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一片狼藉,墻壁上碎了無數裂口,僅有一層網膜勉強撐起,讓它不至于倒塌。(.)
柜臺和貨架上的貨物更是被打爛了一大半,刺鼻的味道布滿了整個空間。
這時,一股異常的氣息流了進來,瞬間壓倒了這股怪味。
這氣息有點熟悉,跟魔氣極為相似,但是姜風以前聞到的魔氣都臭得要命,現在這股卻一點也不難聞,甚至還有些誘人,忍不住想要讓人聳聳鼻子,探個究竟。
只是聞到這氣息,姜風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心里微生警惕。
從本質上來說,魔氣就是一種人類難以適應接受的力量。那種氣味與其說是臭味,不如說是人體對它的一種自然排斥反應,很難適應習慣。
這種生理的自然反應人類很難主動克服,但某些力量比較強大的魔族卻能主動調整魔氣的力量結構,杜絕這種排斥現象。
光是這股魔氣的味道,就足以說明門外站著的這個人力量之強,遠超這個幻魔族和夢魔族!
而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他是站在幻魔族那邊,要幫他們撐腰的。
撐腰的來了,那個幻魔族卻抖得更厲害了,滿臉都是恐懼。
他咬緊牙關,牙齒還在格格打戰,勉強撐起氣勢,色厲內荏地道:“告訴你們,陰陽巷是一個整體,不會讓你們這些外來者……”
話沒說完,一道白光閃過,驚雷矛從姜風手上脫手而出,擦過幻魔族的耳朵,釘在地上。電流瞬間穿過幻魔族的身體,讓他全身一僵,再也沒法變形,被定在了干瘦老頭的形象上。
姜風一句話沒說,但這個舉動再明白不過了。
外面這人力量再強,他也沒打算認慫!
驚雷矛射出。那人完全沒有阻止,只是微微一笑,踏進了店鋪。
幻魔族頓時抖得更厲害了。姜風越發警惕。就算站在同一邊,也會讓人無比恐懼這個人。不,準確地說,這個魔族是誰?
姜風看不出他的等級,但他的強大不言自明。
這個魔族是個完全的人形,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放在人類里還算得上是個美男子。他眉目疏闊,笑容優雅自然,眼中毫無敵意。
他一身青色布衣,從外表到打扮都跟人類別無二致。他籠著雙手走到幻魔族身邊,低頭看他一眼,微笑道:“如他所言,陰陽巷有陰陽巷的規矩,不管什么人,跑到陰陽巷來就喊打喊殺。這怎么得了?”
他聽上去是在指責姜風,但語氣溫和,絲毫讓人生不起敵對心理。
他轉向姜風,搖了搖頭,“這個小幻魔固然有不對的地方,但閣下也應該向我們申請仲裁,這樣直接打上門來……做得也太過了。”
幻魔突然掙扎起來,叫道:“我,我沒有做錯!我只是坐在這里賣賣東西而已!保守顧客秘密,本來就是我的職責!”
魔族微微一笑。氣度謙和:“運氣不好,本來就是最大的錯了。”
一句“運氣不好”就把幻魔所有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幻魔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在他的眼神下。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姜風盯著那個魔族,突然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魔族悠然道:“在下淺酒,負責管理陰陽巷閑雜事務,來訪者不管是買是賣還是打聽消息,若是有不滿的,我都會盡力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復。”
姜風問道:“即使這答復可能會損害到陰陽巷本地人的利益?”
淺酒搖頭道:“話不能這樣說。利益有長期短期之分。有集體個體之分。有時候為了大局,某些人做出一些犧牲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姜風瞥了一眼幻魔族,問道:“要是那些人不愿意被犧牲呢?”
淺酒從容道:“世之不如意者,十之。”
姜風突然笑了起來。他思索片刻,點頭道:“好,我愿意接受你的調解!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一定要問的,而且越快越好!”
淺酒并不隱瞞:“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在外面都已經聽見了。當然,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一定會知道的。不過有時候不一定必須要暴力脅迫,做些交換也無妨吧?”
姜風攤了攤手道:“只要時間來得及,以及我拿得出來。”
淺酒道:“接天城有一種東西,名叫洗髓果。如果你能得到,不管你要什么,這個小幻魔都會跟你換。”
淺酒跟姜風對話的時候,那個幻魔族癱軟在地上,雖然一臉恐懼,但眼珠子骨碌碌急轉,顯然在打著什么鬼主意。
這時一聽“洗髓果”三個字,他的眼珠子立刻就直了。他勉強掙扎著坐起來,顫抖著聲音道:“你,你真的能拿到洗髓果?”
