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軍的集結號角比平常早了有一個時辰吹響。火頭軍先忙了起來,給大軍做起早飯,吃了啟程開拔。
月奴在沉睡聽到號角聲,像條件反射一樣的翻身跳起,驚道:“今日出征么?”
睡在她旁邊的艾顏被吵醒,“天都沒亮,你吵什么!”
“睡你的!”
月奴飛快的穿好衣服鎧甲,抱著一個兜鍪就往帳篷外跑。剛出門差點和一人撞個碰面,是郭安。
“郭安,大軍是不是要開拔了?”月奴很焦急,“快帶我去公那里!”
這幾天薛紹沒有回這里來,月奴已有幾日沒見著他了。
“安大將軍,我正是奉了薛將軍之命,來給你傳令的。”郭安道。
月奴一愣,“公有何吩咐?”
“薛將軍讓你留在黑沙,不必隨軍了。”郭安說道,“另外,他交給你一個重要的、絕密的任務!”
月奴眨了眨眼睛,“什么任務?”
“嚴密看管艾顏,不可讓她離開軍營半步!”
“……”月奴先是一驚,隨即就回過了神來。雖然心里有點失落,但乖乖的點了點頭,“好吧,我會做好這件事情。”
“告辭。”郭安說完就走。
“喂,等一下!”月奴將他叫住,訕訕的道,“公可曾說了,何時能夠班師回來?”
郭安撇了撇嘴,“這恐怕沒人知道。戰事如果順利,大約數日就回。如果不順利,就說不好了。”
月奴心里頓時就郁悶上了,要這么久見不著公啊!
郭安走了。
月奴回到帳篷里,有力無力的仰天躺在了榻上,眼睛都發直。
“怎么了?”艾顏挺關切的問她。
“哎……”月奴長聲嘆息。
艾顏就笑了,“怎么像個老夫似的還嘆氣了?莫非是薛公出征卻不肯帶上你?”
月奴一扭頭瞪向她,“還不是因為你!”
說完月奴就后悔了——露餡了!
艾顏卻是無所謂的樣,淡然一笑,說道:“薛公會將你留下來看管我,這是理所當然的。”
月奴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嗎?
艾顏搖了搖頭躺下來,臉上掛著一絲淡漠又苦澀的微笑,平靜的道:“他說得沒錯。大草原上的戰爭一天不平息,我們就一天是敵人!”
“我們不是朋友么?”月奴訥訥的道。
“是朋友。同時也是敵人。”艾顏微笑道,“月奴,你可能根本就不了解你家公。”
“為什么?”月奴很納悶,我和公朝夕相伴親密無間,還能不了解嗎?
“因為,你始終站在他的身后,你的眼里只有他一個人。”艾顏說道。
“沒錯啊!”月奴眨了眨眼睛,“這有什么不對嗎?”
艾顏微然一笑,“那也就意味著,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你既不知道你家公站在了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也不知道他的眼前,面臨著什么!”
薛紹全副披掛的站在點將臺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正有千軍萬馬集結而來,內心非常的震憾。
冷兵器的戰爭,拼的就是人。
眼前十萬人一眼看不到邊,旌旗翻滾的聲音如同海邊的巨浪拍打礁石,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就像一片茫茫的鋼鐵草原。
這么多的人,生死全在自己的掌握。
一向臨泰山之崩也心靜如水的薛紹,此刻,心臟砰砰的劇烈跳動。
這時,程務挺帶著李多祚等幾名將軍過來了。
“薛長史,來得好早啊!”程務挺聲如奔馬,大聲道,“大軍集結大約還有一兩個時辰方能完成,你何不歇息片刻?”
“不用。”薛紹笑了一笑,說道,“這幾天,我已經歇夠了。”
程務挺會心一笑點了點頭,想當年我第一次站上點將臺面對數萬大軍的時候,可比他緊張多了。
這時行軍司馬蘇味道上前來道:“程將軍,薛長史,誓師的祭與檄都已經備好,只等祭禮開始。”
說罷蘇味道就獻上來一摞稿。
程務挺連忙往旁邊退一步,訕訕的道:“薛長史,你來主持軍前祭祀吧!蘇先生寫的那種章,我是念都念得拗口!”
眾將哈哈大笑。
凡大軍開拔尤其是正兵出征,必然會要祭祀天地神明,同時也要發表一通演講來彰示師出有名、鼓舞士氣。
薛紹呵呵一笑,接過蘇味道寫的章來看。幾篇祭祀風伯雨師的祭都有著固定的套路與行格式,并不為奇。但是那一篇檄卻是寫得慷慨激昂豪情萬丈,還真不像是出自蘇味道這樣一個斯書生的手筆。
薛紹不由得對蘇味道刮目相看,難怪裴公對他如此器重,此人非但是對軍的大小事務了如指掌,辦事精明強干,章寫得也是叫絕啊!……細細一回想,這倒是不奇怪。歷史上的蘇味道出身雖然一般,但他憑借自己的才華與努力后來也是做到了宰相的。而且他的后代當出了一個響徹國歷史的學巨匠,蘇東坡。
“蘇司馬,就由你來主祭。”薛紹將章給回了蘇味道。
蘇味道現在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連品銜都沒有的軍吏,現在能在十萬大軍的面前露臉,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揚名機會。更重要的是,薛紹的這一舉措擺明就是要抬舉他,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驚喜。
因此蘇味道非常恭敬的拱手長拜,“屬下領命!”
