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第768章
三月的草原,注定被歡樂的氣氛所籠罩。&樂&文&小說{lw}{0}傳承了上千年的諾魯孜節,是突厥人最重要的節日之一,相當于中原的春節。
這一天,家家戶戶的突厥人都會在自家門前點起一堆松柏枝,用松柏枝的煙火向神祈求他們的牲畜能夠無病無災長得膘肥體壯。于是這一天他們不再屠宰牲畜,而是像中原人一樣用糧食煮諾魯孜飯吃。其實就是稀飯,他們把這叫做“沖克缺”,翻譯作漢語即是“豐盛粥”。
就像春節時突厥也派了使臣攜帶牛羊進京,前來向中原的皇帝拜年一樣,大唐也派了使臣帶著許多可以煮豐盛粥的糧食,來到了草原向突厥的可汗骨咄祿恭賀節日。
骨咄祿和他的謀主元珍、葉戶咄悉匐等一干重臣,提前來到南牙黑沙,在牙帳里鄭重的接見了唐使,并邀唐使一同出席了他們隆重的慶典活動,直到深夜方才散席。
然后,骨咄祿與元珍、咄悉匐三人卻開始了另一場,遠比諾魯孜慶典還要更加重要的聚會。
“阿波達干,這就是唐使送給你的私禮?”骨咄祿指著放在牛皮氈幾上的一個布包盒子,“我可以打開看一下嗎?”
元珍微笑,“可汗請。”
突厥人遠沒有中原這么多的禮數,骨咄祿親自上前打開了盒子,微微一驚,里面居然裝的是一顆人頭。
“唐朝何意?”咄悉匐頓時怒了,“如此吉祥的諾魯孜節,他們居然以人頭做賀禮?!”
“葉護稍安勿躁。”元珍道,“可汗還記得出,這顆人頭是誰的嗎?”
骨咄祿拿起那顆用藥物與香料處理過后沒有半分腐爛的人頭,細看了兩眼,淡淡道:“李仙童。”
“可汗好眼力,好記性。居然還記得這么李仙童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元珍笑道,“如果臣沒有記錯的話,可汗總共只見過他一次吧?”
骨咄祿不動聲色的放下了人頭,“阿波達干,唐朝此舉是何用意呢?”
“回可汗,臣私下和唐使談過了。他告訴臣這顆人頭的來歷,還有另外一些重要的信息。這個信息可算是和人頭有關,但遠比這顆人頭本身重要得多。”元珍說道,“可汗想聽臣先說哪一個?”
骨咄祿很是淡定的坐了下來,從靴子里抽出自己的銀刀割下了一塊烤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嚼,“哪個有趣,先說哪個。”
“我聽可汗的!”咄悉匐也坐了下來也用刀子割肉吃,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嘟嚷道,“諾魯孜節不殺牲口不吃肉,一整天熬下來怪難受的!”
“可汗,其實唐朝送來這顆人頭的意思很簡單,他們不想再開戰。”元珍說道。
咄悉匐的動作稍稍停滯了一下,繼續割肉,“二者之間有關系嗎?”
“有。”元珍說道,“李仙童之所有被殺,是因為他在中原的上元節之時,去皇宮行刺了唐朝的皇帝和太后。”
“哦?!”這一下骨咄祿和咄悉匐的動作同時停了,并一同發出驚咦。
“當然,他失敗了。”元珍笑了一笑,說道,“敗在一個,我們的老朋友手上。”
“薛紹?”
“是的。”
骨咄祿放下了刀子,用麻布擦了擦手,認真的道:“詳細說給我聽。”
“是。”
于是元珍就把李仙童行刺的前后始末,當著骨咄祿與咄悉匐的面給說了一遍,說得如同親臨其境。
“阿波達干,李仙童是聽受了你的指令,才去行刺的嗎?”骨咄祿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元珍答道。
“何解?”
元珍說道:“上次李仙童逃亡來到草原之后,每天都在想著重回中原報仇血恨,每天都來求我幫他完成這個心愿。這讓我不厭其煩,于是我給了他幾個騎奴,打發他回了中原。臨時之時李仙童主動向我承諾,他一定會立下大功再回來。我問他怎么立功,他就說,殺了中原的皇帝、太后、薛紹三人當中的任何一個或者幾個,算不算是立功?”
骨咄祿笑了,“這是一條心中滿懷野心、暴戾與仇恨的喪家之犬,無論他能否立下大功,我們的汗國都不應該接納他。”
“可汗所言即是,臣當時也是這么想的。”元珍微微一笑,說道,“如果他成功了,或許對我們有那么一點好處,但必然激起唐朝的舉國仇恨,對我們的汗國來說無異于引火燒身。實際上,李仙童上次發起的天津橋行刺薛紹,說是為我們效勞除一勁敵,實際上他更多的是為了發泄私憤。靠這種卑鄙的暗殺陰謀,是無法取得真正的勝利的。從那時候起,我就不想再用李仙童了。但又一時甩不到掉他現在好了,他終于可以安份下來了。”
咄悉匐在一旁插了一言,“這個叫李仙童的人以前還在御林軍當職,并且一家人都是唐朝重臣的時候,或許還有點用。靠著他送出的一些情報,我們打了幾個不錯的勝仗。但是他的野心和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想和我們突厥里應外合攻陷并州、侵占整個河北。然后他還想要一塊地方割據為王。結果卻在并州遇到了薛紹,輸了個一敗涂地差點全家死光。從那時候起,李仙童除了惹禍其他的什么用都沒有了。現在死了好,死了清凈!”
