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倒閉嗎?”看到方承世與丁林那尷尬不已的神情,蘇文再次問了一下。
他當然愿意是自己聽錯了,不然一個快要倒閉的出版社要找他合作,這是在搞什么鬼!
玩人嗎?好玩嗎!
丁林滿臉通紅,神情扭捏,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方承世看了他一眼,只能嘆息說道:“不是倒閉,只是說快要而已。”
“這有區別嗎?”蘇文翻了翻白眼。
“呃……”方承世強笑一下,“這不是正在想法搶救一下嘛!”
搶救!
虧他說得出口!
蘇文徹底明白了,對方找他要版權,就是想要他救急。利用他的名氣,操作一番,看看是否能起死回生!
“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蘇文苦笑連連,“我不過是一個文學新丁,小有名氣罷了,哪里有本事讓一個瀕臨倒閉的出版社重新煥發生機呢?”
方承世也點頭碩大:“正常情況下,你確實還沒有這樣的資格。”
“那什么叫不正常?”蘇文反問。
方承世又看了丁林一眼,說:“如果只是一家小出版社,有點外力的幫助就可以獲得新生了,你蘇文還是有這個能力與條件的。”
蘇文感覺更荒謬了,問:“小出版社?小到什么程度?”
丁林還是尷尬地咳了一聲,渾身坐立不安,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怎么都不舒服。
方承世瞥他一眼,說:“丁林,你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么不能說?你那春秋出版社,以前就不是很大,在你手中,搞到這地步。說是小出版社你不服氣?”
丁林臉色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沒有不服氣……”
方承世哼哼:“那就要老實承認自己的不足,與人家蘇文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丁林嗯嗯應聲,拿眼看著方承世。一副我把一切都交給你的樣子。
方承世額頭青筋都起來了,只能轉頭對蘇文說道:“我和你大致介紹一下春秋出版社的情況吧。”
蘇文點頭,都到這份上了,他就是不想聽,也不好意思甩手而去。
原來。春秋出版社是丁林父親在二十多年前一手創辦,那時候網絡還沒有興起,實體出版大有可為。
丁父也是一個文化人,做過記者,做過編輯,也做過作家,出過書,雖然不是大作家級別,然而也小有市場。
因此,在有了一些積蓄之后。他通過各種關系,與人合作,一起創辦了春秋出版社這份基業。那時候的他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做文化商人。
用了十幾年時間,春秋出版社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慢慢壯大,雖然無法與那些大的出版社相提并論,影響力也不如那些大型文化公司,但是至少在本省還是頗為吃得開的。
鼎盛的時候。一度可以拿到超過一百本的書號!
之前就說過了,華夏帝國進行書號管制,緊俏的時候,一些書號還是比較值錢的。從幾萬到十幾萬不等。
一百本書號,幾乎可以說是價值上千萬華元的資產了。這也是春秋出版社能達到的最高資產——
十年前,春秋出版社出了事故:丁父天不假年,才五十多就撒手西歸,把春秋出版社這份事業留給了他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丁林。
丁父西去的時候。丁林還是一個沒有畢業的大學生,等了一兩年,好不容易大學畢業,接手了他父親的基業。
很明顯,他沒有什么商業天賦,在他的手中,才不過十年時間,春秋出版社就從一個生機勃勃的事業淪落到現在垂垂老矣的家伙——都快倒閉了,說是病危也不為過!
現在的情況危急到什么地步了?
從前,春秋出版社因為出的書銷量不錯,每隔三年都能拿到上百個書號;如今,十年過去,只是經過三次書號的分配,它手中就只有十個書號而已了!
十個!能頂什么事?
一年只有十個書號,只能出十部作品,期望其中有一本大賣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如今,三年之期又過了一半,眼看又準備到重新分配書號的日期,如果春秋出版社出的書銷量還沒有起色的話,那就真要倒閉了——一個書號都沒有的出版社,還能叫出版社嗎?
在方承世娓娓道來的敘述中,蘇文大致了解了春秋出版社的情況,這讓他看丁林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這丁大社長簡直是一個奇葩呀,一百個書號能搞到現在這地步?這要多折騰才能把他父親的基業耗成這樣呢?
丁林被蘇文那如電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舒服,有一種羞憤的感覺。
方承世明白蘇文是什么意思,嘆了一口氣,解釋說道:“蘇文,其實丁林也不是那種紈绔敗家子。”
把老爸的基業敗完,弄到要倒閉的地步,還不叫敗家子?
蘇文還真沒有見過比這個還嚴重的敗家行為了。
“他只是……”方承世頓了頓,換了一個詞匯,“像你說的,他有點奇葩而已?他為什么能把形勢一片大好的出版社弄到這地步?原因我剛才就和你說過了,丁林這家伙是一個文藝青年,他選擇出版的那些書,都要求什么極高的文學性。文學性高過商業性的東西,你說,能賣得出去嗎?”
