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搖頭苦笑,攤開雙手說道∶‘這個也是說來話長,他們是“五虎門”的人┅┅’我和琦聽見‘五虎門’三個字,都是一呆,不禁對望一眼。這個叫做‘五虎門’的門派在江湖上一定不太出名,因為以前我從來沒有留意過有這么一個派別──只是在一刻鐘前才聽幾個無名鏢師提起過,當然會有印象,琦忍不住問道∶‘五虎門┅┅五虎門不是在廣東的嗎?’‘對!五虎門在廣東佛山縣開山立派,是廣東一霸。’胡斐搖著頭,語氣盡是不屑∶‘五虎門在廣東作惡,其掌門鳳天南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土豪惡霸,擄掠壞事做盡,簡直令人齒冷。’琦不解道∶‘五虎門若真是如此不堪,與魔教的所作所為又有甚么分別?武林正道怎會放任他不理?’胡斐用筷子敲著酒杯,說道∶‘廣東地處南方一隅,與中原武林少有來往,何況鳳天南與當地的官府及流氓勾結,把廣東弄至天怒人怨,人們是敢怒不敢言,更何況好像廣東這種偏遠之地,中原武林既管不著也不會去管。’‘三弟,’我替胡斐斟了一杯酒,問道∶‘剛才聽路過的鏢師說起,廣東的五虎門遭了滅門之禍,現在他們又把你當仇人追殺┅┅那個鳳天南如此可惡,是不是你干了甚么教訓他?’琦放下了手中杯子,望著胡斐等他的回答。
‘小弟的確要殺鳳天南,為的是親眼看見他死一家農戶,竟無能為力┅┅怪只怪小弟太單純,想不周到,才被鳳天南有機可乘,是可忍熟不可忍?小弟是發個毒誓,非殺鳳天南這狗賊不可!我一直追著鳳天南,連挑他五個賭場、兩個妓寨和兩個錢莊,反轉了整個佛山縣,可惜給他逃脫。’說著一拳打在桌子之上,杯碟都震得跳了起來。我說道∶‘三弟,聽講五虎門步五禽門和雞山寺的后塵,給殺個雞犬不留,是真不是?’胡斐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不是五虎門遭殃,只是鳳天南那狗賊應了天譴,一家四十余口死個干干凈凈,連他家那座大宅都給一把火燒個清光,只鳳天南一個只身逃出了廣東,小弟便是追著他到了湖南,才失去了他的行蹤。’‘三弟,那鳳天南的家人是你殺的嗎?’我進一問胡斐道。
‘怎會?大哥,我不是這種人。沒錯,我恨不得把鳳天南的五馬分尸,可是禍不及妻兒,這個道理小弟是知道的!’胡斐高聲叫道∶‘如果真的做出這種事,那和鳳天南那惡賊又有甚么分別?’我點了點頭,說道∶‘對不起,是做大哥的沒想清楚便胡亂說話,三弟你莫要見怪,只是┅┅三弟,江湖正是多事之秋,近來接二連三發生武林大案,你在廣東一帶,想必未曾知道。別說把大哥牽連進去的海寧血案,剛才聽幾個鏢客高談闊論,最近這一個月以來已先后有數個門派或武林前輩的家遭到了滅門之禍┅┅’說到這里,心中的不安感覺越來越重,直望著胡斐說道∶‘我隱隱感到有一個大陰謀正在醞釀,好像有一只無影的手抓住了整個武林,慢慢收緊┅┅這個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若不及早查清楚究竟發生甚么事,早晚會遭殃的,因為那只黑手隨時會伸到我們的頭上。’‘原來發生了這么多事嗎?’胡斐的眉頭緊皺著,說∶‘小弟進入湖南才三天,只知道五禽門沒了,卻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怪不得大哥會把五虎門的事連著一起看。會否是五毒教所為?小弟在廣東時聽說廣西鴨形門得罪了五毒教藍教主,結果弟子死了大半,包括了掌門及門中八大弟子。’‘得罪了五毒教的藍教主?’我一想到當日在神龍島上與何鐵手作對,心里面不一寒∶‘慢著┅┅五毒教的教主不是姓何的嗎?’胡斐搖頭說道∶‘是姓何嗎?這個只是我在廣東打聽回來的,也不大清楚,不過聽一個朋友說起過,五毒教里面最大的是何、藍兩家,歷代教主不出此二姓,姓何也不出奇。’我點頭表示明白,心想說是五毒教也甚有可能,新歲時五毒教不是前去神龍島搞事嗎?
