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父子二人對看一眼:“族長真是舍得下本錢啊,他們家的那幾個孫兒雖然不怎么愛讀書,不過也不是沒有功名在身,且族中又不是我們一家在朝中為官,他為什么要送我們這么重的禮?”
紅裳正在翻看著文房四寶,聽到趙一鳴和老太爺的話后,翻開包著那墨與硯的紙張,她取了這份賀禮的箋條——趙一鳴雖然連升兩級,也不過是個五品的官兒,在京城實在是算不上什么,族長怎么可能會送這么重的禮,應該是另有其人才對。
紅裳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皮便跳了一跳,然后淡淡的道:“老太爺,夫君,這不是族長的賀禮,這些都是表姑娘的賀禮。”
老太爺和趙一鳴聞言,兩個人差一點兒沒有把手中的墨和硯失手摔了:她一個姑娘家,哪里得來了如此貴重的東西!這兩樣中的一樣東西就已經很難求了,她卻有兩樣?!有些人家就是求人到處打聽,也不見得能得其一,她一個姑娘家卻有兩樣兒,這也太讓人不敢相信了。
趙一鳴聽到紅裳的話后,回過神來便把手中的硯放了回去:“這些東西明日打發人送回去吧。”趙一鳴不用深想,便也知道薛家表妹送重禮不會有什么好意——尤其是對于紅裳來說。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才彌合的夫妻關系,因為薛家表妹的一份禮再有了裂痕。
老太爺仔細想了想后才道:“還是先收起來吧。等他家老太爺來了再送回去不遲——這兩樣東西,我們卻是收不得的。不過,馬上送回去,反而不好。”
老太太看了兩眼墨與硯:“不就是硯臺和墨嘛,就算是值些銀子。又能值多少呢;我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這樣的東西我們家也不是沒有見過,你們父子是不是太過小心了?芊芊也是好意,被你們父子這樣一做,豈不是太傷她的臉面。”
老太爺瞄了老太太一眼:“能值多少銀子?這兩樣東西換我們半座宅子綽綽有余,你說貴重不貴重?”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喃喃的道:“她一個姑娘家。哪里能有這樣的東西?”
趙一鳴輕輕的嘟囔了一句:“女生外相。”
紅裳聽到后輕輕掃了趙一鳴一眼:就這個機會。對老太爺和老太太提醒一下表姑娘的為人,倒真是一個好主意啊;表姑娘的事情不能一下全說給老人家聽,不過卻可以一點兒一點兒暗示給老人家嘛。
老太爺其實早已經想到了,薛家姑娘手中的東西應該是她父兄之物,而被她拿出來作賀禮,應該是不告而取;所以聽到趙一鳴的話,他的神色間沒有什么變動。倒是老太太又愣了一下:“不會吧?”
不過這一次沒有誰再答老太太的話了:有些事情即使是真的。可是也不便于宣諸于口,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老太爺看老太太還皺著眉頭喃喃的說個不休,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多說了她兩句:“我們府雖然不愁吃喝,但在京中卻連中等人家也算不上,你和我沒有見過、聽過的東西多了去!平日里一定要謙虛謹慎,我們府上最大的官兒也不過是五品,能同人家那些世家相比嗎?你不要總認為現在我們府里不錯了,總認為別家的東西沒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要,看人只看表面兒。什么事兒、什么人,你都要往深里想一想。小心,才能無大錯兒。”
老太太總認為自己府里已經不錯了,自己家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望族了——這樣的想法最是招禍!所以老太爺聽到她對那墨與硯的話后,終究還是多教訓了她兩句。倒底是自己的老妻,所以老太爺為老太太留著情面兒,旁敲側擊的說了一番話。
老太太雖然有些不滿。不過想想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自己的小小的趙府,的確是算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便扁了扁嘴沒有再說什么。
紅裳這個時候已經找到了老族長送得賀禮,那硯的確是一方好硯:龍尾硯,不過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不過卻因為有些年份了,自有一份古意兒,倒讓老太爺和趙一鳴看著很是喜歡。
趙一鳴看老太爺喜愛,便把硯遞到了老太爺的手上:“父親喜歡父親就用吧。”
老太爺卻把硯放了下來:“是族長特意送你的,還是你用吧。”
父子二人推辭了一番,這方硯還是歸了老太爺。老太爺撫摸著硯臺嘆道:“這才真是能用的好硯臺呢,那種硯臺放在我們桌上,以我們府現在的聲望,不一定是幸事兒,說不定會招災呢。”
趙一鳴聽到父親的話后深以為然。紅裳對于老太爺有這樣的遠見,心下極為佩服:好在趙府有老太爺啊。
表姑娘是好心應該是一定的——至少對于趙一鳴來說,表姑娘是絕沒有存心要害他;但她所行卻正正是在害趙一鳴,甚至說是整個趙府。
一個五品的官兒在書房擺了一方價值千金的硯臺,讓御史們怎么看趙一鳴,讓看到這方硯起了貪念的同僚上峰們怎么看趙一鳴?用倩芊的硯,就是同老太爺所說一樣:招災啊!
