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武承嗣的病來得又急又猛,武則天有點擔心他熬不了多久,因此主張盡快把他兒女們的婚事給辦了。聯想到正月里來朝廷將有諸多的祭祀和典禮,那兩棕婚事的婚期都被定在了過年之前。
現在已經是冬季,這個時間可就相當的緊迫了。
但是對于薛紹夫婦來說,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雖然從表面上看,武承嗣主動要求改嫁女兒是對薛紹的一次“污辱”,但這恰好是薛紹夫婦求之不得的好事。歸根到底,奪嫡失敗的武承嗣已經是一支垃圾股。
出局就是出局,武承嗣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政治前途。所幸現在仍是女皇當政,武承嗣和他的后人還能傍著女皇做一條沒有出息的皇權寄生蟲。否則按照歷史的慣例,他就算不被鏟草除根也至少是流放苦地去做一個野人。
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之內,接連發生了許多大事。從皇嗣的兩個妃子陷入巫蠱之案到皇嗣入獄,再又廬陵王回歸和現在的武承嗣的兒女相繼成婚,王侯將相上演的這些驚情好戲一幕一幕令人目不暇接。
這其中有多少兇險,真的只有親身參與了的人方能體會。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可以在朝堂之上掀起一股巨大的血雨腥風的。但是奇跡一般的,這一系列的事件都這樣有驚無險的成為了過去式。
奪嫡從來都是一件相當兇險的事情,一但勝負落定,輸了的一方通常是人仰馬翻誅連無數,但是這次大周的朝堂并沒有發生巨大的地震。雖然現在皇嗣和武承嗣都出局了,但是人們預料中的“派系大清洗”的慘案并沒有發生。
薛紹和武則天的這一次聯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成功。目前朝堂穩定,軍隊穩定,雖有驚而無險。除了少數重臣,大多數人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
廬陵王和魏王要結為兒女親家,這是朝廷當前最大的事情,它引人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薛紹就像一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隱士俠客,悄然淡出了公眾的視野。
就如同,這所有的事件都與他無關一樣。
魏王府里的宴席正熱鬧,薛紹和太平公主在自己的臥室里舉起了杯來,輕輕一碰。
夫妻倆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像今天這樣饒有情趣的對飲小酌了。
太平公主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就如同今天是他的兒子要娶媳婦一樣。薛紹的心情也很不錯,此番出手,幾乎是不露痕跡的一舉擊潰了多年的宿敵武承嗣。而且這件事情,還是當著武則天的面來完成的。薛紹并非是為自己的高明沾沾自喜,重要的是,這次行動成功了。
“薛郎,接下來我們該要做什么?”太平公主問道。
薛紹饒有興味的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說道:“武承嗣雖然是垮臺了,但武家子侄們的力量并未消亡,武三思將會接替武承嗣的位置成為武家勢力的新家主。他們或許會有所收斂,但絕對不會就此甘心放棄權力。”
“我也如此認為。”太平公主說道,“相比之下,武三思更加的狡黠和陰鷙。如今儲位之爭大局已定,武三思肯定不會再大張旗鼓的爭奪儲位。他會第一時間收編武承嗣的殘部,來壯大自己的力量。在這關口,我們不做點什么嗎?”
“只要你娘一天還在位,武家的勢力就一天不會衰敗。”薛紹說道,“接下來無論武三思要做什么,那都是你娘的意志體現。我們不必干涉。當然前提是,他沒有冒犯到我們。”
“諒他也不敢。”太平公主說道,“武承嗣狗急跳墻和廬陵王結為了兒女親家,無非是希望他的家族將來能夠有所依靠,至少有一份保命的本錢。我估計武三思也會如法炮制的想方設法與廬陵王達成聯姻,而且這也會中了廬陵王的下懷。”
“沒錯。”薛紹說道,“廬陵王離京多年,在朝中已經沒有了太多勢力。如果他想迅速的扎下根基穩固自己的地位,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既然都已經和武承嗣做成了兒女親家,他一定不會介意再和武三思結為秦晉之盟。我估計你娘也會表示贊同的。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立廬陵王為太子,讓他將來接管江山還政于大唐,那她就一定會為武家的子侄們考慮將來的生死存亡。”
太平公主深表贊同的點頭,小聲道:“人們肯定不會忘記,當初我娘改唐為周時殺了多少李家的皇族。如果大唐再次回歸,李氏難保不會對武氏展開復仇。要想讓武氏一族在李唐回歸之后仍能安享富貴,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武家和李家聯姻,而且是多次聯姻。”
薛紹撇了撇嘴,“還好我們的兒女都姓薛,才不會在這樣的改朝換代當中,被當成物品一樣的交易來,交易去。”
太平公主就笑了,“我好像記得有一個姓薛的人,當初差點就做了武家的駙馬?”
