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敬若神明
小夫妻倆,終于又坐到一起享受溫馨的晚餐。
席間薛紹閑聊式的問道:“安然,陳仙兒有沒有說,她舅舅柳盛來長安作甚了?”
“她還沒有見到她舅舅呢,哪會知道?”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說道,“這個柳盛,我倒是記得。當初我派楊思勖去并州把陳仙兒接到長安來了以后,他就被嚇得辭去了并州司馬的官職,告老還鄉了。如今陳仙兒已經是你的媵人,我猜,他是不是想要托走你的門路,謀求一官半職呢?”
薛紹微然一笑,“這極有可能。”
“柳盛的為人品行與文章才學如何?”太平公主問道。
“尚可。”薛紹眨了眨眼睛,“怎么,你想成全他一回?”
“柳盛辭官雖然不是我直接迫使,但或多或少也跟我有一點關系。我倒是想要給他一些小小的補償。”太平公主說道,“再說了,陳仙兒可是你的媵人,如果她舅舅當真是不遠千里來求官的,看在仙兒的面上成全柳盛一回又有何妨呢?否則,人家豈不是白送你一個親外甥女?”
薛紹尷尬的撇了撇嘴,“你還對此事耿耿于懷?……你若當真不喜歡陳仙兒,又何必選她做了媵御呢?”
太平公主略微怔了一怔,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薛郎,你一直冷落陳仙兒是怕我嫉妒,對么?你冷落她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對么?”
薛紹略微怔了一怔,沒想到太平公主的直覺如此靈敏……沒錯,她猜的基本算是比較的準。但也不完全對!
“看來我猜的沒錯。”太平公主把筷子一放起身就要走,“不吃了!”
“安然,何必呢?”薛紹連忙拉住她,“我難得回一趟家,莫非還要吵架不成?”
“是你逼我的!”太平公主的表情看起來比較兇悍,但她這樣的表情往往意味著她其實沒有真的生氣,薛紹早就熟悉了。
于是薛紹笑瞇瞇的哄她,并將她一把攬進了懷里,說道:“冰雪聰明的公主殿下,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我承認,我是故意冷落的陳仙兒,成親這么久了我都一直沒有碰過她。我也承認,我是有那么一絲絲的擔心她遭來你的嫉妒,你不是說過一直都想殺了她么?”
“胡說八道!”太平公主有些忿忿,“我都寬宏大量的幫你把她娶回了家來,你卻如此小心翼翼的在家中護著她,不就顯得我特別的虛偽、特別的跋扈、特別的不明事理嗎?”
薛紹愕然的連連眨眼,心說你怎么能這么兇悍,把所有的道理都占盡了呢?
“沒話說了吧?”太平公主作勢掙扎,“我生氣了,我不理你了!”
“好,我錯了,我向你賠罪。”薛紹打著哈哈陪著傻笑,說道,“那我今晚就把她給睡了,好不好?”
“你敢!!!”太平公主咬牙大怒,左右拎住了薛紹的耳朵,但是沒舍得用力。
薛紹真是哭笑不得,“左右都是個錯,那我還能怎樣?”
“此事以后再說,今晚你是我一個人的!”太平公主松開了薛紹的耳朵,但又非常霸道的摟緊了他的脖子,咬著牙瞪著眼表情非常的兇惡的在他耳邊說道,“管叫你三天不回家!我若不把你治得雙腿發軟眼冒金星,我就不是大唐帝國的太平公主殿下!”
薛紹嘴角一咧笑得賤兮兮的,“公主殿下,臣病重,臣求治!”
于是一夜惡戰,黎明方休。
大唐的官員都是有“旬假”的,逢年過節或是家中有事也有別的假期,如同現代的公務員那樣待遇非常的人性化。但是薛紹至從成親之后就一直很忙,這兩三個月幾乎就沒有休過假。今天卻被太平公主一雙美腿死死纏住起不來床,于是被迫休了一天的假。
到了午時太平公主睡足了,薛紹才得已起床。隨后,小夫妻倆又上演了一出“惡習”,衣不蔽體的在床上共進了午膳。這時薛紹方才從琳瑯的口中知道,陳仙兒的舅舅柳盛已經在府里等了兩個時辰了。
太平公主吐著舌頭扮鬼臉,“薛郎,你真是太失禮了!”
“還敢說我?都是你害的!”
“嘿嘿,你還是趕緊去應付客人吧!”太平公主懶洋洋的一個大翻身又睡了下來,睡姿還極不淑女,“我吃飽了就得再睡一會兒!”
“懶貓!”
薛紹更衣之后去往客廳。
柳盛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廳里,眼睛都沒有亂看,顯得頗為拘謹。陳仙兒則是站在一側陪同,同樣也是中規中矩目不斜視。舅甥倆幾乎連一句交談都沒有,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薛紹走進客廳時,柳盛連忙起身相迎,陳仙兒也拜了上來。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薛紹很是和氣的一臉笑容,語氣也比較的溫婉,“仙兒,你怎能讓你舅父大人如此久候?何不早去叫醒我呢?”