老太太聽到老太爺的話后,有些不太贊同:“芊芊那孩子也是有心要討我們個歡喜,而且還說不定是她父親交待的呢?再怎么說,她送我們的是好東西,怎么可能招災?”
老太爺瞪了老太太一眼:“懷壁其罪,你可懂嗎?”
老太太這才想明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老太爺:“芊芊,這孩子就是眼淺啊,只想著東西好了。”
老太爺哼了一聲兒:“她哪里是眼淺,是根本沒有見識。”他看向了紅裳:“換作是媳婦,這樣的珍寶她是絕不會冒冒然送給一個五品官兒——她本身又不是什么王候,保不得我們一家。”
紅裳欠了欠身子,沒有開口說話。不過,換作是她,她還真不會把這樣的東西送人,她在沒有能力保住此物時,她絕不會讓人知道她有這么一件寶物。
老太太看了看紅裳,她想想兒媳一貫的行止,也知道老太爺所說是真,便輕輕一嘆沒有再說什么。可是她心里卻在嘀咕:雖然芊芊家是官商,可是說白了就是商人之家啊,為什么同樣出身的媳婦,卻不會做這種事兒呢?若論當家的主母,還真就是媳婦比芊芊合適啊——主母沒有見識,害得可就是一家人了。
老太太想了一會兒,便拋開了心思,自回云床上坐了。
桌上其余的墨和硯便都是一般之物了,就算有稍好些的也算不得珍品,不過哪個拿出去也能換個十幾兩銀子。紅裳便吩咐趙安娘子把東西都收拾了下去。
陳氏和小陳氏早已經被遣出了屋子,不過卻沒有回房,還立在外間兒。
現在雖然并不晚,不過明日一早紅裳和趙一鳴還有得忙,所以老太爺便讓紅裳和趙一鳴回房:“去吧,早些休息,明日你們還要早起,自宗祠回來,還有賀客的事情要忙——怕是明日一天也不能完事兒呢。”
紅裳和趙一鳴答應著告退了。陳氏和小陳氏自然都跟了出來。紅裳出了上房的院子,才轉身看向小陳氏和陳氏:“你們可有什么事兒事情要回?如果沒有事情,你們就在這里直接回房吧,不必跟著去伺候了。”
陳氏稍稍猶豫了一下,小陳氏已經搶先答道:“太太和老爺早早回去安歇吧,婢妾們沒有事情。”
紅裳點了點頭,然后看向陳氏:“你呢,有事情嗎?”
陳氏剛想答話,小陳氏卻在她身后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衫,陳氏便把剛到嘴邊兒的話咽了下去:“回太太的話,婢妾也沒有什么事兒,請太太早些回去安歇吧。”
趙一鳴對陳氏和小陳氏微微點頭道:“你們也早些回房安歇吧。”然后攜了紅裳的手:“走吧。”紅裳便對陳氏和小陳氏點了點頭,隨趙一鳴上了車子。
看著紅裳走遠了,陳氏回頭道:“為什么不讓我給太太說一說呢,你不是說現今事情已經很緊了嗎?”
小陳氏白她一眼:“你就是要求情也要看時候吧,現在府中上下都在為老爺和太太高興,你卻說你哥那事兒,不是找不自在嘛。”
陳氏看了看小陳氏道:“那我們走吧,只能日后再說了。你的車子呢?要不要坐我的車子一起回去。”
其實,陳氏原本就不打算今日同紅裳說陳富的事情,可是她聽到紅裳的問話后,感覺太太已經猜到她的心思,所以才會問她們是不是有事兒要回——她不認為有什么事情需要瞞著太太。自己心中的所想,陳氏認為不必同小陳氏說。
可是小陳氏不讓陳氏同陳裳現在提及陳富的事情,陳氏才咽下了到嘴邊兒的話:反正要同太太說話,有得是時間,不必急在這一時,她正好想聽聽小陳氏想同自己說什么。
陳氏聽完小陳氏的話后,心里已經有了一絲懷疑:她雖然懦弱,但卻并不是傻子。陳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找個空閑去看看五姑娘了。
小女人有氣無力的爬在桌子上說:親們,我們是一家人,有票的不要客氣啊,都要留在紅裳這二畝三分地上,嘿嘿。我去碼字,親們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