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一身黑衣,踏著清晨的陽光走出院門,回首見眾人都跟在身后,像平時一樣。少年郎笑了笑,揮揮手,道:“都回去吧。”此刻多言無益,徒亂心意而已。黑漆大門緩緩關閉,發出一陣讓人牙酸心澀的聲音,像是一道大幕緩緩拉上。少年郎似乎在關閉心門,那些讓自己熟悉、伴隨著自己度過一個又一個艱難險阻的伙伴們漸漸消失在黑色大門的影子里,最后,只有蘭明珠的身影在最后一絲門縫中間,仿佛是一個蹩腳的演員,演砸了一場戲,站在臺前大幕后謝幕。溫婉和堅毅兩種表情完美的合二為一,只是那張花朵初綻的臉上掛著一滴露水,煙氣蒙蒙,水汽蒙蒙。..沈旭之無聲的張嘴比劃了一個口型:“等我回來!”大幕拉上,黑漆漆的大門,把世界一分為二。沈旭之在大門上畫下最后一道符文,點亮了整個禁制陣法。小小院落驟然一亮,隨即黯淡如常,沈旭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懷里的小白狐貍即便在睡夢中也知道少年郎心事一般,動了動,用尾巴掃了掃少年郎的胸膛,似乎在安慰著沈旭之。“沈少,走吧。”葉蘭宇沒進院子,一直在長街上等待著。“你挺上心啊,老葉。”沈旭之嘴角帶笑,笑容里面有一絲奚落,一絲嘲諷。少年郎心情很不好,尤其是見到葉蘭宇之后,感知到葉蘭宇身邊的氣息,更加無法爽快起來。..“沈少,這話是怎么說的呢……”葉蘭宇一愣,似乎沒想到沈旭之會這么說,之前不是都說得好好的,怎么要進大雪山朝圣了。這少年居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以前,沈旭之都是笑呵呵的模樣,對自己也算是寬松的很。出手也豪闊無比。怎么……沈旭之往上拉了拉黑色罩帽,把臉罩在黑色的陰影中,背后柴刀像是感知到沈旭之壓抑在胸臆中的殺氣開始發出一陣低微卻讓人心神動搖的嗡嗡聲。“老葉,你不用再和我虛與委蛇了。白花蛇舌丹雖然珍貴。你也看不上眼,窮奇雖然少見,對你來說。作用也不大。各人實力再強,在千萬人的人潮里,也只不過像是一朵水花。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管,不管你到底背后隱藏著什么心思。但是,你記住,我沒死的時候。你不要動我身邊的人,我這人護短的很,萬一不管你什么理由,小心我發瘋。”沈旭之背后柴刀嗡嗡的聲音越來越大,隱隱發出淡淡的血色。“而且。老葉,我告訴你,我不會死。我不去猜你的心思了,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情。”葉蘭宇聽著沈旭之的話,面色漸漸冷了下來。葉蘭宇給沈旭之找的這小院落地處偏僻,靠著大雪山,幾乎背后就是那道籠罩整個雪山的龐大禁制,長街上行人稀少,又值深秋清晨,更是沒有行人。兩個人站在長街上,沈旭之的頭微微的低著,罩帽攏的很深,看不清眉眼。葉蘭宇的臉上還有一絲習慣性的笑容沒有消退,被凍僵在那張溫文爾雅的臉龐上一般。“沈少,你這是要入大雪山,心神不寧出言試探還是真的懷疑我老葉?”葉蘭宇道。“我可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明人不做暗事,本來還想著就這么下去,但今天忽然不想了。你露出的破綻太多,說實話老葉,你是一個好朋友,但絕對不是一個好戲子。”葉蘭宇苦笑,居然把一個落魄的王爺比成戲子,自己這身份和身后隱隱的強大勢力在這少年眼中根本就不值一物。既然沈旭之看穿了,葉蘭宇也不再掩飾,挺直腰身,一股龍行虎步的王者之氣憑空而出,也不知之前到底是如何掩飾的。沈旭之眼睛驀然一亮!葉蘭宇朗聲笑道:“就在這里,你入大雪山之前,我便能讓你橫尸于地,你信不信?”“不信。你可以試試,說實話,我也很好奇。”沈旭之的聲音愈發寒冷,沒有一點好奇的意思。反而葉蘭宇憑空而出的那股子豪邁的王者之氣并沒有感召沈旭之,少年郎從上一世開始,對這些帝王將相就沒有一點好感。聽葉蘭宇這么一說,身上的殺氣開始像有生命力一般從柴刀中絲絲滲出,在柴刀周圍形成一陣血霧。“我不是要動手,而是讓你知道,我隨時能動手做到你擔心的事情。所以,根本沒有必要,你只是疑心太重了。”