姜風眉頭一皺道:“這個洗髓果是什么,我聽都沒聽說過,怎么能拿來換?”
淺酒的表情平淡,眼神中卻隱隱有著一絲熱切,道:“洗髓果能給小幻魔這樣的混血一個選擇的機會。是人類還是魔族,他可以就此從中間的夾縫里出來,選擇一個新的自己。”
人魔混血不算常見,但的確是最受歧視的一種生物。能混到陰陽巷來的還算好,其余的不管是出生在大荒山還是九天玄極大陸的,通常都活不到成年。就算能活下來,勉強獲得力量,也跟過街的老鼠一樣,到哪里都抬不起頭來。
洗髓果能幫助他們徹底改變這樣的命運,打開新的人生。對這個幻魔族來說,簡直是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東西!
他渾身纏繞著電流,每寸筋骨肌肉都在劇痛。但他還是以驚人的速度掙扎起來,爬到姜風身邊,尖叫道:“給,給我洗髓果!你要什么都可以!你要的情報、毒藥……我還可以給你做證!對,我可以給你做證!只要你給我洗髓果!”
姜風問了這么久,需要的當然不止是情報。不然,他早就憑著在接天木模型里看到的東西,出來指證伏流君了。
他要的是徹底釘死他的證據!
如果這個幻魔族能出面做證,那當然是最好了!
姜風深吸一口氣。強自抑下波動的情緒,道:“可是我的確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洗髓果。”
他話音剛落,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音,好像清風拂過山林一樣。
一股清香飄進屋子。瞬間把所有氣味全部沖淡到無形。在這股清香的映襯下,淺酒的魔氣味道也變得低俗了起來。
接著,馬蹄聲在門外響起,來得非常突然,簡直就像從天而降的一樣。
屋門大開。姜風向外一看,只見一輛青色的馬車停在外面的街道上。說是馬車,其實轅前無馬,只有幾道淡淡的虛影懸空立在那里,蹄聲正是從它們的足下發出來的。
一道幽影從馬車上飄下來,它剛一出現,陰陽巷的各個角落都傳來了竊竊私語聲。
躲在門窗后的那些視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視線,紛紛開始交流。
神木使!
竟然有神木使出現在了陰陽巷!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神木使來這里做什么?它是為誰而來的?
看見神木使,姜風也很意外。他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些不對,偏頭一看。只見淺酒緊盯著那個神木使,先前的從容淡定完全消失不見了。他緊握雙拳,身體微微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
神木使飄飄蕩蕩地進了這間屋子,面向姜風行了一禮,一言不發地伸出了手。
姜風有些意外,也伸出了手,神木使把一樣東西放在他的手上,再次行禮后,飄然退了出去。
姜風還沒來得及看手上的東西。旁邊立刻有一個人沖了過來,尖聲道:“洗髓果!”
姜風下意識地閃身避開,這才看見自己手上果然握著一個果實。它跟橄欖差不多大,與其說是果實還更像是一個琥珀。它金色半透明狀。內部有液體輕輕流動,液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一樣。
他問道:“這就是洗髓果?”
沒人回答,周圍一片安靜。他抬頭一看,發現包括淺酒在內,幾個人都盯著他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阿琉動了一動。問道:“神木使為什么會出現?他為什么會給你洗髓果?”
姜風沒有回答,他回視著淺酒,揚了揚手中的果實,問道:“我倒是奇怪,為什么先前你會覺得,我能得到這東西呢?”
淺酒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俯下身,向著姜風行了一個大禮,鄭重地道:“姜大人,如果有事要交給陰陽巷辦的,請隨意吩咐!”
這人前面算不上倨,但至少也讓人感覺是個大人物。但現在,他對姜風的態度突然變得完全不同,后恭得實在太厲害了。
姜風毫不在意,追問道:“你先前就知道神木使會給我送來洗髓果?你是怎么知道的?”
淺酒深吸一口氣,繼續恭敬地道:“在下其實不知,只是從大人的話里推測了一二。沒想到……”他難掩激動,“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大人,您果然跟接天城主有關!”
接天城主?丑槐?
淺酒知道他的存在?
