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和小陳氏兩個人忙了快一天了,她們使出去的人兒還是沒有找到;更讓她們心里沒有底兒的是:夫人至今沒有要找她們的意思——她一天都在院子里忙其他的事情。
宋氏和小陳氏都累得靠在了榻上,兩個人面對面兒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昨日晚上,孫氏使了人來叫她們過去議事兒,因為孫氏現今落在了夫人的眼里,所以宋氏和小陳氏都沒有去,不過姨娘們這些年雖然斗得你死我活,但明面兒上還要裝出一番親熱來;因此孫氏和小陳氏怎么也要使個人過去,只是都沒有使什么心腹人過去,隨便使了兩個一般的娘子過去——但是,人不見了,她們的難處是還不敢給夫人去說一聲兒,全府上下好好找一找。
宋氏忍不住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兒,小陳氏看了她一眼,有氣無力的道:“不要再嘆了,那人啊,依我想就是被夫人捉了去。現在我們要慶幸昨天晚上,不是我們在孫氏那里。”
宋氏又能長吁了一口氣:“捉到我們的人,和我們去了有什么分別?夫人豈會饒了我們?”
小陳氏聽得也是眼神一黯:夫人會不會也對她們大動干戈呢?小陳氏也嘆了一口氣兒:“應該是夫人捉了去吧?不然孫氏留我們幾個人有什么用呢?只是夫人捉了人去,為什么卻什么事兒也沒有的樣子?”
宋氏心浮氣燥起來:“你問我。我問哪個去!”小陳氏看了宋氏一眼,低下頭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過她沒有再說什么。
兩位姨娘正自發愁,嬌杏自外面進來:“姨奶奶,大姑娘來了。”她身側便是鳳舞和她的兩個丫頭茶嫣、雨佩。
宋氏和小陳氏都急急站了起來:“大姑娘。”
鳳舞點了點頭。到上首坐了下來:“又怎么了,我的好姨娘們!”
宋氏有些吱唔,不太敢回話的樣子,小陳氏不得已只好答道:“我們兩個昨日使去孫氏院子里的人,至今未歸,已經使了人滿府去找,但卻一樣沒有找到。我們猜想著。應該是被夫人捉了去。”
鳳舞的眉頭一挑:“夫人捉了你們的人去?不太可能吧。她可不像是一個無緣無故就落人于柄的人。她——,為什么要捉了你們的人去,你們又做了什么事情?”
宋氏的頭低得更厲害,小陳氏只好再次作答,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如實的說了一遍。
鳳舞聽完急得一拍桌子:“我的姨娘,你就不能消停些?我是怎么同你說的?一轉臉兒就忘了?”
宋氏低著頭沒有說話,小陳氏也低下了頭:這個話她不好代回的。
鳳舞皺著眉頭:“還算你們有些心眼兒。知道使了個不甚緊要的人過去;只是,這么個節骨眼兒上,你們本不該理會孫姨娘的這個事兒——不要說表姑娘過去,就是親姑娘過去了,你們也不該使人去的。再說了,你們就算要使人過去,也要使個精明些的吧?夫人的人去了有什么要緊的,又不會聽到她們在屋子里說了什么!她們就應該自孫姨娘的大門中出來,夫人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回來,夫人到哪里能找到你們的把柄?到時夫人就算傳了你們去問話。你們也好回不是?現在,你們說,夫人如果問起,你們要怎么回她?!怎么回她!”
兩位姨娘都低著頭沒有說話,她們早已經知道事情棘手了。
鳳舞又瞪了兩位姨娘一眼,便坐在那里自管想主意,沒有再開口。小陳氏看了一眼鳳舞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法子。只是宋姐姐認為不可以。”
鳳舞看了宋氏一眼,對小陳氏說道:“你說吧,我聽聽看是什么主意再說。”
小陳氏道:“我想現如今人已經被捉了去,在夫人面前想抵賴是不可能的了。萬一夫人想把事情弄大,老爺和老太爺他們知道了,我們兩個被派個大不是,那是極有可能的——半夜三更自孫氏后門而出,就算我們分辯沒有什么事情,有誰會信?”
