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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承恩侯一語中的,刺痛了皇帝心中最忐忑不定的那根弦。.baoliny.
沒錯,甥舅一家,他正是對此十分忌諱,這才會在聽到武定侯謀反的消息時,第一時間令身邊信得過的內監帶了密旨前去南疆,他的密旨里倒沒有對顧元景就地處決的旨意,只是令他西山大營前去的統領接管對抗臨南王的大軍,而將顧元景秘密地遣送回朝,再等他穒涓萌綰未謾
不論如何,謀逆之罪,是要誅九族的,顧元景是武定侯的外甥,難辭其咎。便是顧元景當真是清白的,先前為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又是元妃的兄弟,念著這種種,皇上赦免了顧元景無罪,可因著這樣一層干系在,皇上將來恐怕萬不敢再重用了他了。
皇上對顧元景尚且如此避忌,對裴靜宸就更加難以釋懷了。
承恩侯說得沒有錯,對于北軍皇上一直都有難以解開的心結,北軍數十萬兵馬,從來都是受朝廷兵餉供奉,可是鎮北將軍徐麒竟然奉裴靜宸為主,這令他既震驚憤怒又很是不安,帝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身為一個君主,是絕不會容許兵權掌握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手中的。以至于現在,他要利用北軍對付臨南王,竟還要討好安平王!
這本來就是皇上心底一個不能言說的痛處,如今承恩侯又將他的疑慮合盤說出,他面容雖然沒有妄動,可心底卻是大聲應和的。是啊,倘若裴靜宸亦被武定侯策反,那么他如今全力支持北軍,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開門放籧壅穌齙乜醋判錐竦睦僑浩私皇紙約罕涑紗贅嵫潁
他沉聲問道,“那以舅父所見,朕如今該當如何?”
承恩侯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戾。他冷哼了一聲回答,“龐固既然只聽安平王的話,那么皇上不如成全他們,下旨令安平王親上戰場,相信有了安平王的指揮,北軍定當百戰百勝,區區一個陸同老賊,又何須掛齒?安平王為國遠征。是為功臣,為了不令安平王爺身在戰場心憂王府,那便請皇后娘娘下懿旨將安平王妃請到內宮來養胎吧。”
以安平王妃為人質,還怕安平王不在前方好好拼命?聽說安平王對王妃情深意重,安平王妃腹中懷著五個多月的胎兒,妻兒與舅父孰輕孰重,想必安平王心里自有分寸。這樣,一來可令皇帝對安平王暫時放下心來來,二來嘛……
承恩侯心底一聲冷笑,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不怕安平王受傷。只怕他不受傷。
東平王眉間隱隱閃過厲色,但他隱而不發,依舊沒有說什么。
可對于這明擺著的威脅,建安伯梁琨卻沉著聲音說道,“皇上三思,安平王才華出眾,可堪重用。實乃棟梁之才,他既愿意出面說服北軍出擊,便自然不會顧及陸家和王妃的關系。實不相瞞。其實武定侯陸同與先頭的永寧侯三夫人并非同母所出,陸家與顧家的關系很是淡薄,安平王沒有必要也必定不會做出令天地同憾之事。”
他微頓,接著說道,“皇上若是以王妃為質,恐要寒了安平王的心,這并非善待良才之道!”
這說的是梁琨的肺腑之言,在他與裴靜宸的接觸之中,他看出來裴靜宸的能力才華,倘若這樣的人能夠收為皇帝所用,那么戰亂過后,百廢待興之時,便恰好是裴靜宸能夠在朝中大展宏圖的時候。他是并不看好臨南王的,在他眼里,臨南王如今要反,便不過只是在作困獸之斗,畢竟從臨南北上,這距離實在太過遙遠,此戰臨南王必敗無疑的。
因此,他所思所想更多的是這場惡戰平息之后的事,朝中缺乏棟梁,需要有能力的股肱之臣,這才是強國之本。
然后眼前的事已經焦頭爛額,皇上哪里還有精力想得到以后?
他并不認同梁琨的話,“建安伯此言差矣,暫不提安平王與皇后本就是兄妹,只說安平王妃,她是元妃的嫡妹,便也算是朕的嫡妹,朕自小看著她長大,只不過這幾年才生分了的,便是尋常人家,妹夫出征了,接自家的妹子回家住幾日,也算不得什么。更何況安平王為國征戰,朕怕王妃無人照顧,這是好意,怎么能說是要以王妃為質?”