0318誰的立場
丑槐這個城主的存在,在接天城的確少有人知,但也不是完全沒人知道。
在接天城住了幾十年的,大多能隱約感覺到神木使的背后還有一個大人物,不知其名,也不知道長相,通常都以“城主”稱之。
淺酒對陰陽巷的把控可不是虛的,姜風他們剛到幻魔店鋪外面的時候他就到了,后來他們跟幻魔的對話,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個幻魔沒注意到的細節,他留意到了,那時候心里就是一驚。
姜風在確認幻魔賣出東西的時間時,先問了阿琉一件事情。
他問阿琉跟一個巨靈神血脈交談的時間,確認這個時間點正是幻魔進行交易的同時。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另外有一雙眼睛,看見了那一刻整個接天城的全景一樣!
就這一句話,淺酒直接聯想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城主,立刻判斷姜風很有可能跟他有關。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會主動插手進去,跟姜風談話。
所謂的交易,必然得雙方有足夠的籌碼才能進行!
如果姜風真的跟城主有關。那么對于陰陽巷來說,他已經獲得了無比強大有力的籌碼了!
洗髓果是接天果分支果實的一種,偶爾會出現在萬星關的兌換列表上,機率非常低。價格非常高。
這果實對人魔混血非常有用,但對人類和魔族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所以正常情況下,姜風不可能有。
淺酒大膽提出它來當交易的條件,賭的就是姜風可以從另外的方向得到洗髓果!
結果他賭贏了。而且他所看到的結果比想像中更驚人。
姜風根本沒去做什么舉動,神木使就自動把洗髓果送上門來了。這表示。那個傳說中的城主對姜風的關注比想像中更大,跟姜風的關系也比他想像中更密切!
陰陽巷雖然特殊,但畢竟只是接天城的一部分。陰陽巷中人,離開陰陽巷幾乎無法生存。
淺酒一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決定了自己接下來的做法。不管怎么樣,他一定要跟姜風搞好關系,也許,這就是他達到自己那個目標最好的契機了!
姜風的心思何等靈活,他一瞬間就想到淺酒在想些什么了。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他也從來不怕這種擺在明面上的企圖。
姜風揮手把洗髓果扔給幻魔族。道:“這是你要的東西。接下來該怎么做,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接著,他收回驚雷矛,幻魔族身上的電光完全消失,完全恢復了自由。
幻魔族手忙腳亂地接住洗髓果,驚喜交加,簡直有些如置夢中的感覺。聽見姜風的話,他連忙拍胸脯表示:“大人,請盡管交給我!”
他讓姜風稍等片刻,自己沖到柜臺的殘骸旁邊一陣翻找。翻出兩樣東西帶在身上,大聲道:“走吧!”
姜風點了點頭,帶著他向外走。淺酒略一猶豫,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姜風瞥他一眼。沒有拒絕。
淺酒不是一個人走的,而是到陰陽巷叫了幾個人,連同那個夢魔一起,一行個人,一起浩浩蕩蕩地回去日光廣場。
陰陽巷中人極少離開這里,淺酒等人的舉動立刻驚動了更多的人。除了他招呼的以外。還有一些人也跟了上來。
這支隊伍一出陰陽巷,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沒一會兒,接天城就傳開了陰陽巷里有十來個人出了巷子,往日光廣場去了!
回去的時候人太多,阿琉不方便再跟姜風說什么,所以回去的用時反而比來的時候更少。
他們離開這段時間,日光廣場上的人更多了。他們竊竊私語,正在討論著里面的情況。
姜風聽了兩句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胖子錢松問了呂代業很多問題,各種細節,還找來了很多人跟他對質,進行補充。但不管問了多少問題,最重要的目標始終還是沒有得到。幕后黑手在各種答案與細節里變得越來越模糊,幾乎完全隱匿。
圍觀的群眾興致索然,甚至有些無聊了。他們來這里是憑著一股義憤之氣,以及想看到巨大陰謀的。結果現在屁都沒得出來,義憤之氣反而漸漸地消磨了下去。
這正是姜風之前猜到的結果。接天城的人這么復雜,流動性還特別大,這里的人一天里見到的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從這么復雜的人群里找到一個突發事件的幕后真兇,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錢松作為城主的代理人,會不知道這一點嗎?當然不可能。
那他還費這么多事,一個個問題細細地盤問?
