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暗道之中,肖智扶著墻壁狼狽而又無比艱難的向前走著,他每走一段路就會停下來,然后做兩件事情。
他在墻壁上扣動著,在來路上設置啟動陣法,然后借助這個機會喘上一口氣。
這里的暗道密如蛛網,陣法啟動之后更是能夠迷惑后面追來的人,讓這里的道路變得無比復雜,肖智相信就算后面的人修為非凡,見多識廣,也不見得能夠很快破開障礙找這里來。
想到這里,他狂跳著的心臟也稍稍安靜了一會,但也僅僅是一會而已,隨后又更加劇烈蹦起來,就像是要爆裂一樣。
肖智眉頭皺起,臉上帶著一種不甘又惶恐的神色,他發現自己的心臟變得極其不正常,根本不像是正常的跳動,更像是蘊含了很濃郁的能量,每一次都要炸開,每一次都被心臟的韌性壓回去。
那種爆炸感覺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強烈。
他的神魂就像是丟在陽光下的冰塊,正在不斷的融化,而那陽光的溫暖并不是最可怕,陽光中的毒是最致命的。
他中了毒,白仙修為的他居然也中了毒?
在很多的修煉者看來,毒這種東西對于元神境強者就沒有什么作用了,而人族修煉界那些能夠麻痹元神,腐爛身體的毒可以威脅到飛升境強者的生命,但是這也幾乎到了這些毒的極限,所以只要有了半仙修為,毒基本上便不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命。
但什么事情總有一些例外,比方說那些可以毒殺魂族的東西,毒起修煉者效果也是相當驚人的。
典籍中記載,世上最毒的東西是一個叫做含沙射影的兇獸,據說它的毒能夠輕易的殺死一個神修,僅次于這種毒的東西還有幾個,其中有一個來自于魂族,叫做紫魂。
紫魂能夠將一個魂尊毒死,而且被毒死的魂尊將會與魂源徹底斷絕,完全喪失轉世重生的機會。
肖智覺得很恐懼,但是他又不愿意承認自己中了紫魂之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但是那種不安焦躁以及恐懼還是如同潮水一般將他包圍了。
他現在的身體與神魂已經無比虛弱,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幾乎順著暗道連滾帶爬一樣向前走,身體因為中毒的緣故開始腐爛,變得異常脆弱,當他伸手去扣動機關扳手而導致手腕折斷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真的要廢了。
肖智腳下一滑,整個人一個咕嚕朝著下方滾去。
他的身體與周圍石面不斷的碰撞,一直到了一個轉彎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仰躺在地面上,氣息長長短短,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就像是無法控制而卷起的海浪,然后胸膛內便是傳來一聲悶響。
他的心臟直接爆炸了,其中的鮮血噴的整個胸腔都是,那種腥臭的味道順著他的喉管與嘴巴傳出,讓他的鼻孔充斥著這些極其難聞的氣息。
肖智口中向外冒著血,一呼的時候帶著血泡,吸氣的時候喉嚨深處轟轟隆隆的。
他嘴角眼角鼻孔耳朵中冒出來的血液都是暗紅色,暗紅色中帶著一絲淺淺的紫,紫這個顏色對于修煉者而言是一個兩極分化極為嚴重的色彩,要多就預示著特強,要么就預示著劇毒。
暗道里面沒有燈光,昏暗一片,按照常理這樣的氛圍不會讓一個白仙強者覺得可怕,但是目前肖智已經不是白仙強者,他現在骨骼斷裂,皮膚腐爛,血液腥臭,就連世俗界一個打魚曬網的老漁夫都打不過。
他顫抖著伸出手,在嘴邊抹了一把,這里出于地下,所以周圍沒有什么光線,但他的眼睛還能模糊的看清楚血的顏色,因為那暗紅血液中的淡紫色有些刺眼。
他掙扎著站起來,體內骨骼就像是熱油炸了幾天一樣,已經干枯而脆弱,不知道斷成了多少截,他只能放棄想法,先坐了起來,靠著石壁大口大口的喘氣。
安靜的空間中只有他的喘息聲,這讓他覺得陌生而又恐懼。
如果這真的是紫魂之毒的話,那他的神魂將會被漸漸腐蝕,最后身體爛掉的同時神魂也盡數消泯,他就徹底完了。
肖智對紫魂毒的了解不多,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但是只要到了禁地才有機會保存一絲神魂。他現在已經不求能恢復完好,只要能留下一絲神魂,就算是修為驟減九成,也算是活下來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即便他是個白仙強者。
肖智知道下毒的人是誰,之前他撞開那面墻的時候看到了那雙泛著冷氣的眼睛。
他還是小看了那個姑娘。
肖智短暫的休息了一下之后,手臂顫抖著從袖中取出手巾擦拭掉唇角的污血,但是他一低頭,那血液就像是刺破了的水球一樣瘋狂的朝外涌,他感覺到喉嚨有些堵,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于是他扔掉手巾,扶墻微微站起來,弓著身子繼續向前。
