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把話直來直去的說出來,一點兒也沒有擔心紅裳會當場發作:他的妻子他還是了解的,絕不是一個淺薄無知的人。這個時候應該陪在賀客身邊的她出現在這里,絕不是她自己說得那樣輕巧簡單——找人?多使幾個丫頭婆子也就是了,用得著她這位主母親力親為,放著一屋子賀客跑出來嘛。
所以,趙一鳴知道紅裳一定是猜到了表姑娘想做什么事兒,所以才會急急的趕了過來;而且紅裳立在這里,氣定神閑的與表姑娘話家常,這絕不是在替表姑娘留面子,這是替他和老太太留面子。
而且,趙一鳴看看妻子的淡定從容,再厭惡的掃了一眼神情大變的倩芊:真是上下立見;趙一鳴再也不想多看表姑娘一眼了。
紅裳聽到趙一鳴的話手輕輕點了點頭:“夫君的腳傷得重不重?讓人請大夫來先診治一下為好。”卻一字沒有提倩芊和趙一鳴的偶遇。似乎在夜晚,趙一鳴身邊兒一人也無,倩芊只帶著一個貼身的大丫頭,兩個人在內宅遇上,趙一鳴禮避弄到腳受傷是極正常的事兒。
倩芊聽到趙一鳴一點也不掩飾得對表嫂說了出來,她的臉更是漲紅的厲害:她走路怎么也不應該走到路旁的花莆中。趙一鳴的一個“避”字,再加上剛剛趙一鳴幾欲摔倒的形開,和倩芊現在所立的地方,當時是個什么情形。只要是人都能猜出來。
倩芊雖然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可是她也知道表嫂不好發作她;當然,如果表嫂發作了,她就拼著閨譽哭鬧一場,當著趙氏一族的長輩兒。看趙府最后如何收場——最終,只能讓趙一鳴娶了她,因為趙一鳴夫妻二人污了人家的清白閨譽嘛。
趙一鳴輕輕搖頭:“腳是小傷,倒也無妨,裳兒盡管放心就是。大夫先不要請了,我還要到前面見過幾位長輩,怎么也不能失禮于人;然后再讓人送我回房后。去請大夫好了。裳兒放寬心,不過是小小的扭傷而已。”說完話,然后他用極低極輕的聲音道:“女眷長輩們那里,你可用了極好的借口?”
紅裳極輕微的點了點頭:她不是傻子,如果她趕不及時,這里的倩芊和趙一鳴已經出了什么事兒,如此丑聞也不能讓族人盡知;她想起不妙時。當然是找好了借口才急急趕了過來的。
就是因為紅裳怕趕不及,所以才動用了軟轎。
趙一鳴看了看紅裳的身邊兒,并不見畫兒和霄兒,再看看侍書和鳳歌,他便知道出來尋表姑娘的不只是紅裳一人。
趙一鳴忽然心情大好:裳兒心中還是在意自己的,不然為什么遣了這么多人出來,還自己親自坐了軟轎尋來呢。如此一想,趙一鳴忽然感覺自己這腳扭傷得太值了,而且那腳上的痛楚現在好似都減輕了不少。
紅裳讓人把趙一鳴扶上了軟轎,對兩個現在還在氣喘的身壯娘子道:“你們可以慢慢把老爺抬到二門上去了。囑咐人要小心服侍老爺。”
兩個氣喘的抬轎娘子答應著福了一福。趙一鳴聽抬轎娘子喘得很急,那喘氣聲傳到趙一鳴的耳中就似世上最美妙的音樂一樣動聽:裳兒來時想必很心急吧?看把兩個抬轎的娘子跑得這個累——那個宴女客的廳堂距此并不是很遠。
趙一鳴坐到了轎上:“裳兒放心就是,我真得沒有大礙。”然后又轉頭看向了鳳歌:“歌兒你也不必擔心,父親很好沒有大礙;還有,歌兒,代我好好照顧你的母親。”
鳳歌福了一福,她的臉上還是帶著不正常的緋紅色:“父親放心。”鳳歌還在想剛剛的一幕。她即羞且怒:自己的姨母怎的如此不知道廉恥!
紅裳摸了摸鳳歌的頭,用眼神安撫了這個受到驚嚇并且有些怒氣的女兒,對著趙一鳴屈了屈膝:“夫君慢走,小心自己的身子,叮囑小廝們在意些——你不說,他們都是些沒心沒肺的,只會苦了夫君罷了。”
趙一鳴微笑答應著:“我知道了,不要只擔心我,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歌兒,你和音兒一會回房也早些休息。”說完趙一鳴便走了。
倩芊在一旁站著,如果不是一旁的心然扶著她,她怕是要跌坐在地上了:表哥一眼都沒有看她,就這樣走了!
