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郎情妾意。
此刻的溫馨與幸福,讓太平公主感覺此前的一切等待與煎熬都是值得。現在,就是這一刻,她覺得就換拿整個天下來跟她交換薛紹的懷抱,也是沒得商量的拒絕!
這么多年來,太平公主頭一次的認清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就像她母親曾經對她說過的那樣,一個女人,無論她是閃耀天下還是僅僅擁灶臺前的三尺之地,她所期待的,無非是一個男人溫暖的懷抱,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家,太平公主生平頭一次的感覺到,原來“家”是這樣一個神奇又偉大的東西。它將是一個女人畢生最大的追求與最后的歸宿,它能讓一個女人為之付出一切,無怨無悔。
“薛郎,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太平公主伏在薛紹的懷里,輕輕的呢喃。
薛紹緊緊的抱住太平公主,當做回應。
太平公主隱隱動情,在薛紹的懷里翻了個身仰面躺在了他懷里,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溫情的香吻。
薛紹在閉上眼睛的前一瞬,看到了舞池中翩然起舞的陳仙兒正看著自己。
那眼神中的意味,難以言喻。
沒有哪個女人會樂于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其他的女人親熱纏綿。可是陳仙兒只能接受,甚至連回避的權力都沒有。
非但如此,她還要臉上帶著微笑,穿著那件不屬于自己的華麗羽衣,盡心盡力的好好跳舞。
這種心情,沒人能理解。
薛紹在陳仙兒微笑的臉龐上,看到了掛在眼角的一絲淚花。
她的表情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做——強顏歡笑。
薛紹的心里感覺非常的復雜,左右都是造孽,我該怎么辦呢?難道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正當薛紹與太平公主情到濃時,守在殿外的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進來,看到薛紹與太平公主正忘情的親熱,他在一旁干瞪眼干著急,哪敢打擾。
薛紹拍了拍太平公主,抬起頭來道:“什么事?”
“殿下恕罪,公子恕罪!”朱八戒先是小心翼翼的請過了罪,再道:“天后派來宮中女使,喚殿下回宮。”
“不去!”太平公主毫不猶豫。
薛紹問道:“女使可曾說了,天后何事要喚殿下?”
“未說。”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道,“只是按照宮里的規矩,殿下在大婚之前,是不可以在宮外留宿的。尤其是最近一些日子,每天都有禮部、內廷和宗正寺的官員來拜見殿下,商議許多關乎婚儀與府第的事情。若是明日這些人見不著殿下,恐怕會惹來一些非議,招致流言蜚語……”
“閉嘴,你好不咶躁!”太平公主很惱火的云袖一揮從薛紹的懷里坐直起來,嚇得朱八戒撲通跪倒在地。
“小奴該死該死!”
薛紹撫著太平公主的背,微笑勸道:“安然,不如就回宮吧。我們不是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冇么?”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兒,“可是我現在就是不想與你分開……”
“寶貝乖乖的,聽話。”薛紹耐心的勸道,“我們就要成親了,到時候,我們每天都能在一起。明日我們再這里來相聚,不就好了么?”
太平公主仍是噘著嘴,抱住了薛紹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語道:“可是寶貝今天就是不想和心愛的薛郎分開……”
薛紹呵呵一笑,“別鬧。乖乖回去。”
“我不嘛……”
太平公主撒了好一陣嬌,薛紹好言勸慰,總算讓她勉強答應先行回宮。
“那便說好,明日你一起床就到怡心殿來哦,我會叫人去接你的!”太平公主拉著薛紹不肯松手。
薛紹點了點頭,“如果明天宮里不召見我,我一定陪你。”
“咦,也對!”太平公主說道,“你既已回京二圣肯定會要召見于你。你若進了宮就與內侍說一聲,我就在宮中等你,我帶你一起去太平坊看看我們未來的家。總之,明日我們不見不散。”
“好,一言為定!”
太平公主這才肯了安心離去。
陳仙兒和那班兒舞伎一起跟隨在太平公主的身邊,一同回了皇宮。至始至終,薛紹沒能和她單獨說上一句話。
太平公主走了。方才還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怡心殿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幾個留守宦官在這里收拾膳堂。
“客室已經收拾好了,駙馬今夜在此留宿么?”留守宦官來問。
“不了,我回家。”
薛紹下了龍尾道,牽上馬卻沒有騎上去,牽著馬慢慢的步行。
夜風習習,萬籟俱寂。
獨自漫步行走在曲江池的堤岸上,良久,薛紹的神經終于慢慢放松了下來。
現在薛紹弄清了一件事實,自己和太平公主的婚姻,已經是不是兩個人的感情歸宿那么簡單的一個問題了。這一棕婚姻,直接關乎自己的命運與前途。
還有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票人,薛楚玉,郭元振,牛奔,三刀旅的兄弟還有吳銘和月奴再加上講武院的那些人,他們的前途與命運也都多少與自己息息相關了。
此前已經有了例證,一但這棕婚姻出現危機,所有的事情都將變得棘手。反之,現在看來一切問題好像都不是問題。什么武承嗣的心懷不軌,李仙童的潛在威脅,包括陳仙兒的生死攸關和身后那些人的仕途與命運保障,都不再是大問題。
“駙馬。”薛紹此前很是不以為然,還曾經想了辦法來逃避這棕婚姻。后來與太平公主有了感情之后,薛紹也曾不止一次的感慨——如果安然只是安然而不是公主,那該多好!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是必須接受“駙馬”這個身冇份,并主動適應這個角色了。
一路步行直到青龍坊,薛紹站在了自己的家門口。
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難。不經歷一次遠行,不會知道家的美好。
薛紹看著熟悉的大門,露出了久違的輕松微笑。他方才準備上前拍門,門已經從里面打開,月奴跳著出來,沖著薛紹嘿嘿一笑,接過了他手中的馬韁。
薛紹呵呵一笑,有點惡作劇的掐了一下月奴的蛋臉兒,“家里好嗎?”