承恩侯附和著點頭,“王妃身孕六甲,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臨產,別的不說,宮里頭的太醫總要比外頭的強些。皇上一番恩顧之心,建安伯可莫要隨意加口污蔑,以王妃為質這些話,還請以后莫要再提,否則……”
皇上不待承恩侯說出那句狠話,忙打斷話頭,笑著說道,“哎,舅父,打住!表兄本意亦是為了朕好,只不過他錯會了朕的心意罷了,本是無礙的,這件事便這樣決定了,以后也不必再提。”
建安伯眼中隱隱有些失望,但圣意已定,他再說什么也是枉然,便只能悶悶地閉上了嘴。
出了皇極殿,承恩侯特意放慢腳步,對著建安伯說了一句,“建安伯心善慈和,這本是好事,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莫要因為安平王妃容貌絕色,曾經是建安伯的心頭之好,而錯失了臣子的分寸。若是安平王兩口子果然對皇上存了不敬之心,建安伯今日為了女色而婦人之仁,便是置皇上于不利,陷君不義,那也可是死罪。”
說罷,承恩侯父子便揚長而去。
梁琨望著那對父子囂張得意的背影目光陰霾,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攥緊,承恩侯這廝太過可惡,不僅將他的一片用心全部曲解,將他描繪成一個為了美色傷君的混蛋,還將他和明萱說得那樣不堪,倘若此處不是內宮,承恩侯這樣滿嘴噴糞,他定必回以重拳。
東平王不知何時來到建設安伯身后,他拍了拍梁琨的肩膀,深深搖了搖頭,“自從裴相倒跨,裴系除盡,盧家的人遍布朝野,如今的承恩侯儼然又是一個裴相,可與裴相的老沉篤定相比,承恩侯卻又不知道差了多少。如今朝中上下皆是承恩侯的人,他底氣十足,又得皇上萬分寵幸,自然行事張揚得很。他說這些話雖然難聽,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身上流著周氏皇族的血脈,不必與這種得勢的小人計較。”
他挑了挑眉,語氣里有著深濃的嘲諷,“莫說你這個伯爵,比他的侯爵低了兩等,便是我這個親王,也不在承恩侯眼中呢!”
皇上急于將裴相的人清理,而將朝野上下都安置上他的人,可貪多而嚼不爛,這才引出今日臨南王反,卻手下無人得用的情形。而他在朝野之上安插的人中,除了定國公府俞家的子弟,剩下八成都是承恩侯盧世勛的子孫和門生故舊,盧氏黨系人人身居要職,承恩侯也不再如從前般低調,行事張揚,并不將勛臣們放在眼里。
建安伯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他只覺得皇上自從裴相過世之后,便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他不遺余力地支持皇上,是不僅因為皇上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更因為他認可皇上的想法和能力,覺得倘若是皇上登基,必將能夠勝任明君之職,拓寬疆土,穩定士氣,令周朝百姓國泰民安。可是經過裴相一事之后,他猛然發現如今的皇上與從前的九皇子已經有了許多不同,不知不覺中,許多事都變了。
他目光微沉,長長嘆了口氣,然后恭恭敬敬地與東平王道了辭,便往宮門外走去。馬車行至東街,快要離建安伯府不遠處,他忽然探出腦袋讓車夫調轉車頭,“去安平王府。”
建安伯親自到訪,不論是裴靜宸還是明萱,都覺得有些驚詫。
無事不登三寶殿,倘若沒有急事難題,建安伯是絕不可能親自登門的。
聽罷今日皇極殿內的爭辯,裴靜宸倒并不覺得奇怪,他先是道了謝,“多謝大姐夫前來報訊。”
他叫建安伯大姐夫,是因為建安伯的原配正妻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明萱排行為七,他和建安伯都是永寧侯府的女婿,同為連襟,算起來也是十分親近的親戚。原先還因為建安伯曾有過要娶明萱的意思,而有些尷尬,但經過幾次相處,彼此之間都親近了一些。
譬如今日建安伯搶先來報訊,在圣旨下達之前,便讓他和明萱心里有了準備,這便是大恩大德一件,否則若是等圣旨下來再作準備,失了先機,便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毫無還手之力了。
想到皇上的打算,裴靜宸雙眼微瞇,冷笑著說道,“實不相瞞,聽說武定侯反了,我與阿萱都有些擔憂,但本以為北軍竭力抗擊,皇上便不該再猜疑我夫婦,誰知道……我親自應戰武定侯倒并不算什么,可要阿萱入宮為質……皇上也欺人太甚了!”
明萱快要六個月的身子,腹部已然隆得老高,眼看著天氣越發熱了,整日在家里頭懶著都還嫌不舒服,何況是要去宮規森嚴又到處都是暗箭的宮里?還是以“為質”的身份去,他怎么舍得?又怎會愿意讓明萱受這樣的苦罪?
建安伯沉聲說道,“皇上的圣旨想必很快就要下來了,令你為北軍監軍捉拿武定侯陸同的旨意必不可能改,而七妹妹身子不便,宮里頭也是萬萬去不得的,為今之計,或者只有去玉真師太處可以讓七妹妹躲一個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