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姜風的心里又酸又軟,不知是什么滋味。看著姜晨眼中的倒影,他的心里又有了另一番感觸。
不過,還有朱陽王和伏流君這兩個外人在旁邊,姜風強行收回心思,各種信息在腦中轉過,肯定地道:“這種情況下,你們沒辦法對姜晨做任何事情,所以,你們把我找來了。”
他們想用自己來誘騙姜晨出現嗎?
不,身為政客,他們不可能這么天真。那么……
姜風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問道:“你們已經找到了讓她恢復的辦法是吧?這個辦法,只能我去完成——說吧,是什么!”
他目光凜冽堅定,毫不動搖。朱陽王和伏流君臉上微微現出驚色。
過了一會兒,伏流君問道:“你聽說過千渡花嗎?”
姜風一愣,搖了搖頭。
伏流君道:“傳說中,千渡花生長在生與死之間,能連接生死之境。據我們分析,這種花正對姜晨的癥狀,能讓她恢復原狀。”
姜風直截了當地問道:“哪里有這種花?”
生與死之間,連接生死之境……他靈光一閃:“它在接天城?!”
伏流君有些意外:“你竟然知道!”
姜風搖頭道:“只是猜測而已。”
“沒錯,它的確在接天城。更準確地說,在接天木上。說得更準確一點,它生長在天河競技場上。每一屆的九天國戰,都在天河競技場上進行!”
一瞬間,姜風恍然大悟,所有的事情都被他連起來了。
難怪朱陽王和伏流君必須要找他來。不是因為姜晨只記得他一個人,而是因為,他是最好的去獲得千渡花的人選!
他跟姜晨密切相關,姜晨變成這個樣子,他比誰都更希望她能恢復。而且他是朱天國今年的魁星,天然擁有參加九天國戰的資格。這一點,更是連朱陽王這種一國之君,伏流君這種意明武皇也沒辦法做到的。
姜風深吸一口氣。他沉默片刻后,問道:“千渡花的事情,的確屬實?”
朱陽王和伏流君的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伏流君斬釘截鐵地道:“貨真價實!”
姜風果斷地道:“好!我會去參加九天國戰,拿到千渡花!”他抬頭直視二人,道,“不過,我也絕不會把姜晨讓給你們!即使是藥民遺族,如何使用她的力量,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朱陽王微微一笑,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至少現在,我們可以達成合作吧?”
他向姜風伸出手,姜風沒有去握,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朱陽王并不以為忤,他又是一笑,站起來道:“離九天國戰還有十五天,你最好多做一點準備。要到達天河競技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扔給姜風一塊令牌,道,“這段時間,鸞園任你出入。你們好久不見,也應該敘敘舊了……”
他輕笑著揚長而去。
姜晨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敘什么舊?朱陽王只是要用這種辦法,更激勵姜風的斗志而已。
伏流君緩緩道:“天河競技場是九天國戰的最終目標,并非起始點。你雖然是朱天魁星,但……”
姜風冷冷地道:“那是我們的事情,不用你多說。”
他一貫內斂,擅于隱瞞自己的心思,但對這兩人,他卻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伏流君揚了揚眉,沒再多說什么,而是轉身離開了。
轉眼間,竹林里只剩下姜風和姜晨兩個人。風從竹葉間穿過,仿若嗚咽一般。
姜風突然覺得一陣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晨好像游戲一樣,學著他一樣坐倒,出輕快的笑聲。
竹林里地面泥濘,姜風的衣服上迅沾上了泥土的顏色。姜晨一身白衣,衣角卻始終潔凈如新,好像有什么東西隔在她跟這個世界之間,劃出了一條明顯的界限。卍
姜風凝視著她,她也純潔無暇地回視著。
兩人對視一陣,她又叫了一聲“姜風”,格格格地自顧自笑起來。
姜風的心怦怦怦地加跳動起來。
被異樣的力量侵入,甚至連自己也不存在了,卻仍然記得我的名字?
小姐,這是不是代表,在你的心里,我也是特別的那一個?
