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奇異的能量涌入身體之內,并且最終化作了道道清流進入了身體內最為神秘的意識海之中。
于靈賀的精神意念仿佛是脫離了身體,高高的漂浮在虛空之中。在那一道虎嘯之后,他清晰地看到了山坳內的所有變化,也因為這個結果而深感遺憾。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虛無的存在,僅僅能夠做為一個旁觀者,而無法插手其中。
他先前坐鎮中心處,配合眾人殺敵之時,有著一種縱覽全局的感覺。
而隨著他掌控全局的能力愈發突出,第六顆棋子周邊的封印力量就愈發的松動。終于,當于靈賀能夠以一種奇妙方式真正的感知到戰局內的所有變化之時,那第六顆棋子也終于成功解封。
在這個過程中,于靈賀同樣的以無上毅力與那昏昏欲睡的感覺做斗爭,并且屢次在即將沉睡的邊緣保持住了那一線清明。
所以,眾人的竭力搏殺,連神殿護衛都釋放了第二次神恩開啟的事情,他都是一一“看”在了心中。
當姜晶昌和荊濤主動把守山坳入口,要為他和沈晟斷后之時,于靈賀終于是站了起來,他滿面通紅,將自己意識海中所積蓄的所有力量,都通過了那一道虎嘯聲給釋放出來。
這虎嘯之音雖然僅有一響,但卻是瞬間將意識海、甚至于連身上所有星力都在這一刻釋放而出。
這,已經不再是普通的音波攻擊,而是猛虎下山遇食之時的瘋狂咆哮。
那一刻,是虎棋誕生之時的初鳴,就仿若是蟬蛹化蝶之時所釋放的最美麗的生命之光。其所爆發出來的力量也就罷了,但瞬間所凝聚的威嚴壓力卻是強大的如同神靈降臨,讓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之心。就連那強大的百獸令都受到了虎嘯之音的影響而生生爆裂。
不過,正因為這道虎嘯之音的力量實在太強,所以于靈賀在咆哮了一聲之后,也是筋疲力盡。
而且,這一次的精疲力盡可不再是僅限于意識海了,就連體內的所有星力都壓榨一空。不過,縱然是在這個時候,他的精神意識依舊未曾被疲憊所征服。
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默默的看著隨后所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評價姜晶昌,這位如同山峰一般的男子,在他的一生中,就僅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守護人族疆域。
正如他所言,姜家世代入伍,戰死沙場的不知凡幾。就算是他,這一輩子也是勵志為人族鎮守邊疆。但是,突然間噩耗傳來,就在他鎮守先鋒一營之時,后方的兒子媳婦以及小孫兒卻慘遭毒手。他最初還以為,這一切都是鼠妖所為,但現在卻知道,原來真正的罪魁禍首并非鼠妖,而是同樣的人族大少。
就在他們姜家為人族世代賣命之時,自己的親人卻是落到如此下場,自然是讓人心涼。
僥幸逃得一命的兒子不知因何緣故化身鼠族妖獸,并且主持復仇大計。為了這個目標,他不但滅殺了文斌滿門,引誘仇家深入陷阱,而且還為此連累了許多其他人。
身為旁觀者的于靈賀似乎是看到了他心中的苦痛。
一方是自己一家癡心不悔守護了上百年的人類同袍,而另一方卻是身負血海深仇,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于化身為妖的親生兒子。心里堅守的大義,還有想要復仇的,兩者不可調和的矛盾,快讓這個錚錚鐵漢不知所措了。
若是換了一個人與他易地相處,怕是連瘋了的可能都有了。
但,姜晶昌最終還是做出了抉擇。
而且,他所作出的決定,是一個讓于靈賀都欽佩不已,而且是自愧不如的決定。
看著姜晶昌那傲然離去的背影,于靈賀意識海中的精神力量開始沸騰洶涌,就像是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抑的刺激一般,他的力量恢復速度開始加速了。
漸漸的,他的意識沉寂了下去,再也不去關注身周的變化,而是開始盡快的恢復著力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于靈賀終于是長吐了一口氣,他緩緩的張開了雙目。
意識海內,再度發生了神奇的變化,不僅僅是多了一個虎棋那么簡單,更主要的是,那一片紫色之海上竟然泛起了一圈圈青色的淡淡光澤。這并不是先前那一點點的,若有若無的變化,而是已經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改變了。
當然,那淡青色的光澤并不濃郁,相比于紫色之海而言,兩者的數量依舊是差之甚遠。
不過,于靈賀并沒有如同以前般的滯留于此,一旦他恢復了正常的力量,頓時睜開雙目。
入眼處,依舊是這片山坳之內。不過,此時的眾人并不是東倒西歪地隨便躺著,而是一個個整齊的盤坐著。至于山坳內的袍澤尸骸更是被收集在一起就地下葬,而更多的深淵妖獸尸骨卻是被盡可能的打包了。
這些妖獸的尸骨可以制作許多有用的材料,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同樣的傷亡慘重,那么此刻只怕人人都是眉開眼笑的場面了。
“靈賀,你感覺如何了?”沈晟時刻關心著于靈賀,一見到他清醒過來,立即是雙眉一揚,驚喜交加地問道。
于靈賀微微地點著頭,道:“我很好。”他的話音突地一頓,因為他感覺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轉移了過來,并且透著濃濃的關切之色。
