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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明萱驚駭不已,一顆心如鼓擊鳴,都快要跳出來了,這時她抬眼一看,猛然又發現置身于一座山廟之上,看景色依稀是清涼寺的后山,她轉身看到在蔥蔥郁郁的茂密林間,少女嬌憨地呵斥,“你就是左都御史韓修?虧我爹爹贊賞你年少磊落,還與你結為忘年之交,你卻躲在暗處窺人,當真厚顏無恥得緊!”
分明是冰鋒一樣冷冽的少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深沉冰冷的氣息,可這一瞬間,他眸光里卻灑著如水般的溫柔,“我在這里休憩,一時不覺,沒有看到顧七小姐過來,不曾避讓,倒是我的不是。但我韓修自恃磊落,可不屑做暗處窺人的勾當,我覺得顧七小姐生得好看,便如現在這般與你相對而視。”
他臨風而立,笑得越發柔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本是人之天性,又何必躲藏?”
他眼神含情脈脈,像是帶著幾世的溫柔繾綣,言語之中的愛慕那樣明顯。
少女面色羞紅,咬了咬唇喝道,“登徒子!你欺負人!”
她向后退去,卻不巧踩上了一顆浮石,身子一傾,便要向下栽去,正當這時,身前的男子姿態迅猛而前,一個縱身邊將她攬在懷中,他擁得那樣緊,口中卻還帶著緊張擔憂的驚呼,“小心!”
脈脈對視間,山河俱有情。
畫面飛轉,這回卻是在一座精巧別致的園林,亭臺水榭上,少女依偎在高大魁偉的男子身旁,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期待,“娘親說,下月便是咱們兩個的婚期。大婚之前,讓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否則要被旁人說三道四的。”
她抬頭見男子神情有些郁郁,以為他是不舍得,便忙安慰道,“一月之期,很快就過去了,再說,若是你著實想我了,每日申時便去觀星臺上。我會在院子里站上一刻鐘,咱們遙遙相望,也算是見過面了。你說可好?”
男子沉沉點頭。半晌忽又將少女緊緊抱入懷中,他似是十分艱難地開口問道,“阿萱,若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會相信我原諒我的,對嗎?”
少女驚詫地抬眸,定定望了他良久,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是在外頭置了外室?還是得了什么私生子?”
男子目光晶瑩,閃著莫測的華光。語氣卻十分堅定,“沒有的事。我心里眼里只有你一個人,哪里會做這樣的事……”
少女眸光閃動。臉上笑容明媚已極,“我性子雖然恣意開朗,但卻又十分執拗,信奉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既然答應過我今生只會有我一個。那便要做到的,否則……我可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人。在我心里。最在意的是你對我的忠誠,只要你不欺騙我,不背叛我,不傷害我的家人,旁的小事我才不在意呢。”
男子擁得更緊了,“不管將來會發生什么事,你只要記住,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不論前世今生,我所愛的女人一直都唯有你,你一定要記住!”
漱玉閣中,容色明艷的少女正試著明日大婚的禮服,侍女遞上一封點了朱漆的信箋,掩著嘴笑呵呵地說道,“回小姐,這是咱們姑爺派人送過來的,姑爺特特地交代了,一定要送到小姐的手中。明日就是小姐和姑爺大婚,有多少話過了明日就能隨意說了,姑爺連這一日都等不及了呢。”
少女臉色微紅,神情卻并不見歡喜,她低聲斥責,“胡說什么呢!”
她拿起信箋欲要打開,不知怎么地,臉上卻一陣沒來由地發慌,她皺了皺眉,終究是將信箋扔在了一邊,不敢去看里面寫了些什么,她將信箋遞給侍女,“替我收起來吧。”
侍女并未察覺,倒仍舊笑嘻嘻地問道,“是要收到八寶匣中嗎?”
