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鬼啊!”虛竹被趙玄抓到房間中,見吊在半空中的無崖子,嚇得大叫一聲,轉身就要逃跑。
趙玄一指點住他的穴道,才仰著頭對無崖子道:“道兄,這位就是我給你找的弟子。”
無崖子剛從沉睡中醒來,聞言看向虛竹,一看他的面貌,當即臉色一黑,道:“小道友,雖然你之前說過,我也知道你找的人面貌不怎么樣,可能比你還丑。可你也不能找個這么丑的吧?我們逍遙派擇徒向來要聰明俊秀,這小和尚木頭木腦,一看就不是個聰慧的;而且鼻孔上翻,雙耳招風,更與俊秀不沾邊,你……”
“咳咳!”趙玄干咳兩聲,什么叫比你還丑?道爺我雖然對自己的容貌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有你這么天天掛在嘴邊的么?斜眼瞪著無崖子,咬了咬牙道:“怎么,現在想反悔了?”
無崖子苦笑道:“可以么?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反悔。大不了丁春秋不讓你殺了!”
“啊!”正在這時,一聲慘烈的哀嚎從外面傳來,聲音蒼老,正是丁春秋的。
趙玄瞪著無崖子道:“晚了,現在人已經殺了。”
無崖子嘴角抽動,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究竟看上著小和尚哪了?”看了看虛竹挑剔道:“人長得丑不說,木頭木腦眼中沒有一絲靈性。而且還是一個和尚。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是一名道士。我逍遙派也算道派,你找一個和尚來算怎么回事?”
“呦呵,看來你現在心情不錯嘛!”趙玄見無崖子推諉也不著急。盤膝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無崖子道:“怎么樣,大仇得報的感覺,是不是很爽?”
無崖子點點頭,之后又搖搖頭,道:“只可惜未能親手報仇。不過能殺死那孽徒,也不枉我茍延殘喘這么多年!”
趙玄搖頭嘆息道:“值得么?為了報這什么所謂的仇。折磨了自己三十多年。現在你都要死了,難道還看不透,人到死后萬事空?”
無崖子沉默不語。半晌后,才道:“既然都是空,你讓我傳給這小子功力做什么?你習武的初衷又是什么?你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說完后死死盯著趙玄。
本來他以為他這一連三個問題會把趙玄問住,畢竟既然都是空。那還有什么事有做的必要?熟料趙玄想都不想道:“正因為我知道死后萬事空。所以我才想活著!永遠活著!習武的初衷就是保證不被人殺死,活著的意義就是探索真正的道、就是探索永生的奧秘!”
“永生?”無崖子臉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似是嘲諷,似是不屑,嘿然道:“我承認你現在的境界已經到了常人無法揣度的地步,但世上真的有永生么?上古之時武學昌盛,先天之境遍地都是,陸地金仙、菩薩羅漢亦有傳說留下。可現在還有幾個活著?”
“或許一個活著的都沒有,但既然有那個境界。就代表那個境界一定能修成。既然那個境界能夠修成,再之上未必就沒有更高的境界。只要在尋道的路上永恒攀登,貧道相信,終有一日會到達彼岸!”趙玄聲音平淡,卻目光堅定,笑面如花。
虛竹一直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由于被趙玄封住了穴道,而趙玄又習慣以特殊的手法定身、啞穴一,站在那里走不能走、言不能言,急的大眼瞪得更大,本就頗為丑陋的樣貌越發丑陋。
趙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跟無崖子掰扯不清,最后一次問道:“無崖子道兄,你究竟同不同意?若是不同意貧道也不會勉強。”當然不會勉強,該做的事他已經做了,無崖子答應傳功給虛竹是順理成章,若不答應,也是無崖子的事,天道不會再找他麻煩。
這天道就好比人體,如果人體受到外力攻擊,哪怕是一個蚊子,如果被發現,也會把蚊子拍死。而他就是那個蚊子。但倘若是內部發生改變,就好像人得病,雖然本身就有調節能力,但頭疼腦熱還能自身調節的好,如果是癌癥什么的,就只能玩完。而天道的敏感度以及自身調節能力要遠比人體強的多,所以他這個蚊子只要叮天道一口就會被發現。至于內部發生“病變”,不還有小勢可改,大勢不可改么?
果不其然,無崖子沉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罷了!我這一生也從未出爾反爾過,這臨死了,就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結局罷!”轉頭看著虛竹道:“這小子雖然丑陋木訥,但既然能被小道友看中,想必也有些不凡之處。只是不知道他內功如何。”
“這點無崖道兄大可放心,這小子內功淺薄的很,揮手便能廢了。”趙玄說著竟然真的揮了揮手,就見那虛竹忽然雙膝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下。
兩人的話語虛竹盡數聽了個全,坐下之后,只覺四肢百骸盡皆酸軟,腦中昏昏沉沉,眼前猶如天旋地轉一般。情知自己的內力被趙玄廢了,霎時間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哭道:“我……我……和你無怨無仇,又沒得罪你,為什么要這般害我?”