他們本來已經是命在旦夕,即將被深淵妖獸屠殺殆盡。可就在那最后關頭,于靈賀卻是突然一聲暴喝,這暴喝擁有著想象不到的威能,特別是對于那些深淵妖獸而言,這一道呼喝聲仿若是雷霆霹靂,嚇得它們屁滾尿流,也同時將眾人的性命拯救了回來。
雖然他們都想不通,于靈賀究竟是如何擁有這等不可思議的能力,但是這救命之恩卻依舊讓他們感激不盡。
摸了一下鼻子,于靈賀苦笑著道:“各位,不用如此看我吧。”
沈晟啞然失笑,道:“大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感謝你那是應該的。”
于靈賀微微搖頭,道:“是我帶著你們來到了死地。”他緩聲道:“如果不是來到了這兒,我們也不會死那么多人。”
在這一刻,他甚至于有些自責。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就算荊濤等人能夠找到此處,也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或許那時候,鼠智等人早就順利地將仇家之人全部解決,也就無需自己等人來此攪渾水了。
荊濤上前,他輕嘆一聲,道:“于公子,我們都是兵伍之人,死于與異族搏殺的戰場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眾人,傲然道:“你問問他們,他們是感激你,還是埋怨你。”
于靈賀一怔,環目望去,他根本就不用詢問,就已經從這些目光中看到了濃濃的感激之色。
雖然是他將眾人帶入了這個危險的地方,雖然他們已經折損過半,而就算是剩下的那一半,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哪怕如此,他們的目光卻依舊是清澈如水,而且充滿了感激。
心中莫名的一酸,于靈賀強忍著那種令人感動得想要流淚的沖動,他眨了兩下眼睛,臉色突地一變,道:“姜軍主呢。”
眾人對望了一眼,那目光隱晦不明,似乎是有所隱瞞,就連沈晟都避開了于靈賀的目光,道:“姜軍主失蹤了。”
于靈賀一見之下頓時明白,他們肯定是以為自己適才是昏迷了過去,所以并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可以裝作一無所知,對此不聞不問。但是,不知為何,一旦響起姜晶昌和鼠智那痛苦的眼神之時,于靈賀的心中就是一陣戰栗。
他總是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如此才能夠無愧于心。
深深地看了眼沈晟和荊濤,于靈賀站了起來,道:“沈大哥,荊大人,我們快點回去吧。”
“什么?”荊濤臉色一變,道:“于公子,我們大戰剛過,人人疲倦欲死,想要在此多停留一段時間。”
于靈賀霍然抬頭,他看著荊濤,一字一字的道:“姜軍主……不應該死!”
荊濤等人都是瞠目結舌,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于靈賀,似乎是聽不懂他在講些什么。
于靈賀雙拳緊握,他那張尚未發育成熟的臉龐上有著一抹決然之色:“姜軍主在前線為我人族拼殺作戰,他們一家立下了赫赫功勞。可是,我們又給予了他什么?是妻離子散,還是家破人亡?”他昂首,道:“仇云埔既然敢行此惡行,那么不管此人有何后臺,我都要將這等禽獸不如的東西繩之以法。”
荊濤和沈晟互望一眼,他們面帶苦笑,道:“于公子,那可是大陸影城仇家啊。”
“仇家又如何?”于靈賀冷笑一聲,他淡淡地道:“我只知道,我心中有一桿秤,稱著我的良心。我的良心告訴我,我不能坐看姜晶昌去尋死。無論如何,他,不該這樣死去!”手腕一抖,頓時甩開了沈晟的手臂,隨后,他身形晃動間,已經是朝著來路而去。
“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那聲音逐漸遠去,他的身影晃眼不見。
留下眾人默默對望著,他們雖然也是義憤填膺,但卻更加明白仇家的底蘊。
姜晶昌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才會孤身離去,他那樣做,未嘗不是想要保護這里的其它人。
他們都知道,一旦引起仇家動怒,就算是島上四大家族聯手,怕是也難以熄滅他們的怒火。
可是,此時他們的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于靈賀的那句話。
“他,不該這樣死去。”
“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要正義得到伸張,還是,要自己的命?
沈晟突地咧嘴一笑,他轉身,道:“各位,我錯了,我也覺得,姜兄不應該去送死。這,不是一個英雄應該獲得的結局。”他抱拳一禮,道:“各位保重,沈某告辭了。”
邁開大步,他如風似火般地追了上去。
荊濤臉上的肌肉扯動了兩下,突地道:“你們,在這里原地休息。待傷勢養好,再回黎明之城。我先隨沈老弟回黎明之城!”說罷,他身形晃動,如同炮彈般的激射遠遁。
其余人大眼看小眼,也不知道是誰吶喊了一聲,眾人幾乎同時躍起,爭先恐后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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