琦想了一想,道∶‘說是五毒教不大可信,“三教九流”里面,五毒教雖
然神秘可怖,但其實他們的實力是最小的,活動范圍不出云南廣西,離開了老家便不成事,中原武林不到他們放肆。我倒擔心魔教和“九流”┅┅’‘是日月神教嗎?’我說道∶‘的確在武林中興風作浪,與正道公然對抗殺個你死我活的便只有日月神教,一點也不令人驚喜呢。’琦說∶‘隨此之外還有西域的明教,聽說他們是日月神教的本教,日月神教只是流傳到中原的支教吧了。師父曾經言道,明教才是江湖上最龐大的組織!’胡斐倒沒有聽說過明教,因此臉上盡是不明白的神情,不過他還是說道∶‘剛才大哥說的雞山寺也好、五禽門也好、五虎門也好,都不是甚么大門派,門中沒有好手,要做下這些大案,不一定要“三教九流”啊!江湖上幾個賊幫亦做得到。’我點頭稱是,卻說∶‘不過,可以做到是一個問題,會不會做又是另一個問題。雖然我認同你的說話,但我不認為那些賊幫會天南地北的由老遠跑去血洗這幾個門派。再者,即便做得到,若沒有一等一的好手在陣,殺人者只怕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究竟“九流”是甚么東西?’胡斐牙咬牙說道∶‘江湖上都說“三教九流”不是好東西,但“九流”的事到底是沒有人知道,過甚么惡事更是無人說得出。’我說道∶‘曾聽一位叫南賢的武林前輩講過,這個神秘組織好有可能是一個殺手組織,只要出得起錢,便沒有殺不死的人┅┅或許那幾個滅絕的門派,也只是“九流”受雇而出手消滅的。’琦說道∶‘嗯,沒人知道“九流”的秘密,可能是因為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完全沒有資料不是更令人懷疑嗎?’‘我只知道眼前的事。大哥,究竟有沒有“九流”都成問題呢!’胡斐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站了起身∶‘所有人都說有,但所有人也只是聽回來的,或許所謂“三教九流”,是武林中最大的笑話。’我細味著胡斐的說話,亦覺得甚有道理。雖然我不會懷疑南賢的說話,但的而且確沒有人知道有關‘九流’的確實資料,甚么‘殺手組織’,難保不是由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捏造出來的,有誰知道?
我與胡斐并肩走出茶館,天色已暗了下來,我們竟談了很久。琦把足夠添置新桌椅的銀兩交給店小二,跟著走出來,問我道∶‘你們這么久沒見,一定還有很多話說,不如找間客棧住下來。’我正要答好,胡斐卻笑道∶‘如果留在這里,倒不如一道走┅┅大哥,自從失去鳳天南的行蹤后,小弟早已想去找二哥了,現在又遇見你,我們三兄弟可要好好聚上一聚。’原來胡斐和我也是一樣,當日在麻溪鋪一別,兩年來沒有再踏入過湖廣半步,更不用說再見狄云了。難得今日我們都在此地,騎馬到麻溪鋪也只是兩三日的路程,一切自然順理成章。
胡斐本來有一只白馬,聽他說借了給一位姓袁的姑娘,我便將黃馬讓與他,我與琦合乘一騎。一路上有說有笑,別來各自的際遇一下子都告訴了對方。原來胡斐一直在江湖浪蕩,竟給他遇見了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苗人鳳。琦說道∶‘我師父常說江湖上盡有名不符實之輩,但這苗大俠的性格雖不怎樣,品行及武功還是令人佩服。’我大是高興,叫道∶‘有機會三弟一定要介紹我認識這位英雄好漢。’此外胡斐又遇見過紅花會的三當家趙半山,那匹借了人的白馬便是趙半山所贈。昔日在海寧城我亦蒙趙半山出言相助,想到這里,心里仍是一陣感激。
一路無話。我們三人曉行夜宿,往南向麻溪鋪進發。
這日來到三元碑,離麻溪鋪已然不遠,于是放馬緩行。這兩天我的思緒一直凌亂得可以,坐在我背后的琦也都察覺到了,便問∶‘你在想著?似乎太緊張了吧?阿一。’我勉強笑了一下,柔聲反問道∶‘緊張甚么?’琦啐了一口,道∶‘你少在我面前在裝蒜。你還在想關于江湖上的血案吧!其實我聽到這陣子有這么多滅門慘案發生,都感到很不尋常,既可怕又可疑,可是要查出是誰干的
還言之尚早!我們根本沒有任何資料,想得太多會鉆牛角尖的。’‘奶說得對,是既可怕又可疑,雖說這個游戲只是由事件串連,沒有固定的劇本──情節隨機出現,任憑我們怎么決擇,電腦再行處理和分析數據發展跟著的情節,可說是完全自由發揮。但是我有一種感覺,雖然原本是沒有劇本,卻可能起了不知名的變化,因此出現一種陰謀感┅┅怎么說呢?’想到這里,就連我自己都覺混亂∶‘游戲就好像活了一樣┅┅NPC的AL太強了,設計引別人一步一步的走進圈套,難道不是嗎?海寧陳家一案便是證據!我只是居安思危,不想事件重演。’‘原本沒有劇情,現在有了嗎?’琦不解地喃喃說道。