少女面色微沉,似是心事重重,她眼神凝重地搖了搖頭,“八寶匣里裝的都是我素日常用的首飾,明日亦要帶過去韓府的,他在盛京城雖然沒有什么親戚,但前來捧場的王公夫人高門貴女卻是不少,倘若不小心被人翻到了可不好。就將信箋放在我素日藏東西的地方吧,反正韓府離得侯府近,等回門時我再一并來取便成。”
侍女掩著嘴歡歡喜喜地拿著信箋去了書房,少女面上的神色卻有些變幻不定,她怔怔地對著虛無的空氣低聲呢喃,“韓修,但愿……但愿你不要辜負了我……”
明萱看著美麗精致卻黯然神傷像個瓷娃娃般的少女,不由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韓修這封示警信并未被拆開的緣由啊。
惠安郡主苦戀韓修,以權勢來誘惑他,他當時顯然已經下了決定,難免會進出幾趟承恩侯府,他自以為做得縝密,但難保惠安郡主這邊會故意讓人放出消息去,明萱在盛京城的貴女中頗有人緣,與她交好的貴女不勝枚舉,保不齊便有那也與惠安郡主私交不錯的,將這消息透露給了她。大婚在即,她本該歡喜期待的,可倘若知曉了自己未來的夫君尚與旁的女子牽扯不清,自然難免患得患失。
她不想看那封信箋,許是敏感地察覺到里面寫了什么自己無法承受的東西,所以寧愿自欺欺人地當鴕鳥,也不愿意面對現實。她之前對韓修說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說過“絕不受委屈”,可是情之一字,最是難解,說得容易,可哪里卻是容易做到的事?她嗅到了危機,卻不愿意面對,所以才選擇了埋藏那封點了朱漆的信箋吧!
明萱尤自心傷,卻見此時已經轉至正廳之上,韓修帶著羽林軍上前緝拿顧長平,一身大紅喜服的少女淚痕滿面從里屋沖了出來,她走得急,頭上的珠冠扶搖攢動,將搭在上頭的喜帕晃落在地,蒼白的新娘妝容將她神情掩藏,但卻有無限的悲傷和絕望從眼底泄出,令人看了心痛不忍。
少女步步緊逼,行至韓修跟前,豆大的眼淚決堤般滾落,“為什么?”
韓修眉間一閃而過驚訝錯愕,他愣了愣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這并不是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她仍然不肯退后,依舊問道,“為什么?”
滿堂賓客喧嘩不停,身后有無數雙手想要將她拉回內屋,可她倔強地在各種情緒的目光中屹立,她只是想問一個“為什么”!
韓修終于沉了臉,“韓某與顧七小姐性情不投,既已經撕毀婚約,你我便已經是陌路人,還請顧七小姐自重!”
少女面色凄然,蒼白地沒有一絲生氣,她低聲問道,“性情不投?陌路人?”
她眸中帶著絕望和死氣,令韓修心中一痛,可是大庭廣眾之下,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他不敢將情緒泄露半分,只能勉強撇過頭去,生硬地回答,“是,請顧七小姐自重!”
少女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她將頭上的金冠取下,泄出滿頭黑墨青絲,回頭凄楚地望了韓修一眼,便決絕地望廊柱上撞了過去,鮮紅的血綻放在慘白的額頭,如同一朵噬人的花。
明萱只覺得心臟好似被生生剮去了一瓣,痛得連呼吸都不能夠繼續,她本能地想要阻止這悲劇,用盡所有的力氣大聲喊道,“不要啊!不要!”
耳邊卻傳來一道熟悉而溫暖的聲音,他焦慮急促地不斷呼喚著,“阿萱,阿萱!”
明萱猛地一驚,徐徐睜開眼,看到了一張胡子拉渣憔悴的臉龐,縱然那樣頹靡,但眼前的男人卻仍舊眉目如畫俊逸地不似凡人,他眼中縞紅,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眼角隱隱蓄著點點的星光,渾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知怎么地,她傷痛不已的心便像是忽然注入了能量,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倘佯著一股溫暖的氣流,讓她漸漸從低迷而沉痛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她嘴角漾起一個淺淡微笑,虛弱地開口,“阿宸,我在!”
裴靜宸雙手一顫,眼角便有珍珠滾落,他此時早已顧不得這些,忙將手緊緊地摟住明萱,他將臉貼在她的臉龐,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湊在她耳邊低語,“阿萱,你終于醒了,太好了,都是我不好,沒有一刻不停地守著你,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差一點就……差一點就……幸虧你醒了,否則,否則你讓我該怎么辦?”
明萱還是頭一次見到裴靜宸情緒如此失控,連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但他這樣緊張她擔心她,她雖然覺得有些心疼,但內里其實卻也是歡喜的,她嘴角一翹,“我不過是昏睡過去一會,哪里有你說得那樣嚴重?”
裴靜宸嘴唇微微一顫,低聲說道,“你昏睡了足足七日,這哪里是一會?你若再不醒過來,孫太醫說恐怕……”
明萱驚愕莫名,“七日?”
她本能地將手撫在腹部,卻發現小腹一片平坦,她渾身一震,急得都快要哭了出來,“孩子……我的孩子……阿宸,我們的孩子呢?我想起來了,昏睡之前,我破了羊水,是快要生了,既已過了七日之久,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