“賤妾不敢……”陳仙兒的聲音很小很細。
“在下冒昧前來,怎敢擾了公子清夢?”柳盛連忙說道,“她就算是想去,在下也是一定會攔著她的!”
“你們兩個,就是把自己當了外人。”薛紹搖頭笑了一笑,“坐吧,都坐!”
“夫君與舅父大人對談,賤妾不敢入座。”陳仙兒輕聲道,“請夫君恕罪,請夫君容許賤妾退去!”
“讓你坐,你便坐。”薛紹稍稍提高了一點音量。
陳仙兒卻是嚇得渾身都在發抖,“賤妾……遵命!”
柳盛本就有些誠惶誠恐,看到薛紹提高嗓門他都有點被嚇著了,口不擇言的道:“仙兒,你、你應該聽公子的話,莫要惹他發怒!”
“仙兒不敢……”陳仙兒的聲音越發小了,看那情形都快哭了。
薛紹當真是無語,苦笑的搖了搖頭,“罷了,你還是下去休息吧!本來是想家人一本敘敘親情,看你這情形卻是要痛哭一場了。”
“夫君息怒,賤妾告退了……”陳仙兒如蒙大赦,逃一樣的走了。
薛紹禁不住吁了一口氣,仙兒居然比府里的丫鬟還要更加怕我。我有那么面目可憎么?還是,她的心里當真是積壓了太多的委屈?……還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柳盛見薛紹心情不佳,都不敢說話了。
薛紹連忙請他坐下,說道:“柳司馬多時不見,一向可好?”
柳盛苦笑,“在下,早已不是并州司馬了。”
“我知道。”薛紹點頭,笑道,“被太平公主給嚇的,把官辭了。”
“在下慚愧!在下當真是萬分慚愧!”柳盛的臉都臊紅了,說道:“當時的情景……”
薛紹笑呵呵的擺著斷了他,說道:“現在我與太平公主已經成了親,仙兒也是我的媵人了,我們都已經是一家人。過去的那一點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是,公子所言極是!”
薛紹問道:“你不遠千里來長安,有何貴干呢?”
柳盛一板一眼的答道:“因是小婿家書相請,說小女日夜思念父母,我與茁荊才一同來了長安省親。”
薛紹知道,柳盛是個心里有想法但是嘴又比較笨還放不下面子的厚道人,于是主動問道:“你正當壯年,有沒有想過再度出仕謀個一官半職?”
“呃……”柳盛的臉又紅了,看來是被薛紹說中了心事,吞吞吐吐的道:“不敢欺瞞公子,在下確有此念!”
薛紹呵呵直笑,“既如此,你直言何妨?一家人,何必見外。”
“在下……卻是有些羞于啟齒!”柳盛的表情挺尷尬,雙手在大腿上輕微的來回搓動著。
“這樣吧,你在長安多住些時日,我去打聽打聽,活動活動。”薛紹說道,“看能不能給你謀個一官半職,讓你再度出仕。”
柳盛聞言大喜,當場就給薛紹拜了下來。
“快快請起!”薛紹笑著將他扶起,“怎么說你也是我的老丈人,哪能一直拜我呢?”
柳盛尷尬又感激的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道:“公子,仙兒自幼喪了父母,我又時常在外為官,她因此沒了管教不太懂事。她若有什么做得不對的,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薛紹表面是答應了,心里卻是苦笑一聲,是我冷落了她,該要請她多多包涵才是!
寒暄一番后,柳盛不顧薛紹的挽留,未敢叨擾匆忙告辭走了。
薛紹的心里其實清楚,自己現在已經是“御前紅人”了,名聲也傳到了極遠的地方。柳盛此來長安,其實就是為了托自己去謀求官職。要不然,為何他女兒與陳仙兒成親的時候他都沒來長安,卻偏偏這時候來了呢?
正琢磨著,陳仙兒走到了薛紹的身前,款款一拜低著頭道:“夫君,賤妾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薛紹有點意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成親之后陳仙兒第一次主動接近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開口求人。
“什么事,你說。”薛紹說道。
“賤妾想要肯求夫君,不要幫我舅父謀求職官。”陳仙兒小聲的說道。
薛紹更加意外了,“為什么?”
“舅父大人若是品行端正確有才學,不用夫君出手相助,他也是可以重新得到朝廷啟用的。”陳仙兒不敢直視薛紹,小心翼翼的說道,“若是舅父大人無才無德夫君卻幫了他,我怕外人說道夫君任人唯親、以私廢公、以權謀私。倘若如此,仙兒百死莫贖!”
百死莫贖?
聽到這個字眼薛紹的心里不是太舒服,于是道:“仙兒,我幫不幫柳盛謀求官職,其實跟他是不是你的舅父關系并不大。此事姑且不論,我且問你,你為何在我面前如此惶恐不安,我有那么可怕么?”
“夫君不可怕。但我對夫君,非常的敬畏!”這一回,陳仙兒答得一板一眼。
“敬畏?”薛紹眉頭一皺,感覺很意外。
“是的!”陳仙兒非常肯定非常認真的點頭,“賤妾就如同敬畏神明那樣的,敬畏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