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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煙沒和盧氏一處,而是進了大觀園來尋林黛玉,她這次有心將黛玉接去鳳尾胡同常住一段日子,如今天長夜短,后花園正是開始拾整的時候。黛玉才情俱佳,只看她瀟湘館里的布景就可窺探一二。
春榮時節,岫煙早就鼓足了干勁要將后花園侍弄的比大觀園還嬌媚幾分。盧氏也在一旁打趣,女兒三大喜好,其一愛打扮,其二愛伺候花草,其三......愛教訓肉包子正德。
打趣是打趣,盧氏對女兒也一點不吝嗇,先是叫賬房大先生支了兩千兩銀子,隨時供姑娘采買花卉果木。而后又叫牙行專門送十幾個尚未留頭的小姑娘來挑選,買人之前就說的明白,只叫這些女孩子做侍弄花草的活計。
賣兒賣女的多是過不下去,想為孩子找條活路的苦命人,聽牙行的牙婆們這樣解釋,都樂意將女兒送來邢家當差。
盧氏只挑那些看著心靈手巧,老實穩重,樣貌又不是極為出挑的那種,選了八個女孩兒,以梅蘭竹菊、琴棋書畫幾個字重新起的名字。
女孩子們得了新名字,穿了新衣裳,而且飯食中頓頓有肉,只將盧氏和岫煙當活菩薩一般看待。現在天還微冷,院子里不能動工,這八個女孩子就跟著戚家送來的丫頭學習養花知識。
鳳尾胡同里人丁越發興旺,岫煙一心想叫黛玉過去住幾天舒心的日子,所以一進賈府就往瀟湘館來。
“哎呦,難不成妹妹早就知道我要來。準備收拾了箱籠和我家去?”
岫煙一面笑,一面小心躲避地上散落的東西。她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也清清楚楚的記得,地上這件細鈿花素月季小襖是年下賈母叫人給黛玉做的。岫煙初五之后在榮國府住幾日。晚間讀書時還披過。
紫鵑正和黛玉爭執什么,不妨邢姑娘進來,唬的忙過來撿東西:“邢姑娘快屋里坐。都是我不好,拾撿衣裳沒留心,落了一件在這兒。”
岫煙抿嘴笑著,并不打算戳破紫鵑的謊話。
黛玉眼圈微紅,淚潸潸一副俏西施的模樣。她見岫煙進屋,也趕緊收了悲戚難過,強笑著上前:“姐姐和誰來的?怎么也不打發人叫我去前面迎你!”
岫煙隨手解了身上的避雪衣。又從黛玉手中接過暖手的熏爐:“嗨,你跟我還那些虛講究?咱媽在前面和老太太說話兒呢,這次除了陪鳳姐姐來,還想接你回去住一陣子。”
黛玉又驚又喜,握著岫煙急切的問:“姐姐說的可當真?”
岫煙失笑:“這有什么好糊弄你的!正德在家直喊著林姐姐怎么不去看他呢!知道你會去。早把他攢下的那些茶給你留著呢!”
黛玉聽了心中熨帖,不住的笑道:“我好沒羞的臉皮,不過跟那小子說了句玩笑話,哪里就惦記上了他的好茶?”
雖然這樣說,可黛玉還是抬手吩咐紫鵑:“把我前兒得的兩塊端硯收拾出來,一會兒帶著。”她又附在岫煙耳邊道:“是十五那天宮里娘娘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真得了圣寵,這次賞賜顯然好過以往數倍,連我都得了塊端硯!”
岫煙笑著輕輕掐了黛玉的手背。
這丫頭,說來說去。還是不滿端午的時候元妃送薛寶釵、賈寶玉兩個同樣的節禮,她和三春雷同。
“你這促狹的丫頭,后來你沖我抱怨,我不是送了你一串兒碧璽手串兒?那個麝香珠有什么好?連寶姐姐都不戴,你犯得著為這生閑氣嘛!”
紫鵑趕緊附和:“寶姑娘那串早送了襲人呢!”
紫鵑不開口還好,她一開口。黛玉的臉登時就陰了下來。
岫煙不解的看向紫鵑,紫鵑和邢家人也不外道,“昨兒二太太讓人進院子傳話,說是開春就抬舉襲人做姨娘,讓里的人收拾收拾,準備搬出去住。[www.mhtxs.cc超多好]”
要說當初賈環說走了嘴,王夫人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撕了襲人才解氣。可后來一想,弄死了襲人,自然還有第二個狐媚子勾著她的寶玉。
襲人到底知根知底,除了這件事以外,對自己也算忠心耿耿。
王夫人就拿出了榮國府二太太的威嚴,先叫人偷偷捉了襲人來,什么話廢話也不與她多講,張口就叫周瑞家的找牙婆子,要將襲人遠遠發賣到遼東去!