“李仙童野心太大城府太深心機太毒,終究是作繭自縛。”元珍笑了一笑,說道:“這次他主動請命重回中原想立功,其實也是察覺到了我不再重視于他,不想再用他了。然后他就想立下一點特殊的功勞,好讓自己將來有個立足之地。”
“李仙童殺死自己的祖父、出賣自己的父親,后又背叛自己的母國。”咄悉匐很是不屑的道,“這樣的渣滓唐朝不要,我們突厥汗國就會要嗎?”
“咄悉匐說得對。這個人死了好,死了清凈。”骨咄祿說道,“但是,唐朝會不會因為這一次的行刺案件,而牽怒于我們突厥從而派兵前來征討呢?”
“可汗,臣剛才說了,唐朝送來這顆人頭的用意,就是不發動戰爭。”元珍說道,“唐使是這樣對臣講的這個李仙童因為私仇而刺殺中宮,卻詐稱自己是突厥的刺客。他的目的就是想要這樣的挑撥離間,好讓兩國重新開戰。他的心就像是地獄里的惡鬼一樣狠毒。哪怕是自己死了,能在十八層地獄里看到無數人死于兩國的戰火,他也能發出瘋狂的笑聲。”
“很不錯的說辭。”骨咄祿笑了,“如此說來,唐朝雖然知道一切真相,卻一點都不想發起戰爭?”
“對。”元珍說道,“如果兩國真要重新開戰,是一定需要一個好借口的,否則就是師出無名。現在有這么大這么好的一個借口擺在那里,他們非但視而不見還主動的加以掩飾,就足以見得他們懼怕戰爭的發生。”
“那正好啊,打!”咄悉匐把手里的刀子往牛皮氈桌上狠狠的一扎,“他們越是不想打的時候,就越是我們發動戰爭的最好時機!”
“未必。我們不能小看了主政唐朝的那個女人。她絕對不會愚到自暴其短,讓我們有機可趁。”骨咄祿當頭澆了咄悉匐一桶冷水,“你先坐下,收好你的刀子。還是先聽謀主把話說完。”
咄悉匐拔起刀子用,又乖乖的坐下,用衣角擦試刀身。
元珍說道:“臣要說的第二件事情,跟這顆人頭有關但遠比這顆人頭本身要重要的,就是薛紹又重新掌兵了。而且,是接受了紫金魚符統帥唐朝京城的所有的兵馬,并兼領御林軍。”
“當”的一聲,咄悉匐手上的刀子掉到了地上。他連忙撿了起來,臉色有些奇怪的解釋,“手上有油,滑掉了。”
“你不用掩飾。”骨咄祿深呼吸,“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里也有些緊張。”
元珍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可汗,這對我們突厥來說,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
“是啊!”骨咄祿表情深沉的緩緩點頭,“那一幕,我至今仍是記憶猶新。裴公當著我的面,指著薛紹對我說這個人就是今后幾十年里,你們所有突厥人的噩夢。”
“這個家伙,的確是個噩夢。”咄悉匐恨得牙癢癢,“上次我出使唐朝圓滿成功,結果在麟德殿的宴席上與他交鋒了一場。哎,真是想起來都倒霉。好幾十個絕色美女啊,活生生的被薛紹給強行留住,我一個也沒能帶到草原上來!”
“這種事情就不必提了。”骨咄祿不輕不重的斥責了一聲,再對元珍道,“看來唐朝的武太后是活怕了我們突厥現在發動戰爭,于是把薛紹搬了出來鎮場面,想要嚇唬我們。我的謀主阿波達干,你說,我們該要怎么做呢?”
“什么也不做。”元珍回答得很果斷。
“何意?”
元珍答道:“可汗,我們和唐朝連續打了好幾年,唐朝損失慘重耗不起了,我們的草原子民也需要休養生息。更何況,現在九姓鐵勒的某些部族在唐朝的慫恿之下變得有些不安分,想要脫離我們的汗國去投靠唐朝。尤其是東面的奚族和契丹在一天天的壯大,如果放任不管將來必將成為汗國最直接的威脅。所以,我們不如就買武太后一個面子做個順水人情,繼續和他們保持現在的友好關系。我們自己也好騰出手來,好好的處理一下內部的事情。”
“言之有理。”骨咄祿點頭認可,“不管武太后讓薛紹重掌軍事是出于何種目的,薛紹這個人始終還是不容低估。由他謀劃唐朝的軍事,唐朝必然防范甚嚴,我們很難有好的機會。與其這樣,還不如好言好語的哄著武太后,隔三岔五的還能要一些賞賜好處。或許,我們還能借助唐朝的力量,去幫助我們對付奚族和契丹呢?”
元珍哈哈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