他能夠感受到,后面那追來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近,即便是他開啟了眾多的陣法之后,還是不能阻擋對方的腳步。
當曲曲折折的暗道走到最后,肖智望到了那一扇通往禁地的大陣,他才覺得又有了生還的希望。
這時候他已經徹底不能行走了,就連坐都不能。
十丈的距離而已,爬過去也足夠了。
他向前伸出右手,但身體還沒有來得及動,一個人影已經擋在他與那大陣之間。
“看來這十丈距離是你這一輩都爬不過去的一段路了。”肖葉嵐冷眼望著眼前這個趴在地上,僅能隱約看出人形的東西,冷漠的嘲諷道。
肖智抬起頭,額頭與臉頰都有些凹陷,皮肉耷拉著,全依仗著腦蓋骨最后支撐這個腦袋沒有像是爛泥一樣化為一團。
他想說什么,但是喉嚨中翻來覆去的都是血液涌動聲音,他已經不能說話了。
“當年你害死我娘的時候,你就是用毒吧,不過那個毒物比起來這個要慢得多,若不是向著現在就殺死你,我也很想讓你嘗嘗那種慢慢被折磨死的痛苦。”肖葉嵐想起母親那時候一天天的虛弱,最后在痛苦折磨中無力的死在病床上,而作為女兒的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辦法。
肖智在趴在地上嗚嗚的叫著,不知是想否認這個指控還是想要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當然也有可能是求饒,或許在別人眼中白仙強者是有尊嚴的,過現在看來他們很多還是因為不會遇到這種凄慘的情況,否則的話真的比死狗還要難看。
六道聯盟的發展中,肖智的確是發揮了重大作用,肖葉嵐是盟主的女兒,肖智是盟主的左膀右臂,按道理他們應該相處的很融洽,而且按照輩分而言,肖葉嵐也應該恭敬的叫他一聲二爺爺。
不過這個稱呼若是喊出了口,肖葉嵐都怕臟了自己的嘴。
母親臨死之前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卻沒有告訴她,后來她在整理母親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筆記,那筆記中記載著很多讓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或者一旦想起來都覺得可怕的消息。
她的母親不是這個大陸的人,而是瀛洲人。
她嫁給父親不過是更方便行使自己的臥底工作,只不過她后來愛上了那個她當初帶著目的接近的男人,然后她斷絕了與瀛洲的往來,安心陪著他,為他生兒育女。
然后她的身份暴露,父親將她關了起來,不久之后她就郁郁而死。
很多人認為她是病死的,但其實她是被毒死的,而向她下毒的人就是肖智。
她在筆記中寫自己已經知道了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無從選擇,只有一死。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肖葉嵐對于這個逼死母親的聯盟就帶著一種恨意,而當時下毒的肖智更是列在了她心中必殺的名單,她一直都是再等,等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
她沒有多強的控制欲,之所以表現的那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她小的時候雖然在聯盟中長大,但記事的時候父親與母親便分居了,她一年也見不到父親幾次。
那時候她不明白母親為什么一直住在一個小院子里,從來都不離開,后來她才明白,那是因為父親把她囚禁了起來,根本不讓她離開半步。
父親有很多女人,但是真正給他生了孩子的只有兩個,另外一個女人就是肖凌云的生母,相比于肖凌云,肖葉嵐則是因為母親身份被嫌棄,只能與母親住在一起,但是她那一段時間過得很開心,直到母親去世。
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來了一次,站在床前看著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臉上沒有任何的情感變化。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擺了擺手讓人把尸體抬了出去,究竟是扔了是埋了肖葉嵐都不知道。
當時,整個過程中父親都沒有看她一眼。
她追著母親的尸體跑出去,然后抱著那扛著母親尸體的聯盟修煉者,那個人一腳把她踢飛,踢斷了她的胳膊,父親在一旁看著,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就離開了。
她永遠記得當時那個修煉者的模樣還有父親眼中的冷漠。
隨后她在那個小院子里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從六歲開始,到十二歲結束。
整整六年。
那是她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