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方在魂域活了四千年,他沒有經歷過上一次界域大戰,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人界。
幽云谷一戰之后,魂尊無垢被潯仇所殺,魂族便派他接替了后者的位置,他遵照魂相大人的指示,令所有魂族隱藏起來,最近半年,魂族并沒有什么大的行動。
鎮守下三族的北斗七星封印已經徹底破壞,尊者級別的下三族強者已經能夠將百分百的實力展現出來。
在魂域的眾多尊者當中,戮方的實力算得上拔尖,足以與人族中最強大的白仙強者匹敵。
此時,站在他身前的人是魂族的王煞烏迪。
烏迪站在嶧山山頂,望著沐河如同怒龍一般咆哮著東流入海,遠處高高低低的山麓與林木將整片世界描繪的生機勃勃,就算是這里曾經爆發過界域大戰,受到陰煞之氣的影響,生物稀少,元氣不足,卻也是與魂域那暗無天日,完全由死靈樹覆蓋的地標有著極大的差別。
他讀過一句詩,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那個場面,但是站在這里望著這個世界的風光,他能夠依稀想象得到,甚至開始有些明白為什么人類的修煉者要感悟天地之靈氣。
如果說魂族被先天賦予了強大的能量,那么人族就被饋贈了這樣絢爛生動的生存世界。
北斗七星封印被破壞掉之后,下三族已經從極大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現在王煞修為的烏迪也能夠穿越人界與下三族之間的通道,來到人界。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烏迪就已經到了嶧山。
他一直都在等,等一個好機會。
他的目光望向云然大陸之南,雖然那里的具體場面他望不見,但是那里的能量他清晰的感受得到。
還有那遙遠的星空,那光亮的星辰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轉過身來望向魂尊戮方,后者身材高大,比他大了好幾圈,但后者卻恭敬的站在他身前,微微垂頭,恭敬待命。
“都邦手下的魔族有什么異動嗎?”
魂尊戮方抬起頭,道:“陰魔王都邦手下的幾位魔尊分了兩撥,一撥向西北朝著萬獸山的領域靠近,另一波朝著西南方位去了。”
烏迪很了解云然大陸的情況,自然明白這些方位究竟有些什么,對于陰魔王都邦的意思,自然也猜出了大概。
“王煞大人,咱們何時開始?”魂尊戮方請示道。
“現在。”王煞烏迪的眼中閃爍猙獰之色,他聲音干脆,帶著一種按捺不住的情緒。
魂尊戮方點了點頭,他向后退了一步,身體化為一道黑色流光從嶧山山頂躍下,轉眼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斗師會,斗神大殿。
秦天開啟了那神秘的陣法之后,進入了一片幽暗的空間,他腳下沒有土地,整個人就像是懸在天空上,頭頂是一片黯淡的星光,腳下是一道延長到目光所不能觸及之處的狹長黑色深淵。
雖然這片古怪的空間在現實世界中只占據了巴掌大小的空間的,但它卻是真實存在的。
魂尊戮方已經在等他了。
秦天隨手封鎖了那黑色空間,他像是知道自己要見的人究竟是誰一樣,根本沒有半點驚愕。
“尊者此行辛苦了。”秦天聲音平淡的說道,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片空間中充斥了太多魂族煞氣的緣故,使得他身上的能量變得有些幽暗詭異,但是他的眼睛已經幽綠色的光閃爍著,那種光芒的出現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驚異。
他們明明來自于不同的族群,這一刻卻很是相像,說的更明白一些,秦天就像是一個魂族。
幽暗的世界并不能遮擋住魂尊戮方的眼睛,他望著秦天,這個世俗界斗師會的掌舵人,心中產生了一種征服感,譏誚的說道:“看來秦會長已經等待很久了。”
秦天望著魂尊戮方,但他的眼珠卻不轉動,似乎不受大腦支配。
他的大腦在考慮其他事情。
“幾十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我們的計劃并沒有之前想象中的那樣縝密。”
對于這樣沒頭沒腦的話,魂尊戮方心中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你現在是在害怕?”