也許因為最初相處時,姜晨就一直在幫助他、指點他的緣故。她在他心里,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神,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偶爾,姜風也會忍不住產生一些異樣的想法,但他馬上就會喝止自己。
他原以為,這樣的想法是絕不可能的,但現在看來,姜晨對他也……
姜風的心越跳越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姜晨的臉頰。
剛剛伸出去,他就現自己的手上有些泥土,下意識地就想縮回來。沒想到姜晨反倒偏了偏頭,主動貼了上去。
無形的隔膜好像在兩人之間消失了,觸手溫暖細膩,就連暖玉相比起來,也少了一分柔軟與令人心動。
姜風喃喃道:“小姐……姜晨……”
姜晨的臉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微笑著回應道:“姜風!”
姜風顫抖著聲音道:“姜晨,我對你……我,我……”
姜晨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接著,她笑得如同六月的陽光一般燦爛:“姜風!”
姜風在別人面前,向來表現得極為機智穩重,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齡。這時在姜晨面前,卻真正有了點十六歲少年的樣子。
他的另一只手也捧上了姜晨的臉頰,輕聲問道:“跟你分別之后,在我身上生了很多事情。現在的我,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如果有一天,如果你能恢復,那是不是……”他深吸一口氣,呼之欲出的半句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姜晨無知無覺,她似乎覺得姜風的動作很有趣,也反過來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
她的目光始終清澈見底,除了倒映其中的姜風,什么也沒有。沒有睿智,沒有思考,沒有偶爾少女般歡欣的閃亮,也沒有看向他時,深沉的溫柔與喜悅。
姜風的手突然落了下來,在泥土上握緊。他咬緊牙關。
不,這不是我的小姐!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空殼而已!
他所有的心動、疑惑、期盼,針對的都不是面前這個空殼,而是那個從黑暗里把他拉起來,告訴他什么才是溫暖,什么才是真正的強大的女性!
姜風猛地站了起來,他凝視著姜晨,誓一樣地道:“姜晨,我會去參加九天國戰。我會得到千渡花,把真正的你帶回來!”
他的心跳漸漸恢復了平靜,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
他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要做的什么!
姜風離開了,竹林里只剩下了姜晨一個人。
雖然失去了自己,但這畢竟也是姜晨的身體,姜風本來想把她帶走的。
但他現,至少在這件事上,朱陽王和伏流君沒有騙他。
姜晨被束縛在了這片竹林里,根本就沒辦法離開。
姜風試著帶她出去,只要離開竹林一米,她就會從姜風身邊消失,重新重新在竹林中央。
試了好幾次之后,姜風只能無奈地放棄,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姜晨站在竹林邊緣,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姜風完全不敢回頭。
鸞園的另一邊,有一座高樓。
朱陽王懶散地坐在樓頂上,這會兒他連酒杯也不用了,拎著酒壺,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伏流君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看著一面光鏡,光鏡里顯出姜晨的身影。
她在竹林邊站了好久,怏怏地回去了,坐在泥地上,抱著膝蓋呆。
伏流君輕笑一聲:“少年人的情愛心事,還真是有趣得很。”
突然,畫面一轉,他又輕咦了一聲,有些驚訝的樣子。
朱陽王轉頭,正好看見畫面停在姜風離開鸞園的畫面上——光鏡的影響力只到這里為止。那時候,姜風隨手扔掉了一塊令牌,正是朱陽王不久前給他的,可以自由出入鸞園的憑證。
姜風這是什么意思?
他不打算再來了嗎?
伏流君喃喃道:“不留戀虛妄,這小子的心倒還真硬!”
朱陽王嗤笑一聲:“你怕了?”
伏流君道:“再過十年二十年,說不定我還真的會有點怕。現在嘛……呵呵,這孩子也還太年輕了……”
姜風離開鸞園,找到了明月樓。
整座酒樓都被龔明遠包下來了,即使這樣,它也裝不下所有的客人,還在外面的街道上開了幾十桌。
除了朱天中府的考生以外,其他州的也來了不少。龔明遠大包大攬,只要是這次的考生,全部都當作同窗接待下來。
大考是每年的盛事,雀踏城的鎮軍也大開方便之門,額外容許他們在街上開桌。
姜風一到就引起了轟動,無數人站起來迎接他,還有不少人拉住他要敬他酒。
姜風心里塞著很多事情,凡是來敬酒的,他都來者不拒。
這種豪爽干脆讓大家更興奮了,更多人蜂涌而來。姜風剛才一來,就讓明月樓再次掀起了!
這一夜,明月樓的燈火通宵未熄,醉倒之人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