“都好!”月奴開心到有些激動,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沒有露出過這樣輕松的笑臉了,也沒有與和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
薛紹長吁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家中。
府里燈火通明,所有人全都沒睡。管家陳興華帶著府里的仆人一同上前來迎接薛紹回家。吳銘和幾名衛士在別院看守艾顏,沒有露面。嫂嫂蕭氏聽說薛紹回來,連忙帶著幾名婢女點著燈籠走到了前堂來。
長嫂如母,薛紹連忙上前拜見。蕭氏一眼見到薛紹,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
“二郎總算歸家了……看看你,怎的瘦成了這樣,還臉都黑了。這哪里還是名揚京華的藍田公子呀,分明就是一個瘦黑猴兒了!”蕭氏哽咽道,“聽嫂嫂話,好生在家多歇日。我要親手燉些補品給你,你得一滴不剩全給吃下了!”
薛紹呵呵直笑,“就聽嫂嫂的!”
回到家里的第一感覺,溫馨。薛紹頭一次覺得,原來自己是如此的重要。有那么多的人把自己當作主心骨,當作一個大家子的頂梁柱。
“咦,妖兒呢?”見了很多人,薛紹唯獨沒有見到這個淘氣的小冇妖孽,于是問道。
“回公子話,妖兒姑娘現在時常跟著裴夫人出入宮中,偶爾會在宮中留宿或是住到裴家,恰好今日不在家中。”家仆答道。
薛紹點了點頭,遲早要見到的,不急。
薛紹再又詢問了一番,自己離家的半年多時間里,有嫂嫂蕭氏主持,家中一切還算安泰。
不過這期間還是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薛家的永業田田產是在藍田縣郊外一帶,由二子薛紹繼承,這一度是他花天酒地的最大資本。大約在一個月前的秋收繳糧之時,租用薛家田產的佃戶集體退了租佃,明年不租薛家的田種了。
在大唐這樣的農耕時代,貴族與官員的一個重要收入就是田產租賃。失去了自己土地的農民會租用地冇主的田產,并在秋收之后向地冇主繳租。農民租用這種私田需要給地冇主上繳的租賦,是國家征收糧稅標準的好幾倍、有的甚至高達十倍以上。
那些佃戶退租薛家田產的理由,是薛家的土地貧脊但租糧收得又高。管家陳興華當時可就急了,要是田土沒人續租耕用,明年就會顆粒無收,堂堂的藍田公子一家老小吃什么呀?
于是陳興華連忙帶了府里的大小奴仆趕到藍田縣處理此事。一是減少了租糧督勸那些佃戶繼續租種,二是調查背后有沒有人暗中使壞。
一查還真的查出來了,原來就在距離薛家田產不遠的地方有近十頃良田,新近被一個有錢人給買下了。他先是把糧租減半拉走了一部分佃戶,再又威逼利誘余下的很多佃戶一同棄租薛家的田土。這還不算,他們往薛家的田土里扔了很多的死豬、死雞甚至還有亂墳崗里挖出來的死人骨頭,四處宣揚薛家的田土不干凈,鬧鬼,誰租誰倒霉!
陳興華查清了這件事情后就報到了藍田縣衙,結果縣衙里的人左右推諉不予處理。無奈之下陳興華主動去找對方事主理論,結果還沒開口,對方嘩啦啦沖出十幾個人來,將陳興華等人痛打了一頓。
年近半百的陳興華差點當場一命嗚呼,在床上躺了半月沒下地。其他的仆人也都傷得不輕。
盡管如此,藍田縣衙居然還是不聞不問,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
事到如今,藍家的十幾頃田產仍然沒有一人前來租用耕種,全都空在那里。
薛紹聽了這事,憤怒之余有些震驚,心想:雖然我不一向不怎么關注田產,但是以前的“藍田公子”在藍田縣一帶那可是名符其實的“土豪。”縣里的縣令想要巴結藍田公子都還來不及。
這一回,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個不怕死的怪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