“不是害怕,是一種急切。”秦天的臉上甚至都變得有些蒼白,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也難怪魂尊戮方會以為他已經心生畏懼。
魂尊戮方盯著秦天的眼睛,打算借此機會得出更加準確的結論,在后者的眼色中,他讀到了類似于自己之前猜測的情緒波動。
“在有些時候,急切也是可以與害怕劃等號。”
“不,與縝密劃等號才是,我與肖無極并不是一樣的人。”秦天語氣有些冷漠的道。
魂尊戮方也懶得再與秦天玩文字游戲,他看著秦天眼里充斥著的血絲,那些因為畏懼而有的血絲存在于一個掌控著天級勢力的白仙掌舵人身上出現,情形的確是有些詭異,他有些不解的問道:“那讓你這么急切的事情又是什么?”
秦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著魂尊戮方吃吃笑起來,道:“魂尊大人難道就不急切?”
魂尊戮方淡漠的說道:“我沒時間思考那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秦天臉上的神情愈發凝重,甚至變的有些不悅起來,就連音調都微微上揚起來:“但現在就連人道之子也已經成就白仙之境,王煞大人為何還沒有行動,難道當初達成的協議都已經不作數了嗎。”
魂尊戮方斂了笑容,周身能量愈發陰寒起來,道:“秦會長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地位,這一場協議原本就不是公平的,更何況,你在與我們魂族做交易的時候,就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而且按照當初的約定,王煞大人已經滿足了你的要求,至于未來人界的殘破江山是不是由你掌控,可你自己的本事了。”
秦天皺眉說道:“尊者的意思是王煞大人不打算幫我了。”
“其實王煞大人一直在猶豫,現在上三天的人也已經進入人界,我族與妖魔二族之間也只是戰略性的合作關系罷了。”
秦天略一沉默,片刻后說道:“尊者大人究竟想表達些什么,不妨之言。”
魂尊戮方望著秦天,有些嘲笑的說道:“這個天下,唯一靠的住的就是自己,而自己最靠得住的,就是實力。”
“王煞大人讓我傳話給你,他準備開始行動了,你也可以按照計劃開始了,咱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完全在于你斗師會的表現了。”
秦天沒有接話,只是望著魂尊戮方逐漸消失的身影。
這一刻,他心中第一次產生了自己那時候選擇究竟是對是錯的疑問。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什么退路了。
秦天將這片空間再度封印起來,他重新回到斗神大殿,高大的斗神像上帶著淡淡的金色光芒,即便是殿外的陽光照射不進來,這里依舊壯闊雄偉。
斗神赤炎是玄天外手下的副神之一,按道理而言,傳承了道之力的潯仇與斗神赤炎之間有著不小的聯系。
他有時候也會想,為什么自己會選擇走上這么一條道路。
應該就是人生經歷的緣故吧。
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命運,因為他天生就有著權傾天下,足踏九霄的決心,但上蒼卻沒有給他能夠相匹配的天賦;他出生在斗師會這樣可以幫助他完成心愿的天級仙府,但這個大勢力,卻并不是為他所準備的。
他需要思考很多,擔心很多,謀劃很多。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這個東西勝過一切。
他生來就對于權勢與修為有著極度的渴望,但是上蒼卻沒有給他相應的東西,所以他一直都在不擇手段的爭取。
所以他總是小心謹慎,只有具備了百分百的可能后才開始行動,因為他擔心失去現在有的一切,更希望繼續追求野心中尚未得到的東西。
有些東西,原本越不是你的,得到之后就越是不想失去。
他不是為斗師會之主而生,因此他只能害了自己的哥哥,將弟弟也送出斗師會;他沒有日進千里的天賦,只能利用一些其他的手段另辟捷徑來提升修為,甚至不惜與下三族合作。
但是他終歸做到了,雖然還沒有完全實現自己的野心。
他已經執掌了這個不屬于自己斗師會一百年,即便是修為天賦不算頂尖,他現在也已經有了超然于世的修為。
他討厭潯,甚至與魂族和六道聯盟聯合起來,密謀殺了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對于道的理解不同,更因為他嫉妒對方,嫉妒到發狂,嫉妒到了骨子里。
什么天下大義,什么七界和平,都是狗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心里這樣罵著,鄙棄著,另一方面卻還得不愿承認的明白著,這些話都是他為自己的不擇手段,勾結異族找的借口。
所以他討厭見到潯那種人的嘴臉,因為天下大義在那些人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對他而言并不是一種感染,而是一種對天賜驚才的炫耀。
這會讓他感到命運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