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風重新看見了姜晨。
支離破碎的畫面顯示,如果姜晨剛才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他身邊的話,可能出現幾種情況。
一個是他們配合葉宵,一起干掉蕭滄海,兩人重新團聚——這個畫面一閃而逝,幾乎看不清楚,它代表這個可能性極其微小。
另一個持續更久的畫面表示,葉宵被殺,姜風被蕭滄海折磨至死,臨死時還被挖出了天心種。它跟他的心臟混在一起,無法分割,被徹底捏爆。最后,蕭滄海狂笑著帶走了滿臉痛苦的姜晨。
一個個畫面在姜風面前閃過,喜怒哀樂在他心中不斷翻騰。他盡量冷靜下來,不讓自己被雜念干擾。
那些都是不可能再存在的東西,現在最關鍵的,不是去捕捉它們,而是找到最重要的那條道路!
他的目光連連閃爍,風刃在他身上留下無數傷口,卻絲毫不能讓他分心。
最后,他眼睛一亮,終于看見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濃稠得近乎實質的黑霧中,有一個更深的黑點。它只有拳頭那么大,周圍包裹著黑色的火焰,像一顆流星一樣正在疾速下落。
它不斷向外消散,每降落一丈,就會被燒掉一圈。像這樣下去,剛剛碰到地面,它就會燃燒得連一片飛灰都不剩。
姜風猛地一下,把所有的閃星砂全部收了回來!
星砂一閃,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個翅膀,向著黑色流星的方向飛去。
星砂歸根結底是靠明力驅動的,姜風用盡全力,加速飛行。即使這樣,他的明力也僅夠支撐半刻時間。還不算飛行,頂多只能算滑翔。
周圍狂風亂卷,風刃橫飛。姜風明力外放,一邊感受風力。一邊辨別風向。閃星砂形成的翅膀時而張開,時而合攏,不斷在各種風道里變換。
漸漸的,姜風接近了黑色流星,他勉力伸出雙手,一把握住了它!
流星周圍籠罩著黑色的火焰,灼燙得驚人。姜風的手指剛一碰到它,就感覺到劇痛沿著胳膊一直傳進心里。他卻絲毫沒有放松。反而收縮十指,緊緊地抓住。
這黑火是濃度極高的黑暗明力,姜風感覺到的與其說是灼燒,更不如說是腐蝕。沒一會兒,他的雙手就皮開肉綻,被腐蝕得見到了白骨。
天心種內部劇烈旋轉,瘋狂地吸收這些魔氣,把它們注入黑暗元枝。
姜風的黑暗元枝很久沒有得到補充,一開始打通了五竅,到現在還是五竅。
而現在。高濃度的魔氣進入,逼得它飛速成長起來。沒一會兒,六竅、七竅、八竅、九竅。砰的一聲,第一根黑暗元枝完全飽滿,第二根又開始成長了!
如此迅猛地成長,帶給姜風的是極盡的痛苦,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樣,眼前一陣陣發黑。
即便如此,他仍然緊緊地抓住那顆黑色流星,絲毫不愿放松。他隱約感受到里面傳來的隱約冇脈動,唇角甚至泛出了一絲笑意。
他松了口氣。眼角余光卻看到了一絲異樣。
他猛地抬頭看向天空。
狂風卷動魔氣,云層漸漸合攏。后面萬里之外的景像變得越來越模糊。那絲異樣,正是從那里出現的!
蕭滄海的胸口破了個大洞。身體正在迅速干癟,眼看著馬上就要徹底變成干尸。這時,姜風卻看見從他的頭頂出現了一抹淡淡的影子,正是蕭滄海的形象!
那影子呆滯了片刻,向著天空飄去,很快飄出了畫面。與此同時,云層徹底合攏,什么也看不見了。
姜風握緊拳頭,心里掠過一個極其不妙的念頭。
對了,魂明武君就能留住靈魂,很難徹底死亡,何況神明武圣!
蕭滄海沒死,他還活著!
不過,就像葉宵變成殘魂,也遲遲不能恢復一樣。蕭滄海就算還活著,也會虛弱更長的時間。
先不用管那個,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葉宵!
這時,閃星砂中的明力徹底消失,姜風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他剛才距離地面大概有十丈,現在落在地上,沒有明力保護,只砸得全身劇痛,地面上也出現了一個大坑。
他剛剛落地,天空中云層就支撐不住了,大雨傾盆而落,把他淋了個透濕。
周圍的竹林已經七零八落,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根殘竹。姜晨先前坐著的巨石早就消失不見。
姜風趴在泥地里,過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他收回雙手,把黑色的流星拿到眼前。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塊黑色的石頭,周圍縷縷黑氣縹緲不定。他手上的血肉被它灼得滋滋作響,雨水澆在上面,帶著血絲流到地上。
姜風能感覺到,這顆石頭其實是由非常純粹、濃度極高的魔氣構成的。它的最中央有一絲極其輕微的脈動,那絲脈動非常熟悉,它曾經無數次陪伴在他身邊,教育他、保護他……這正是葉宵的感覺!