丁林聞言不服氣說道:“我只是運營不好而已。”
“運營不好?”方承世冷笑連連,“丁林,我已經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太理想,也不要太天真!你說你出版的那些書,都是什么鬼,散文詩歌也就罷了,你還幫人家出論文什么的學術著作!你當他們都是什么領域的大師嗎,這樣的作品能賣得動?還有,你特么竟然出什么考據學的作品,都是一些談論怎么考據的著作,你不是留著自己看,還想讓人家買回去?我擦!”
說到最后,方承世爆出粗口。顯然已經無法忍受丁林這奇葩行徑,估計已經忍了很久,今天趁機爆發宣泄出來!
方承世越說越激動:“如果你把這些書號拿去搞一些長篇小說,你們出版社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們……小說也出過的!”丁林辯解。
方承世冷笑:“上百個書號。八成左右用來出那些散文詩歌論文學術著作,只有十多個搞些小說,還是不用心的作品——說到這個,我更要說說你了!你說你出的作品都是誰的?都是你那些所謂的文學之友的東西!現在好了,人家出過好幾部作品。刷出了威望與資歷,你呢,出版社要倒閉!你怪誰?”
丁林臉色紅得要滴血,話都說不出來。
蘇文總算恍然了,果然如方承世所說,這丁林真是奇葩。
這種作死的行徑,他竟然一做就是十年,現在都沒有幡然醒悟,別說只是一家尋常的出版社,就是大公司巨無霸。估計也只剩一口氣茍延殘喘而已。
十年如一日,作死不回頭!
這樣的人,誰敢與之合作?
想到之前對方的要求,蘇文有一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方承世今天真是神了,一眼就看出蘇文的一些小動作在表達什么,他一把抓住蘇文的手臂,說:“蘇文,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么,可是丁林是我同學,十幾年的交情了。我不能看著他墮落下去。所以……”
“只怕我的作品也無法起什么作用呀,再說了,我也沒有長篇小說作品,詩歌散文不是都不好賣了么!”蘇文長長嘆了一口氣。
方承世趕緊說道:“詩歌散文不好賣。那是大家寫不出什么好的作品來了。你的那些作品不同,具備了文學性,又具備了商業性。為什么?因為它們經典呀,經典都可以流傳,那就是口碑與市場具備的作品!別的不說,操作得好。你的這些短篇集合我覺得在我們省賣出一百萬冊沒有問題!”
蘇文幽怨地看了方承世一眼,苦笑連連。
方承世繼續說道:“只要賣出超過一百萬冊,丁林這十個書號不單能保住,說不定還能多得到幾個呢。我們省分配書號,銷量是以百萬做單位的。”
蘇文有些驚疑:“一百萬的銷量好像不高呀,春秋出版社都無法達到?”
方承世一攤手:“他就是沒有達到,你有什么辦法?”
丁林頭垂得更低了。
蘇文揍他的沖動都生了起來,真心是不想與這樣的人合作。
方承世說:“蘇文,我覺得你還是出一個詩集吧,畢竟你剛加入詩歌學會,沒有代表作品,好像說不過去。”
蘇文不應聲,話說他出詩集大把公司可以合作,沒必要找春秋出版社這種小咖。
方承世又說:“我算了一下,你的詩歌有三十首,結集出版,好像也勉強過得去了。”
“不是二十七首嗎?”丁林反而吃了一驚,開始吱聲了。
方承世冷笑一聲:“你說你是蘇文的忠實讀者,我看你不夠資格!我才是!你說二十七首詩歌,那是你少算了三首。”
“怎么可能!”丁林叫了起來,“只要是市面上出現過發表過的作品,我都看過了。”
方承世哼道:“你少算了《夢與詩》、《滿江紅》、《白楊贊》。”
這些是蘇文與舟不平第二次沖突時發表在微/博上的詩詞。
“這是什么鬼?”丁林愣住了。
方承世指了指丁林,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看看你,整個人都與社會脫節了!你的手機,除了打電話,什么用處都沒有。電腦對你來說,也是用來聊一下天而已。微/博你都不上,連蘇文前些陣子寫來與人爭論的詩詞都不知道!你還敢說你是他的忠實讀者!我剛才不揭穿你,是不想讓你丟臉。現在都說開了,我就不怕指正你!”
丁林瞠目結舌:“那……我要找來看看!”
方承世嘆了一口氣,對于丁林,他今天算是又當爹又當媽了。
深深看了蘇文一眼,方承世深沉說道:“蘇文,你有當出版社大股東的興趣嗎?”
“納尼?”蘇文震動了一下,猛地抬頭,直直看著一臉莫測高深又大含深意的方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