我用力點了一下頭,策騎著灰馬說∶‘E34說過,這個游戲根本沒有主線劇情,我們只需在江湖中闖出名堂,再解決特定事件和隨機事件收集十四顆神石,最后在華山論劍中憑武功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便可回去,那就是說我們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練武”、“增加名聲”,與及“找尋神石”。但現在不同了,危機正在涌現,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都是有關連的,并非獨立出現,而且沖著我們而來┅┅金龍幫事件、海寧血案、神龍島一役、鑄劍山莊那計老頭的死,總是出現在我們身邊──我只想說游戲并不如E34所說一般沒有主線。如果說E34這個游戲管理人會不清楚游戲,我寧愿相信游戲正在改變。’‘游戲會改變嗎?’琦的聲音有點驚恐∶‘好可怕啊阿一!會否改變成沒有回去的路,把我們困死在這個世界里面?’我安慰她道∶‘沒有甚么好擔心的,琦。到現在為止我只是覺得有人在不斷設下陷阱對付我們,可能是NPC吧!游戲越來越真實是事實,NPC和我們一樣有自己的思想,這只是游戲過程的一種進化──游戲難度因為NPC的進化而大幅提高了,但我相信游戲的基本設定及“爆機”辦法是不會改變的。’‘NPC的AL可以去到這種程度?’琦要待不信,卻又說不出口∶‘那我們可以怎樣?難道所有NPC都進化成為我們的敵人了?難道有一日甚么滅門慘案會來到我們的身上?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嗎?’‘置身事外?琦,在江湖中有三種人∶一種是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一種是利欲薰心的惡人壞蛋;另一種是不聞不問的江湖隱士。奶可以選擇和我退隱深山絕跡江湖,如果奶不想再回去現實世界的話。’我一邊輕撥馬鞭一邊說道∶‘老實說我是甘心情愿!能夠和琦奶在一起,留在這個世界比起現實不知好多少倍。只是奶心里面不愿意吧!琦,找尋神石的事件和機遇是從游戲過程中得到的,那過程便是“正邪斗爭”四個字,所以我們一定要參與江湖上的戰斗。忠還是奸總是要選取一方,因此我在認清對手和同伴。武林正道以少林、武當為首,加上五岳劍派、峨嵋、青城、昆侖、崆峒等派。而邪道呢,亦不出“三教九流”,只是究竟是“九流”還是哪三教,現下還沒有頭緒。無論是選擇做好人還是壞人,都必須明白他們的底細啊!’頓了一頓,才又說道∶‘我們是游戲內唯一的玩家,即使游戲內的NPC不知道這一點,但在電腦設定的取向和影響之下事件圍繞著我們發生是可以解釋的,并不值得大驚小怪。在游戲里有敵人有朋友這一點仍然沒變,我們依舊有朋友支援。只需步步為營,認清對手和陰謀所在,一件一件問題解決便沒有問題。’琦用力攬住我的腰,把臉埋在我的背上,說∶‘陰謀陰謀!老是說陰謀,究竟陰謀是甚么?誰才是陰謀家?我師父,還有石莊主石夫人┅┅阿一,我知道有朋友和師父在身旁,我只怕會連累到他們。’‘所以我說要查清楚究竟發生甚么事,知道了那些滅門慘案是誰人的“杰作”才好應付。雖然說沒有資料,但還是不出那幾個組織,我在想著這一點┅┅不過奶也說得對,太過鉆牛角尖的話可能看不到眼前的真相,我會留心的。’琦無奈地笑了一下,說∶‘你想得很周到,有你在我覺得很可靠。’我失
笑起來∶‘所以我說虛擬世界好。在現實里頭奶一定不認同我是個可靠的人。’琦輕輕打了我背部一拳,嗔道∶‘你是如此記仇的嗎?應該怪你在現實世界時太過吊兒郎當。’我聳了聳肩,良久,才道∶‘如果可以的話,即使現在我也想優柔寡斷一些,只是在這里奶再沒第二個人可以倚靠吧?我只好為奶努力一下了。’很可惜,到了麻溪鋪后,竟找不著狄云。
‘二哥說他不會離開麻溪鋪的。’胡斐站在村口,很是失望的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膊∶‘以二弟的個性,真是在此終老亦有可能,不過世界這么大,你也不想他留在這鄉下地方吧?難得他終于出去了,我們應該為他高興。’胡斐點了點頭,卻又道∶‘只是上哪里找他?’我笑了起來∶‘總會再見的,就好像我們會在南湖鎮遇上一樣。Whoknows?’‘甚么?’胡斐不解反問。我笑了一下∶‘沒甚么,只是洋鬼子的洋話,最近我遇上一個洋鬼子向他學的。’琦在一旁偷笑,我拍了她頭頂一下,又去打聽狄云到底是往哪里去了。聽村民說,狄云原是跟一個姓戚的老農住的,大約一年前,老農帶著他女兒和狄云一起離開,至今未回,也不知道是到哪兒去。
老遠從南湖鎮跑了兩天多的馬趕來麻溪鋪竟是摸門釘,實在掃興。我和胡斐就在當日結拜的樹下坐了下來,喝著琦買來的酒。
‘我們三兄弟未能一起飲酒,實在乏味。’胡斐把一大口吞進肚子里,大聲說道。
‘這一日總會來的。’我抹了抹嘴角,笑問道∶‘三弟,今日之后你有甚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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