著李謙。
對于程素瓶那個八風不動的性子來說,僅僅只是這個吃驚的模樣,就已經很少能在她臉上看到的了。
李謙哈哈一笑,“姐,嚇著了吧?”
程素瓶很快回過神來,不由失笑,就像一個大姐姐一樣的,一副既無奈又好笑卻又有些寵溺地剜了李謙一眼,笑著嗔道:“你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足足三年了,除了李爸李媽之外,也就是程素瓶,會拿他當孩子——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說李謙跟個孩子似的了。
說話間,她已經走過來,自然而然地說了一句,“知道你是學攝影的啦!”
李謙略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他還是不太適應被一個事實上比自己年齡還要小的女人當弟弟。
把攝影機交還給原本的攝影師,李謙陪她笑著走到監視器那邊,程素瓶關心地問:“郁導,我們沒拍瞎吧?”
郁伯俊又打個響指,道:“回放剛才那一段。”
工作人員很快調回去,李謙和程素瓶都湊過去看著屏幕。
屏幕很小,清晰度也一般,不過該呈現的東西,還是盡數都在。程素瓶已經在劇組呆了一個多月了,這樣子過來看鏡頭回放,也不是第一次。
看完這個短短的鏡頭,她笑著扭頭對李謙說:“呦,行啊,大攝影家,把姐拍得挺漂亮!”
郁伯俊和金漢對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對這笑聲,程素瓶和王靖露有些懵懂,李謙則無奈地攤了攤手。
十二點剛過,劇組訂的盒飯就已經送到了。
而且,今天有福利!
一溜兒十幾個滾圓的大西瓜!
聽金漢在那邊說是編劇李謙來探班給大家帶來的,大家都亂糟糟地感謝起來,王靖露有點懵,趕緊問李謙什么時候買的西瓜,李謙略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低聲跟王靖露解釋了兩句,然后才對郁伯俊道:“有老金這個副導演在,你省心很多呀!”
事實上,他過來也就過來了,壓根兒就沒買什么西瓜。想想都知道,肯定是金漢知道李謙上午要來探班,特意叮囑送餐的人幫忙給買的——十幾個西瓜而已,不值什么錢,但當下這個天氣,已經越來越熱,大家在拍攝地一熬就是一大天,又熱又煩,簡簡單單幾瓣西瓜,也是好東西,消暑去熱不說,還算解悶了。而這樣一來,自然就顯得李謙在劇組里有面子、會做人,金漢這么做,等于是直接送給了李謙一個人情。
雖然他倆現在交情本來也不錯,但這種替人著想的事兒做出來,交情只會越來越好!
于是,郁伯俊很簡單地評價道:“老金這個人,骨子里文青到死,但做事情,還是很周到,很圓滑的。不過……”他拿筷子象征性地指著李謙,道:“小心你的錢袋!”
兩人同時哈哈地笑起來。
估計最近一起拍戲,老金沒少忽悠著要郁伯俊掏錢投資他的新電影。
說說笑笑間,吃過午飯之后又一人吃了幾瓣西瓜,劇組那邊很快就又開拍,而李謙和王靖露,則被帶到化妝間,開始上妝、換服裝。
中午一點半,劉承志的扮演者吳凡就已經到了。
拍過了兩個閑散鏡頭之后,劇組很快就轉移場地,到了一處民國時期的街道。
因為李謙和王靖露都是來串戲的,所以,優先安排他們倆的鏡頭。
李謙,在戲里飾演一個劉承志的同學,而王靖露,當然就是女同學。
王靖露的齊耳短發甚至都不用怎么修,就完美地貼合了當時女孩子的流行時尚,而李謙的短發就略有些不合適,于是,最后他帶上了一個發套。
只是,看著化好妝的李謙、吳凡和王靖露站到一塊兒,郁伯俊卻又發起愁來,忍不住扭頭跟金漢說:“他們三個人一上鏡……那個時代的大學生是不是就會顯得都太漂亮了?”
金漢呵呵地笑著,“那怎么辦?給謙化丑點?”
郁伯俊臉一扭,指著王靖露,“關鍵是她!看見他們三個站一塊兒,你沒有立刻聯想起倆男同學一起追求女同學的段子么?這都漂亮成這樣了,這簡直是必須的啊!”
站在一旁圍觀的服裝師、化妝師、道具師,還有馮少成、程素瓶等人,聞言忍不住都紛紛地笑起來,王靖露則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還別說,大家都紛紛地盯著并排站著的三個人一看,頓時就找到了一點看偶像劇的感覺!
吳凡的個頭比李謙略矮,但也有一米七五左右,李謙更是一米八多的身高,倆人身材都是杠杠的,吳凡是一直走青春路線的小生,顏值當然不低,而李謙也相當帥,再加上一個從內到外都漂亮到不像話的王靖露……這妥妥的是偶像言情劇的三人組。
郁伯俊苦惱地撓撓頭——事實上,這個問題困擾過好幾位導演了,王靖露真的天生就不是演配角的料!她只要上鏡,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憑顏值,就能拉走絕大部分關注的目光了!
但這場戲,她和李謙只能做陪襯,吳凡飾演的劉承志才是中心!
而對于整部戲來說,雖然程素瓶也很漂亮,尤其是在氣勢上,并不輸給王靖露,但對于一個導演來說,讓戲里出現一個只有一個鏡頭、甚至連一句臺詞都沒有、也絕非有用人物、但是卻足以搶走女主角風頭的女演員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專業的事情。
于是,猶豫片刻,他看著王靖露,一臉的歉意,“小露,哥哥對不住你,要不,你還是別演了,行不行?你這個長相……太搶戲了!”
王靖露聞言當時就點點頭,別管心里怎么想、會不會有些失落,但至少在這個時候,她的確是很害羞,但也很善解人意的,趕緊就道:“沒事兒,那我就不演了。”
郁伯俊自己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大地道,趕緊道:“回頭郁哥特意給你開部戲,你來演女主角,行不行?郁哥負責把你捧紅!”
王靖露羞澀地笑笑,倒是不怯場,當時就回答道:“好啊!一言為定!”
郁伯俊打個響指,“一言為定!”
李謙的鏡頭,其實很簡單。
第一個鏡頭是站在一群扮演大學生的群演當中跟著劉承志喊口號,第二個鏡頭就是劉承志在街邊看見蔥花,就過來跟她打招呼,而李謙負責過來叫他趕緊走,因為當局正在搜捕他們——從頭到尾,他甚至都沒有角色名。
說起來,這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龍套而已。
NG了幾次之后,李謙的鏡頭很快就拍完了。加上化妝、換服裝之類的事情一起,用了才不到兩個小時。
這是李謙第二次出現在鏡頭當中,只不過上一部是電視劇,所以在電影上,則是他的第一次,也即大銀幕的首秀。
事實上,他的第一部戲在拍完了一年之后,終于要在幾天之后正式登上華夏電視臺一套節目的黃金劇場了。
而那一次,將是他的小熒屏首秀。
月末最后一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