葉蘭宇道。沈旭之嘴角露出一絲哂笑,也不答話,在黑色罩帽籠罩下的陰影里面那一絲哂笑如此顯眼。沈旭之左手打出一道瞬發的禁制陣法,幾根蔓藤從地面磚石之間冒出,瘋狂的抽著目,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一道藤條編制的牢籠。少年郎右手抽出柴刀,當空虛劈。葉蘭宇面露異色,眼中瞳仁縮成針眼大小,被一滴血,一串血,漫天血染成紅色……長街上,蔓藤牢籠被沈旭之從中間劈開,一股子滔天的血腥味道升起,彌散在長街上。血霧濃而不化,顯得格外詭異。“你身邊這些隱身的小玩意挺有意思的,說實話,我還想著收一只玩玩。我不是好殺之人,只要你不逼我就好。”沈旭之在藤條形成的藩籬里抓起半丕異獸的尸體,拿著柴刀擦拭了幾下,擦掉并不存在的血污。“你看看,就因為你沒有誠意,這才動了你的召喚獸。你這些小家伙兇倒是夠兇,也足夠隱蔽,但還是不夠看啊……”沈旭之隨手把柴刀背在背后,沿著長街向著雪山朝圣之處走去,朝陽越出地面,火紅的光芒把少年郎的影子拉長,“院子里那幾只這時候也掛了。你別惦記了,記住我說的話就行,周圍那十二個人我就不殺了,你好自為之吧!”沈旭之右手抬起,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像是在和葉蘭宇告別,又像是揮動柴刀,告誡葉蘭宇不要輕舉妄動。葉蘭宇抽了抽鼻子,似乎對那股濃厚的血腥味道極為不適應。看著少年郎迎著朝霞走去的背影,拉的極長,混合著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道,在心里埋下陰霾。大雪山朝圣結界的入口,六名薩滿祭司開始念動冗長的咒語,整個籠罩雪山的結界開始發出淡淡黑色的光芒,繼而變成七色,直到最后,出現一絲縫隙。大雪山上凄厲透骨的寒風順著這一絲罅隙吹了出來,冰寒冷厲。沈旭之的頭依舊埋在黑色罩帽里面,把自己深深的藏起來,不讓人看見心底的那縷傷悲。少年郎也沒有把握,一點把握都沒有。要不是九尾天瀾白狐的話,沈旭之自然是能走多遠走多遠。寶物就算是再好,也得有這個命去享受才行。這么多年都沒有人能出來,少年郎自然不愿意去冒險。但這狗rì的老狐貍每每說什么都應驗如神,況且就算是什么都沒有,就算是完成老狐貍的心愿,沈旭之也不惜以身履險。老狐貍和劉大先生在少年郎心里地位特殊,劉大先生的死,沈旭之雖然知道后沒說什么,但還是心中黯然。雖然那一戰自己已經竭盡全力,最后暈死過去,靠著龍之幸運才挺過去。但少年郎還是病態的自責著自己,如果自己實力再強一些,如果老狐貍有自己的身形,如果……無數個毫無意義的如果勾織成一片叫做悔恨的心情。那只老狐貍……還是能做就做吧。大雪山的寒風吹在身上,透骨的寒冷。沈旭之卻渾然不覺。入境知命后,少年郎一身被金龍、天雷地火錘煉過數次的鋼筋鐵骨已經不畏嚴寒了。往rì里收攏衣服,不過都是多年以來的習慣,少年郎下意識里面做出來的舉動而已。此刻沈旭之沒有這個心情去悲chūn惜秋,全部的神識收攏成線,一絲極細的線,探知里面到底有什么氣息能讓九尾天瀾白狐不顧一切的去做。可惜,大雪山中一片死氣,別無他物。混混僵僵的沒有一點生機。在旁地,就算是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也不會像這里這般靜寂而無聲無息。沈旭之謹慎的只是探知一下,便收了神識回來,天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鬼東西。相對神識來講,沈旭之還是更相信自己的身體和背后的柴刀。城主根本沒有出現,百十名狼騎散站在四周,看著一名名祭司進入禁制罅隙,像是看一具具尸體般。無同情,無幸災樂禍,只是冷漠的看著。沈旭之最后進入大雪山,少年郎還在擔心羊皮袍子到底會不會被允許進入。還好,大雪山禁制沒有一點反應。隨著沈旭之的進入,背后那絲罅隙隨即合攏,外面的一切生機都被切斷。十二個祭司懵懂的站在地面上,眼前只有一條路通往山頂。巍峨的雪山如今在眾人面前,更顯挺拔。山尖籠罩在云霧中,也不知道白云深處到底有沒有人家,還是處處枯骨荒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