大軍集結完畢。十萬人馬,排山倒海氣象如虎。
恢弘磅礴,無以形容!
在蘇味道主持了祭祀之后,按照薛紹的軍令分派,十萬大軍分為七部,程務挺、李多祚與張虔勖等名大將各領一軍,依次開拔出發奔赴不同的戰場,截擊于都今山外圍的鐵勒各軍。薛紹麾下僅有薛楚玉本部的三千跳蕩軍與五千勤雜火頭兵,但卻是全軍核心所在,將會最后出發。其余軍的一切動向需得時時向軍回報,一切行動也必須向軍請示批準。
雖然程務挺是黑沙的行軍總管,但是現在的戰局分布已經很明顯,薛紹才是全軍總指揮。
程務挺的確不是一個嫉賢妒能之人,他自己甘心充當了一回戰將,把主帥的位置與全軍的指揮權,拱手讓給了薛紹。
軍依次開拔,離開了黑沙城。
薛紹率領軍,隨即開拔。他回頭看去,龐大的唐軍營地已經變得空落落的了,只剩下蘇味道率領的三千兵馬與一些民夫雜役在這里留守。
“這是我初出茅廬的第一戰。”薛紹深呼吸,“只許勝,不可敗!”
近旁的薛楚玉聽到了薛紹的言語,抱拳一拜,“將軍盡管放心,此戰我軍必然得勝!”
薛紹不禁一笑,“何以見得?”
薛楚玉慷慨道:“以正討逆,必勝;以勝擊敗,必勝;以智擊愚,必勝;以有備攻無度,必勝;以嚴陣攻荒馳,必勝;以精誠攻內亂,必勝;以昂揚攻衰墮,必勝;以精銳攻烏合,必勝;以有道攻無道,必勝——有此勝,何懼之有!”
薛紹不由得眼前一亮,呵呵笑道:“看來你也沒少讀兵書。”
一旁的吳銘淡然道:“在我看來,還有一勝。”
“哪一勝?”
“斥侯。”吳銘微笑道:“我軍斥侯把敵軍的動向無一遺漏的回報給主帥,反觀于都今山的敵軍,他們甚至不知道我軍已有十萬人馬集結于黑沙,仍在激烈的內戰之。因此,以明聰攻蔽塞,必勝!”
“沒錯,這是關鍵。”薛紹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至從我從前方撤走,于都今山就開始掉以輕心,不再防備。但是我軍卻從未放松過緊盯他們的一舉一動。正是那些不顯山不露水的斥侯,讓我軍變得眼明耳聰。”
吳銘微笑的點頭。
薛紹心想,以后有機會真該讓吳銘來幫我一起煅煉精兵。當年西域大戰區的“斥侯之王”再加上我的現代練兵技術,必然如虎添翼!
薛紹所部的人馬做為指揮心遲了一兩個時辰出發,而且有意放慢行程走得不快。其余軍則是輕騎快馬兼道疾行,采取的是“奇襲”手段要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次日傍晚,正當薛楚玉在指揮勤雜兵搭建營地的時候,第一份軍情馳報就已經送到了薛紹的手上,來自惡來程務挺。他率領麾下的一萬五千精銳騎兵,最先與鐵勒仆固部族的兵馬開戰。
仆固部族一門心思盯著于都今山的戰況,哪會料到會有一支唐軍從天而降。而且程務挺采取的是黎明突襲,仆固兵睡得正酣完全沒有任何的防備。一場激戰下來,程務挺率軍斬首敵軍三千余級、俘虜五千人并生擒了他們的部落首領與大小將領三十余人,正往薛紹所在的軍押送而來。
“迅疾如風侵掠如火,惡來果然名不虛傳!”
接到這份初戰告捷的戰報,薛紹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興奮,就像當初獲悉入選了特種部隊一樣,從頭到腳每一根發梢都透出一股爽勁!
被薛紹秘密攜帶于軍的伏念,對于這份捷報的來臨仿佛并不意外。他主動來問薛紹,“分崩離析的草原部族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你已經勝券在握。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用我?”
“馬上你就能發揮你的作用了。”薛紹說道,“姓鐵勒的部族之一,仆固族的首領與將軍們就快押到我這里來。你可以見一見他們,說一些你該說的話。”
伏念恍然大悟,長嘆了一口氣,“原來我能幫你勸降的,也只是俘虜而已?!”
“當然。”薛紹冷冷的一笑,淡然道,“在我看來只有窮途末路之人,才會真的甘心投降。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與大唐為敵的代價!”
眼疾發作,暫時只能每天一更。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