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上白毯，姜風就感覺到一股透骨的冰涼從腳底板升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發現這白色其實全部都是凝結的冰霜，嚴寒森冷，一踩一個腳印。這種形式，是迎接還是下馬威，還真難說得很……
肉山面沉如水，嘴角下耷著，一步步向前走。
那幾個幽魂族人沉默不語，有兩個加快了腳步，在前面引路。
一路往里走去，姜風發現，這座山莊不僅從外面看是白的，里面也像雪洞一樣冰涼雪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廊下階邊不時可以看見一簇簇的水晶，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琉璃城的情景。
他抬起眼睛，看向前面那兩個幽魂族。
湊近了看，這兩人的感覺越發微妙，好像少了些什么東西似的。
肉山退后一步，與姜風并肩行走。他注意到姜風的目光，撇了撇嘴道：“對了，你從琉璃城來，是不是覺得這兩個家伙跟琉璃城的不太一樣？”
姜風這才想起，當初冰靈在臨淵城的時候，手下全是幽魂族，肉山打過交道的肯定也不少。
姜風點頭道：“是有些不同。”
肉山冷哼道：“那是因為落璃用了秘法，抽取了這些人的一縷魂魄。這樣一來，他們就像行尸走肉一樣，只會聽她的命令，絕對不會反抗了。”
姜風一愣，遲疑道：“抽取一縷魂魄……這不跟主仆契約一樣？但主仆契約并不會把仆從變成傀儡呀？”
肉山重重地道：“你別忘了他們的種族！這些都是幽魂族人，魂魄就是他們的立身之本！”
姜風恍然大悟，輕聲道：“這樣說起來的話，落璃對自己可真是不太自信啊……”
肉山一愣，接著嘿嘿笑了起來，點頭道：“沒錯，你這樣一說我可就知道了，她力量明明不弱，但我一直就不太喜歡她。這種心態……嘖嘖，可是弱者的心態！”
姜風點了點頭，抬頭直視前方道：“是啊，所以她比不上冰靈君后，未必只是因為一座億魂塔，一條天命君的魂魄！”
這時，他們已經到了莊中的一個湖邊。湖中有一座拱橋，白玉雕成，上面水晶林立，中間另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雕刻，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像是一條矢矯神駿的白龍。
落璃依舊一身雪白地立于橋上，她顯然還沒有完全恢復，仍然帶著那淡淡的透明之感，通紅的眼睛正向著姜風看來，微笑道：“不知什么時候，肉山大人身邊竟然多了這樣一個英俊少年。”
姜風的目光與她一觸，突然額頭一陣刺痛，眼前掠過了無數畫面！
他知道剛才那兩句話會得罪落璃，但沒想到才一個照面，落璃就對他動手了。
不過好在落璃明顯只打算懲戒一下，沒有動用全力。
姜風把精神力凝聚在腦中，形成一堵堅實的墻壁，很快就把落璃的攻擊擋在外面，眼前的畫面全部都消失了。
落璃意外冇地揚了揚眉，微笑道：“雖然年少，但精神力防御倒是做得不錯……”
她話沒說完，肉山突然看著她，臉色大變道：“你，你已經死了！”
落璃臉色微變，轉眼看向肉山，片刻后又笑了起來，道：“這么多年不見，我竟然忘記肉山大人的出身了。銳目族人，果然不凡，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現在的境況。”
肉山的眼中光芒直閃，道：“不，不對，你的確是死了，但你還活著！你的本命精魂……”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開始緩緩游移，在山莊里掃來掃去。他喃喃道，“我看得見，就在這附近，就在這附近……”
聽見肉山的話，姜風心中一喜，接著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他故意激肉山到這里，就是想借用他這雙眼睛，看見落璃的命匣所在！
沒想到事情的進展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肉山果然一眼就看出了落璃的情況，還能看到她的本命精魂！
就在附近嗎？
姜風臉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看了落璃一眼，又順著肉山的視線四下張望。
只過了一會兒，落璃就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住了肉山的目光，微笑道：“肉山大人，天命君上的確很看重您，但恐怕也不希望您打破他的計劃。”
肉山一愣，道：“你變成這個鬼樣子，跟他的計劃有關？”
落璃揚眉道：“不然，您認為還有誰，能讓我這樣做？”
肉山喃喃道：“那可真難說得很……”
他收回目光，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落璃，瞇起眼睛，仿佛在想著什么一樣。
片刻后，他突然轉身，招呼姜風道：“我們走！”
姜風順從地點頭，就要跟著他往外走。落璃看他們走了兩步，突然出聲阻止道：“肉山大人這樣來，又這樣離開，我如果什么表示也沒有，是不是太怠慢了點？”
肉山頭也不回，冷哼道：“省省心吧，你這里可沒什么我能看得上的！”
落璃伸出手，一顆晶亮的珠子出現在她手上。她輕聲笑道：“那這顆混沌珠呢？”
肉山猛地轉身，厲聲問道：“混沌珠？你們已經成功了？！”
一聽混沌珠三個字，姜風立刻想到了什么，心里格登一下。他緩緩轉頭，臉上什么異樣的表情也沒有，甚至連心跳都保持著正常的勻速狀態，順著肉山的視線看向落璃的手掌。
那顆珠子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像是水晶一樣，里面卻充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姜風的視力極好，他看得很清楚，裂痕之間，縈繞著一縷極細極細的灰氣——如果不是他早就猜到了的話，單這一眼，他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
這正是那個神秘的、強大的灰色力量！
不，不完全是。
姜風瞇著眼睛，他很快就看出來了，這縷灰氣跟他制造的那種不一樣。它遠沒有那么穩定，里面充滿了雜質，一副隨時都會消散的樣子。它充其量只能算是姜風那種的一個雛形。
不過就算只是雛形，落璃能拿出它來，也非常驚人了。
這代表什么？
這代表，天命君的計劃是可行的！只需要再改進一些步驟，它就能正式達成了！
之前，看見落璃舉行的那半個儀式，姜風就猜到了，為什么天命堂一直沒有啟用。
因為落璃，或者說天命君還沒有找到平衡的那個點。而只要不夠平衡，那種灰色力量就不可能產生。
所以，直到現在，這計劃都一直處于實驗狀態，還沒有正式開展。
但落璃手上這顆珠子……
肉山瞇著眼睛，盯著它看了好久。他肥hòu的手掌時伸時縮，好像想把它拿過來細看，又強忍住了這樣的沖動。
最后，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混沌之力的雛形……竟然已經達到這樣的程度了……嘿嘿，看來，我真是在地下躲了太久了！”
落璃柔聲道：“是的，君上一直很想念您，希望您能出來助他一臂之力。有您的幫助的話，我們的進度也不會如此緩慢了……”
肉山移開目光，仰天思考良久，道：“你讓我再想想吧。”
說著，他掃了姜風一眼，道：“走吧，回去了！”
這一次，落璃再沒有阻止，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離開了山莊，兩人前后停留的時間，還不到一刻鐘。
她緊盯著姜風的后背，眉頭緊皺，有些疑惑的樣子：“是他冇嗎？但感覺又不太像？”
肉山帶著姜風離開了山莊，重新上了轎子，魔族們抬著轎子往回走。
剛一坐下來，姜風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剛才說的混沌之力是什么？！”
明明已經閑了下來，肉山卻難得的沒吃任何東西。
他抬頭盯著轎頂，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告訴你也無妨……到現在為止，人類最高的武修等級是什么？”
姜風對答如流：“宙明……武神！”
肉山問道：“那魔族呢？”
“魔神？”
肉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又問道：“那你覺得，宙明武神也好，魔神也好，是一個強者的終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