如果僅僅是趙一鳴的實話實話,倩芊還不會在意:說開了也沒有什么不好,表嫂發作了也是她的一個機會。但是趙一鳴卻漠視了她,他的眼中除了紅裳便是女兒,哪里有半點兒她的影子?這讓倩芊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住。
自紅裳一到,紅裳和趙一鳴兩個人,便你來我往的說著家常的關心話兒,一副恩愛的樣兒,旁人根本插不進去一句話。這是倩芊第一次看到她的表哥和表嫂在一起,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親愛的表哥,待表嫂會如此好。
倩芊的心中悲呼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表嫂不過是一個商人女,表哥看上了她什么?!
趙一鳴經今天晚上之事,已經很是厭惡倩芊了:一個姑娘家怎么可以如此不識禮數,為了目的竟然可以不擇手段到寡廉鮮恥的地步。而原來的時候,趙一鳴對倩芊雖然沒有什么感覺,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她。
紅裳扶著鳳歌的望膀,還有侍書一起轉過了身來,看向了倩芊。倩芊在這三對明若星子的眼睛下,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她知道這三個人都已經看穿了她今晚想做的事情。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幾個女人都只是靜靜的對望著。
倩芊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兒,她咬牙昂起頭來看向紅裳三人: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撕破了臉把事情說開吧——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她雖然名聲兒有些關礙,但是一樣可以進趙家的門兒:她那對父母的面子用來讓她做妾,老太爺和老太太就是千百萬個不愿意,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況且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心急孫子,決不會介意表哥多納幾房妾的。
倩芊打定了主意剛想開口,紅裳卻看著她淡淡的說道:“表姑娘,宴席就要散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紅裳如同什么事情也沒有的口氣,讓倩芊想撕破臉的法子怎么也用不出來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不是市井無賴。
倩芊一時間轉不過來:表嫂那一雙眼睛明明告訴自己,她什么也知道了,為什么還要用這樣淡定的聲音同自己說話,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紅裳卻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頭,帶著幾分擔心說道:“莫不是,表姑娘的腳兒也扭到了?侍書,還不過去看看表姑娘的腳有沒有什么事兒?”
倩芊終于回過了心神:“謝、謝謝表嫂,我沒有事兒,沒有事兒。”說著話,她扶著心然的手走了過來。
紅裳好似放心的吁了一口氣兒,等倩芊走近了又問了她一遍,確定她身子無恙后,紅裳這才攜了鳳歌的手轉身向待客的廳堂走去。
紅裳和鳳歌有意無意間,總走在倩芊前面:雖然不過只有半步。
倩芊心神不定沒有注意到。而且紅裳還不時的與倩芊閑話兩句,不遠不近的態度與往日沒有什么不同,也讓倩芊暗中少了一份注意力。但是,紅裳的這份閑適卻給了倩芊極大的壓力,她心中的難受越來越重——她感覺現在這樣還不如被紅裳打兩個耳光更好受呢。
倩芊心神不屬的應答著紅裳,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鳳歌聽到紅裳平靜的話后,她的小手握得紅裳更緊:為什么母親不狠狠掌她兩個耳光?為什么還要同她好言好語的說話呢?
雖然倩芊是鳳歌的姨母,可是倩芊原來從不曾對鳳歌姐妹表示過關心,在鳳歌母親去世后并無什么關切的舉止;尤其是她住進了趙府后,先開始還哄了鳳歌姐妹二人一陣子,后來在她們這里得不到一點兒有用的東西,也指使不動她們做事情后,便不現怎么理會兩個外甥女兒了——她把時間都用在了哄老太太開心上,哪里還有時間顧得上鳳歌和鳳音。
也正是因此,鳳歌、鳳音待倩芊也一直并不親熱:這個姨母的功利心太重,根本不得姐妹二人的歡喜。
所以現在鳳歌看倩芊是怎么看怎么也不順眼:一個大家的姑娘,怎么能做出這等樣的事情?做出來以后居然還想來個魚死網破——鳳歌早慧,當然和紅裳一樣,看出來倩芊最后打算背水一戰的目的。
鳳歌因此更是惱怒:你不要臉,我們趙府還要臉呢!你不要閨名兒,可是我父親還要官聲兒呢!
紅裳表面上神色平靜,但卻在想一件事兒:這個表姑娘已經擺明想進趙府的門兒,自己要怎么做才好呢?
而倩芊不過一時便丟掉了無用的羞愧,她的心思都集中在一件事兒:她要如何能在此事后安然留在趙府,并且能讓老太太開口讓表哥納了她呢?
倩芊相信:只要趙一鳴納了她,知道了她的好以后,就不會再把表嫂這樣一個女子當作寶兒一樣了。她有這個信心,非常的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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