鳳舞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半夜時分,為什么不走正門兒,要鬼崇的走什么后門兒呢?所以我也正為此而發愁呢,你們啊——,真是……”鳳舞話卻沒有再說下去。
小陳氏掃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宋氏,又道:“大姑娘,我們兩個人昨日使人過去是有些欠考慮,只是事情已經出了,再說什么也有些晚了不是?我想著,既然已經推脫不了,不如我和宋姐姐備下厚禮,去給夫人請罪,你看可好。”
鳳舞聽了眼睛一亮,不過她沒有立時表示同意,她沉吟了一會兒道:“這個法子可用,也是唯一能用的了。不過,你們不要先帶著厚禮去——禮物要在夫人原諒了你們以后再送過去。你們去的時候什么也不要帶,去了釵環,脫了外裳,著粗布。嗯——,對了,還要步行前去。”
鳳舞說到這里又停了下來,她看了宋氏二人一眼:“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解決不了,你們就算是去請罪,夫人會不會放過你們也難說呢。怎么著——”
小陳氏輕輕接口:“怎么著也要有個借口才成。”
鳳舞看了小陳氏一眼:“姨娘是不是已經有了主意?”
小陳氏忽然心中一動,急忙搖了搖頭:“沒有,我哪里有什么主意?只是剛剛就在和宋姐姐想這個事情,就是因為想不到什么合適的借口,宋姐姐才沒有同意這個法子。”
小陳氏不想讓鳳舞認為自己有多聰明能干:那鳳舞第一個要除去的人,怕就是夫人,而是自己了!所以小陳氏才突然改口,沒有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她早已經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借口。
鳳舞看向了宋氏,宋氏輕輕點了點頭:“剛剛就在想這個事兒:一來不明白夫人為什么捉了人卻不發落我們,二來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我們的人為什么會去孫氏院子里,她們有什么事兒,一定要有借口才可以——說送藥是不行的了,因為她們沒有自大門兒出來;如果找不到讓夫人信服的借口,不管我們做什么,夫人也不會饒了我們的,我們不如不去丟人現眼的好。”
鳳舞看到宋氏點頭,也就去了對小陳氏的疑心:也是,她在趙府多年,如果真是聰明人兒,早就應該看出來了。
宋氏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才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想在趙府仆從們面前丟人現眼;不過,她最最不想的就是,跪到小夫人跟前苦苦哀求她的原諒。宋氏只要一想,就有想一頭撞死的感覺——自己主動去求她原諒自己,還真不如死了的好呢。
不過是兩個娘子,如果夫人緊咬住不放;宋氏想:到最后反正老太太不會不管她,被小夫人責罵就責罵吧,總之,自己是不會主動去求她的。
鳳舞明白宋氏的心思,她看著宋氏問道:“姨娘,老太太能偏心我們多久?不,應該說老太太還愿意偏心我們多久?”
鳳舞知道宋氏仗持著老太太的緣故,不想主動跟小夫人叩頭認錯兒——可是老太太就是真能靠得住的人兒?
宋氏的情形,有一些像現代公司里一直沒有正經理,實際做主行權的副經理,對一個空降來的正經理,無論如何是也不會臣服的;尤其是,副經理不管如何,也不會在正經理面前低下頭的——他認為他丟不起那個人,再一個就是心里的不服氣兒。
當然,也不完全像:宋氏永無可扶正的機會——所以她想扶她的女兒上位。
宋氏聽到鳳舞的話后,抬頭直直看了過去:“老太太當然會一心護佑我們的。”
鳳舞冷冷一笑:“姨娘當真沒有聽進我的話去!老太太現在最上心的人兒已經不是我們了,是那個薛家的表姑娘吧?人家可是一天有四五個時辰泡在老太太房里,又時常給老太太做個抹額或是做套衣物什么的,老太太不喜她,難道還喜姨娘這個日日見不著的、一個她原來的丫頭嘛!”
鳳舞的話說得宋氏臉上通紅,她看了一眼小陳氏:小陳氏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兒尖——好似她腳兒上忽然生出了一朵漂亮的花一樣,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鳳舞的話。
宋氏聽到鳳舞如此說她也很著惱:表姑娘去討老太太歡心就去討唄,關我們什么事兒呢?她左不過是一個客居的姑娘,就是得了老太太的歡心也與我們無關啊!因此而被鳳舞搶白,而且還是當著小陳氏的面兒,宋氏的臉上實在是掛不住,心中也有了三分惱意兒,便沒有開口說話。
鳳舞也不是有心要侮辱自己的生母,可是宋氏的所為實在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就算姨娘不能助自己一把,也不要總拖自己的后腿兒好不好?!
鳳舞的眼中也有了淚光:自己一個姑娘家日日為了自己、為了姨娘謀劃容易嗎?姨娘不但不好好為了日后謀算,卻只為了堵一口氣兒,不停的與小夫人敵對。敵對也就罷了,如果能贏也不是什么壞事兒,可是事事處處都落人下風后,還不知道悔改!姨娘如此做,毀得不只是她自己啊——她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我一個姑娘家好好想一想嘛。
越想鳳舞越是委屈,越想鳳舞越是生氣,那淚珠便滾了下來。鳳舞臉皮嫩,不想被姨娘們看到自己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