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吧!”張易之早已看出韋滿的心思,冷笑道。
韋滿臉色一變,顫聲說道:“我乃遷善可汗身邊最得寵的謀士,你敢把我怎么樣!”
張易之冷冷一笑,拔出一把匕首來,輕輕地把玩著,腳下一步一步地向韋滿逼近,嘴里卻淡淡地說道;“不要拿默啜來壓我。你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應該知道,我既然決定找你算賬,自然是已經有了對付默啜的萬全之策。你若是想借此來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那你是想錯了。你應該還不至于健忘到忘記方才是誰,把你可能的援軍給遣走的吧?”
韋滿的臉色頓時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這才明白,原來,方才淺云圣女讓他將那幾個“保護”她的人遣走,竟然也是這陰謀的一部分。
“淺云圣女,她,你,你居然——”如果先前韋滿那語不成聲的腔調是裝出來的話,現在則是貨真價實的震驚。
“不錯,淺云圣女也早知道我的身份,今天的這件事情,她也參與了。現在,你總該死心了吧!”
張易之已經;來到了韋滿的面前。他之所以不立即一把將對方殺死,就是為了享受一下那復仇的快感,順便讓對方品嘗一下極致的恐懼。反正,現在他根本不需要擔心對方逃走。
“啊——”韋滿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震天的大吼,轉身就要往門外跑去。
張易之伸腿一絆,韋滿正在心神極為恍惚的時候,左腿被張易之絆了一個正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張易之沒有想到韋滿這廝居然如此膿包,自己還是大大地高估了他。當下,他把匕首插回鞘中,伸手提起韋滿的衣領,將他拉到那靈牌之前,道:“想當年,你戕害自己的主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你會死在他老人家的靈位之前呢?”
韋滿抬頭再看張道寧的靈位,只感覺上面每一個字,都像是蘊含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恨意一般,只從那字體上面,狠狠地射進他的眼珠子。他不由得大駭,忽然大叫一聲,爬起身來,就往門外跑去。
張易之冷哂一聲,也沒有急著追趕,只是緩緩地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
韋滿剛跑出門外,正要轉上小路繼續往前跑,忽然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眼前的情狀,只感覺身前忽然一涼,他頓時渾身乏力,再也無法向前邁出一步。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看清自己的眼前站著一個人。那便是他許多年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只可惜,她的神色并不如他來的時候想象的那般熱情。事實上,正好相反,她的神色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而她的手,正向前伸出,手中的那亮閃閃的匕首,正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前。
平生第一次,韋滿對自己當年的行徑,生出了悔意。若不是當時他做下那件事情。憑著他在張家的受寵程度,娶一房不錯的媳婦,養幾個喜愛吵鬧的小子、閨女,并不在話下。縱然是那樣一來,他一輩子只能將自己的感情深埋心底,也比如今這樣客死異鄉來得好。
若是能得她展顏一顧,他就算死了,也算是值得的。可惜的是,就算到了他死,她也不曾稍稍減少對他的恨意。他能從她的眼神里看見這種仇恨。他甚至是第一次發出這樣的感慨:“原來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強烈的恨意!”
韋滿終于支撐不住,緩緩地跌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大周使節的駐地,也正在發生著一次小小的沖突。
事情的起因,是襖教的淺云圣女來派人來請上國使臣的下屬前去聆聽她的講法。這樣的事情,看起來突兀,實則是題中應有之義。
一向以來,不拘是襖教還是摩尼教,都很愿意把自己的教義傳播到南朝去。所以每一次,南朝的使節前來,都會被請去吃茶。這一次,張易之也曾被請去,不過后來有消息說,張易之拒絕了淺云圣女皈依襖教的建議。
這也很正常,一般而言,南方的儒生,對于襖教、摩尼教都不感興趣。他們大多數只醉心于儒教。有一少部分,則對釋教、道教這些規矩并不十分嚴格的宗教,也有少許的興趣。
于是乎,淺云圣女便轉移目標,從大周使節的身邊之人先動手,也屬尋常不過的事情。
對于襖教圣女的邀請,使團里的人自然沒有抗拒的道理。這個淺云圣女的赫赫聲名,使團里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誰會不對這樣一個傳奇的人物感興趣?誰又會不想看看這位艷冠突厥的大美人,到底長什么模樣?
尤其是武裹兒和王雪茹二女。她們都是極為罕見的美人兒,有著身為美女的那種天然自信。她們自然更加想看看讓無數人為之癡迷甚至瘋魔的那個大美人,比起自己來,到底怎么樣。
張大等人也同意前往。他們雖然并不知道淺云圣女和張易之有關系。卻能敏感地覺察到,今天的這件事,應該和張易之有關。張易之昨晚走了之后,至今未歸,說不定就是在籌劃眼前的這件事。不然的話,也不會這么巧。這么好幾個月以來,淺云圣女都不召他們前去聽法,現在他們剛剛決定今天逃走,淺云圣女便派人過來了。
一行人上了幾名襖教女使者的馬車,正要出發,卻被幾位負責監視張易之營地的突厥士兵攔住。
若是在往日里,這幾個人也不好現身出來攔人,多半也只是待他們走了之后,在后面偷偷跟著而已。但今天不一樣,默啜可汗加派了人手監視張易之,就是怕張易之玩出什么花樣來。
當然,淺云圣女身邊的人,自然是可靠的,誰要是懷疑淺云圣女和大周使節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就是懷疑襖教的教義,就是懷疑火神,這可是了不得的大罪過。
不過,現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其中出什么變故,誰也擔當不起。
“怎么?”襖教的女侍者冷笑:“你們想要阻攔淺云圣女的大事嗎?”
那幾個士兵幾乎都是襖教的教徒,聽見“淺云圣女”這個稱謂,臉上不由自主地現出虔誠之色。為首一人連忙賠笑道:“小娘子說笑了,就算給我們天作膽,也不敢壞圣女她老人家的大事。不過,如今黑沙城內局勢復雜,到處都不太平,這萬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們幾個實在是擔待不起,還請小娘子見諒。”
“那么,圣女的怒火,你們擔待不擔待得起呢?”為首的女侍者絲毫不給面子。如果默啜是政治和軍事上的皇帝,那么淺云圣女便是宗教皇帝,精神領袖。作為淺云圣女身邊得用的人,這幾個小娘子也自有威嚴,絕不是一般的小丫鬟所能比擬的。
幾個士兵啞口無言,卻還是不肯輕易放一行人過去。雙方就這樣僵持在那里。
最后,還是張二想出了一個辦法:“我看,大家在這里耗著,也不是辦法。不若這樣,幾位兄弟既然不放心我們全部跟圣女的使女走,那我們留下一個重要人物在這里就是了。只要你們相信,我們不會丟下他獨自逃走,就沒有問題了吧?”
幾個士兵一聽,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說實在的,若是可以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愿意得罪淺云圣女身邊的人的。因為這很有可能導致他們最后被襖教教義懲罰。那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重無可重的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