趙玄笑道:“左右不過幾年內力,還稀薄的很,讓你眼前這個前輩給你七十年可好?”說完抬手看著無崖子道:“我去叫你的那個徒弟,你們也道個別吧!”
無崖子道:“不必……”可話未說完,趙玄已經轉身出去。
外面,亂糟糟的。
丁春秋已經被蕭峰殺了,尸體躺在地上,正胸口處,插著一柄長劍。他的那一幫弟子們鬼哭狼嚎的跑路,什么座椅、鋼網、甚至連兵器都丟了一地,一個個跟趕著投胎一樣往山谷外面跑去。蕭峰和阿朱站在一處,身后站著蘇星河。而蘇星河后面,則是函谷八友。在蕭峰、阿朱兩人的對面,則站著玄難一人。看情景是玄難想要進房間,卻被蕭峰等人攔住了。
這時場上不僅只有這兩方,在雙方東西兩面還有數人。東面之人只有四個,竟然是四大惡人;而西面則是段譽帶著朱丹臣三人,站在一個少女左側。那少女的右側,則又站著一位三十來歲的翩翩公子,手持折扇,氣質颯然。公子后面站著包不同等四大家將,很顯然,這一男一女,赫然就是慕容復與王語嫣。
趙玄一從房間中走出,在場眾人莫不側目。玄難叫道:“趙道長,你把虛竹究竟怎么樣了?”與此同時,段延慶竟也同時發聲:“沒想到又是你!”蕭峰問道:“道長,怎么樣了?”慕容復也掀起一抹迷人的微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名滿江湖的趙玄趙道長了?在下慕容復,見過趙道長!”
“貧道與諸位見禮!”趙玄作了個道揖,算是與眾人打了個招呼,先后會慕容復與蕭峰點了點頭,便沖著蘇星河道:“快進去吧,見見你師父最后一面!”
“多謝道長!”蘇星河說了一聲,招呼函谷八友一齊進了房間。
等他們進去后,趙玄才轉向慕容復,道:“這位公子就是‘北喬峰、南慕容’中的‘南慕容’,慕容復公子?貧道久仰!”
“不敢,不敢!”慕容復笑著道:“現在天下不禁有‘北喬峰’、‘南慕容’,還多了個‘無所不知趙太玄’。若說我與喬兄的名頭,這時可比不過道長。”
蕭峰忽道:“慕容兄此言差矣,喬峰已死,現如今只有契丹人蕭峰,這‘北喬峰’的名頭,怕是早就叫不得了。”
慕容復道:“是在下失言,蕭兄現在是契丹人,但同樣是逍遙派掌門。依在下看,于其叫‘契丹人’蕭峰,不如叫‘逍遙掌門人’蕭峰。”語氣里里外外透著一股酸酸的味道。
他來的正是時候,正好看見蕭峰運用飛劍將丁春秋殺死。那種劍術,簡直神乎其技。而且逍遙派這個名頭他雖然沒聽過,但一個叛徒丁春秋就能有那么大威勢,這逍遙派能簡單的了?
想他自幼便為復國做打算,用盡各種辦法,想要拉攏江湖上成名的勢力、想要習成更高深的武功。逍遙派的勢力先不說如何,就單單是函谷八友中的神醫薛慕華,其身后的關系力就非同小可。更有蕭峰展露的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劍術,丐幫根本沒這武功,必然是從逍遙派中習得。這些都是他求之不得的東西,卻被蕭峰輕而易舉的得到了,說不羨慕嫉妒那是假的。
然而再怎么羨慕,蕭峰的武功本就跟他相仿,這時候更超過他不知多少,是以只能拉攏;而對于趙玄,雖然未聽過他武功如何,但其“無所不知”的神秘,比之武功更讓人拿捏不透。故慕容復亦想要拉攏。
且不說慕容復心中轉著怎樣的念頭,卻說眾人談話之時,忽然一聲聲悲號自房間中傳來。過不一會兒,就見虛竹搖搖晃晃的走出來,面露悲色。卻原來他體內受了無崖子修練七十余年的功力,雖然不是自愿,可隱隱之間,仿佛覺得無崖子對自己比什么人都更為親近,也可以說,無崖子的一部分已變作了他。故而無崖子一死,他竟然也悲從中來,放聲大哭了一會兒,又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這才恍恍惚惚的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