魔氣不斷散逸,速度極快。再這樣下去,它會徹底消失在空氣中。那時候,魔氣中僅剩的一縷殘魂也會一起消失,就像蕭滄海說的那樣——形神俱滅!
姜風翹了翹嘴角,黑色的眼睛里毫無笑意,只是一派堅決。
他喃喃道:“葉宵,我絕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
身為天人血脈,他從小就擁有超強的自愈能力。之后提煉體內的金色血脈,這自愈能力更具備了一定的主動性。
現在,他的雙手被高濃魔氣灼傷,皮膚骨骼血肉也自動開始恢復。
他一咬牙,開始強行催動體內流動的金色血氣!
他拒絕它對自己的保護與恢復,強行把它逼了出來!
鮮血淋漓而下,緩緩聚集在這塊黑色的石頭旁邊,血液中流動著一縷一縷的金絲,灼亮得驚人。大雨稀釋了紅色的鮮血,卻奈何不了這些血氣。它們穩穩地聚攏在魔氣旁邊。巋然不動。
金色血氣的效果非常明顯,剛一到魔氣旁邊,就被它完全吸收了進去。然后。魔氣散逸的速度開始變慢。
金色血氣始終是有限的,沒一會兒。它就被吸收得干干凈凈。魔氣停頓了片刻,接著又開始向外散。
不夠?
那就再來!
姜風一咬牙,天心種下方的那一絲天人血脈動了一動,又一縷金色血氣被他逼了出來,向著手掌快速游動。
沒一會兒,第二縷血氣再次被葉宵的魔氣吸收。
這一縷一進去,姜風明顯能感覺到,魔氣深處的脈動變強了一點。但顯然還不夠維持它的穩定。
姜風笑了,低聲道:“有效啊,有效就好……”
沒了金色血氣修復,腐蝕不斷延伸,已經到達了他的手肘。高濃度的魔氣進入黑暗元枝,逼迫它不斷成長壯大,給姜風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現在,他有如陷在無間地獄,身受無盡煎熬。
但他的表情卻平靜而溫柔,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心種下方。金色的天人血脈不斷翻滾,向外析出一絲絲金色血氣,全部注入了魔氣之中。
魔氣內部的脈動如同心跳一般。越來越強,越來越平穩。
而姜風體內的金色血脈也變得越來越稀薄,受它影響,天心種漸漸開始有些不穩,呈現崩潰之像。
姜風抬起頭,遠遠向某個地方看了一眼——那正是剛才千渡海那扇門出現的地方。
姜風喃喃道:“姜晨,對不起,你冇下次回來,也許看不見我了……”
金色血脈像是有生命一樣。它感覺到自己將要消失,突然開始轉化周圍混雜的其它血脈。
天心種仿佛也感覺到了末日的降臨。空氣中,蕭滄海殘余的明力和葉宵殘余的魔氣混雜在一起。形成瘋狂的氣流,如今,天心種開始瘋狂地吸收它們。
氣流形成氣旋,從姜風的頭頂上往里灌入,在天心種里濾過一遍,一絲也沒進元枝,全部供給了天人血脈。
得到這樣的能量,天人血脈轉化其它血脈的速度更快了。但姜風一點也不吝惜,每轉化一絲,他就把它析出來,注入葉宵的魔氣里。
天人血脈轉化得更快了,它就像長明燈一樣,不斷搖曳,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但一直勉強堅持著。
突然間,脈動突然變強,開始反向向內吸收魔氣。沒一會兒,它周圍的霧氣就消失得干干凈凈,變成了一顆手指大小、半透明的魔晶。魔晶深處,隱約有一只細小兔子的形態,它的身體輕微起伏,像是睡著了一樣。
當它變成這樣時,姜風再注入金色血氣,它也不會有什么變化了。
這時,姜風周圍的明力和魔氣一掃而空,不知什么時候,大雨也停了,天空一片明凈,空氣極為清新。
姜風體內,天心種下方混雜的血脈完全消失,只留下僅有一線的天人血脈。
天心種剛才吸收轉化的速度太快,現在有點搖搖欲墜的感覺。兩種不同性質的元枝表面裂痕遍布。
姜風盯著魔晶微微一笑,再也堅持不住。他握緊魔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他最后合上眼睛前,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叫道:“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