“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記得?”薛紹一臉糊涂的眨了眨眼睛,淡定的岔開了話題,“等眼前的這些婚事辦完,就該是正式策封廬陵王為太子的時候了。現在離春節已經不遠,我估計這件事情會在明年開春之初、郊祀之前辦成。等辦完這件大事,短期內朝堂之上應該不會再有大事發生。我該要開始著手處理一下,突厥的問題了。”
太平公主皺了皺眉,“你不會又要出征打仗了吧?”
“解決問題,并非只有戰爭一種法子。”薛紹笑道,“實際上,戰爭永遠是最后的選擇。”
太平公主說道:“突厥現在已經臣服并未進犯,難不成你還想主動挑起爭端?”
“不。”薛紹說道,“突厥永遠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他現在臣服,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力量前來進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要趁我有生之年并且手權兵權之時,一勞永逸的解決突厥問題。否則沒人能夠預料若干年后,他們會對中原展開怎樣的報復行動。”
“當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太平公主喃喃的道,“中原和草原之間,注定無法和平相處嗎?”
“那倒未必。”薛紹說道,“如果中原和草原并入到同一個國家、接受同樣的文明教化。幾代人之后,他們就能融合成同一個民族。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解決草原問題的,終極辦法。”
“幾代人之后?”太平公主愣了一愣,“那你又能活得了多久?”
“干這種事情,總得有人領個頭吧?”薛紹輕松的笑道,“我不知道究竟需要幾代人,才能完成這件歷史大事。但薛紹愿意,成為那最初的第一代!”
春節很快就到了。
正月初二這天,薛紹照例和太平公主一同入宮,給武則天拜年。
與往年不同的是,魏王武承嗣今天沒來,他派了他的嫌長子武延基做為代表,入宮給女皇拜年。
魏王病重不久于世的消息,現在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有一點不同的是,廬陵王李顯一家今天也出現了,武延基還正是李顯的女婿。
因為數日前的婚事,李顯和武家的人之間表現得挺親密,反倒和太平公主、皇嗣稍顯疏遠。
薛紹心里清楚,這些表面的東西都當不得真。當著武則天的面李顯必須多與武家親近,否則就是違備了女皇的心意。
武三思這些人更不用武則天去發話教他們怎么做了,他們都在努力的靠攏廬陵王這個“準太子”,希望將來能夠背靠大樹好乘涼。
薛紹看在眼里,只在心中冷笑。
如今表面看來,剛剛回歸的廬陵王是一支前途無量的潛力股,他被很多的大臣一致看好。但是在薛紹看來,或許某日,廬陵王會成為比武承嗣還要更加坑爹的垃圾股。
理由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薛紹會是操盤手。
家宴散后,武則天將薛紹夫婦倆請留了下來,喚到殿內私敘。以往過去好幾年,武則天都會正月初二的這天和薛紹商量一些事情,今天也不例外。
只不過今天商量的事情,比往年都要更加重要。
武則天問薛紹,要不要兼任東宮的官職?
朝中重臣兼任東宮官職輔佐太子,為將來太子接班治理國家打下基礎,這一直都是大唐王朝的成例,如今看來武則天也是打算原樣照搬。
薛紹不假思索,一口就回絕了。
“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武則天勸道,“許多的宰相、尚書和大將軍,都將兼任東宮官職。東宮穩固,便是國家未來的根基之穩固。你這位當朝太尉,為何要拒絕呢?”
薛紹淡然一笑,答道:“臣更加在意眼前,神皇陛下的江山穩固,朝堂安穩。”
武則天笑了。
薛紹的回答,正是她預料中的答案,也正是她最想要的。
別的大臣都可以在東宮兼任官職,唯獨“當朝太尉”不能。因為這塊砝碼實在太重,一但他投向了東宮,皇位的天秤就會立馬發生傾斜。
到那時就不是東宮穩不穩固的問題,而是武則天的皇位,穩不穩固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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