錢松聲音不小,姜風又聽了幾個問題,立刻微笑了起來。
這時,錢松抬起頭,向下看了一眼,正好跟姜風對上。
他如釋重負地一笑,抹了把頭上不存在的汗水,遠遠地向他擠了擠眼睛。
姜風帶了這么多人,聲勢很大。不過包括淺酒在內,所有人都收斂了自己的氣息。他們本來就是人形,這會兒更沒人看得出來他們不是純粹的人類。
人群一看見是他來了,一邊疑惑他什么時候離開的。一邊給他讓路。沒一會兒,姜風、君且去跟陰陽巷這一幫人就一起走到了木臺旁邊。阿琉向他招呼了一聲,一個人留在了外面。
姜風到了木臺下方,揚聲叫道:“錢大人!”
錢松的問話剛好告一段落。他微笑道:“原來是姜魁星……不對,現在應該叫魁主了。請問有何指教。”
姜風一步步走上木臺,問道:“我是這次事件的當事人,請問可否由我來問幾句話?”
錢松沒有說話,伸手虛引了一下。意思很明顯。
這時,木臺上已經不止呂代業一人了。除他之外,還有一些披著斗篷的武修,這是接天城游販的常見打扮。
朱天國戰軍站在臺下不遠處,二十九人習慣性地按小組分布,站得整整齊齊。
姜風四下掃視一圈,問道:“朱天國戰軍此時參加九天國戰,代表的是朱天國的利益。慶祝時遇到此等大事,請問領隊何在?”
下面立刻“嗡”的一聲低語起來。
姜風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帶著明顯的指責。
一般來說。國戰軍領隊都是那一國有力量又有名望的大人物,地位肯定比姜風高多了。下位者對上位者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很有點冒犯的感覺。
但他說得也沒錯。我們為國而戰,因為勝利而遭遇這樣的事情。這么關鍵的時候,理應保護隊伍的領隊在哪里?
下面也有人在打聽:朱天國的領隊是誰?
朱天帝師伏流君啊!
哦……那位魂明武君?不對,聽說他因為受傷,倒退回意明武皇境界了。不過意明武皇也很了不起了。
不過不管他力量怎么樣,這時候的確應該在場的啊!
嘈雜聲中,一個聲音平穩地道:“我在這里。”
眾人的目光中,伏流君走上了木臺。他寬袍大袖。風度翩翩,行動間如行云流水般,帶著一種自然的韻律與優雅,見之讓人心折。
他目光溫和。輕聲道:“國戰軍遭遇此等大事,我心焦慮,一直在旁關注。只是此事由錢松大人一力主持,錢大人代表接天城,中立客觀,我想。我們還是不要隨意插手的好。”
他輕輕淡淡就解釋了自己沒有出面的理由,不少人聽得點頭。
沒錯啊,接天城都出面了,把事情交給中立方解決就好了,還要擔心什么?
隨隨便便插手,反倒是太不給接天城面子!
姜風搖頭,聲音響亮:“不,我不這么覺得!”
他緊盯著伏流君,身體如青松般挺拔,朗聲道,“接天城代表的固然是公正,但身為受害者,我們需要的不止是公正!我們竭盡全力贏得了九天國戰,卻在慶祝勝利的時候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我們絕不能饒恕罪魁禍首。我們要的是自己人的支持,是對敵人的反抗與報復!你是朱天國戰軍的領隊,不是什么旁觀者!”
剛剛偏向伏流君那些人被姜風這樣一說,瞬間又換了立場。
姜風說得沒錯,你是當事人,是受害者一方的。這時候你不憤怒,不給加害者施加壓力,把責任全推給接天城?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伏流君臉色微變,正要說話,姜風不再理他,轉向錢松問道:“剛才我離開了一下,不過我猜,用來攻擊的寶器以及其中毒液的來歷,還沒有追究出來吧?”
錢松點頭道:“正是。”
姜風道:“剛才我走另外的渠道打聽了一下,倒是有些收獲。”
他看向木臺上方,道:“上來吧。”
從木臺下方跑上來一個少年,他站到姜風身邊,先是向他行了個禮,接著又向下方抱拳:“在下史幻,是接天城陰陽巷的一個店主,店鋪位于陰陽巷十八號,專事販賣各種奇毒靈藥,尤其是一些偏門魔族的身體組織,貨源豐富,應有盡有。”
聽見史幻的話,伏流君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緊盯著史幻,目光變幻,握緊腰上的一塊玉佩,嘴唇蠕動了一下。
片刻后,下方一個人高聲問道:“不對啊,陰陽巷十八號,我也去過,我記得店主沒這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