襲人這才慌了神,再見二太太桌子上放的寶玉的肚兜,就更明白自己錯在何處。
寶玉的肚兜上繡的是鴛鴦戲蓮的圖案,紅蓮綠葉,五色鴛鴦。襲人給賈寶玉做完之后,她自己也暗暗繡了一件,唯一不同的是,寶玉那件是白綾紅里,襲人的那件是紅綾白里。
襲人跪在地上磕的額頭鮮血崩流,只求太太別發賣了她,她情愿做個倒夜壺的小丫頭,只求能在寶玉身邊當差,平日遠遠看二爺一眼就好。
王夫人見戲也做的差不離,便將襲人摟在懷里,小心拭去那額上的血痕。娘倆抱頭痛哭。
當晚,王夫人就與賈政說了此事,本以為丈夫會駁斥自己的要求,誰知賈政不但應允了,更要親自給賈寶玉再選個良妾。
岫煙聽紫鵑說完這些,驚道:“這么說,襲人不但要做正經的姨娘,而且還要添新人了?”
紫鵑瞄著黛玉的臉色,干笑道:“誰說不是呢!各院子的姑娘們都商量要去給賀喜,我跟姑娘正琢磨送些什么好呢!”
岫煙心思一轉,就明白為什么進門的時候地上扔了件舊衣了。她不禁噗嗤一笑:“我的好妹妹,你犯得著和這種人慪氣嘛!”
黛玉臉一紅:“姐姐笑什么!我和誰慪氣了!”
“罷罷罷,我辛苦辛苦給你出個主意!”岫煙笑道:“紫鵑,去把你們姑娘平日得的金銀項圈拿來兩個。”
黛玉眉一挑,似乎很不滿意這個說法。
紫鵑遲疑的看了看黛玉,岫煙便故意呵斥:“瞧她作甚,快去!”
紫鵑沒法子,只能從箱籠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過年時東府珍大爺和珍大奶奶送的一只銀項圈。雖然只有三四兩沉,但姑娘嫌棄那東西墜脖子,從來不戴。
“每年都得,不過都是銀的,金的只有個略小些的,還是前兩年薛姨太太送的。邢姑娘要,得容我細找找。”
岫煙將東西拿在手中把玩,她沖紫鵑笑道:“不用找,我那兒還有個大的,等你們過去的時候帶回來。”
黛玉按住岫煙的手腕,不滿道:“姐姐和襲人又沒什么交情,也不該你破費!要我說,什么金的銀的,收拾幾件我不常穿的衣裳與她就是,她又不是沒撿過我的東西!”
黛玉早幾年還不知什么是男女之事,等襲人開臉要做姨娘的事情一傳開,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不是對賈寶玉的失望,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
岫煙知道黛玉有所誤會,便笑道:“這個銀的送襲人,金的那支就送還沒過門的良妾。”
眾人先是一臉茫然,等意識到邢姑娘說的良妾是哪位時,都興奮的笑出了聲。她們一想到襲人吃癟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黛玉一刻也等不得,拉著岫煙要去“送禮”!
此時的卻并沒人想象中的歡喜氣氛。先不說晴雯等眼紅襲人抬了姨娘,就說大伙兒要離開去外面住,心里多半不舒服。
賈寶玉懶懶的躺在內室,任憑三個姐妹們來勸,可就是誰也不理。
襲人算得上是禍主,不是她與賈寶玉的丑事被揭穿,王夫人犯不著這么早將寶玉弄出院子。晴雯和秋紋等是最貪戀園子里安逸生活的,她們對襲人的怨憤不小,連素來和襲人同心的麝月......這次也悄悄站在了晴雯一邊。
三春姊妹更不愿寶玉出去,大觀園沒了這位寶二爺,那還有什么樂趣!
史湘云哭喪著臉看向吃茶的薛寶釵:“寶姐姐,愛哥哥出去住,你怎么也要家去?你走了,那蘅蕪苑冷冰冰的,我一個人住著多沒意思?”
薛寶釵忙笑道:“哪里就要走了?不過是我們太太要招待客人,我家去幫忙幾天!我還想著在蘅蕪苑里邀一社詩回請你呢!”
史湘云天真單純,全信了薛寶釵的話。湘云翹著嘴角看探春:“我就說嘛,寶姐姐才不會無情無義,撇了我們搬回家去住呢!”
探春心底漾著不屑,口中卻敷衍道:“不回去就好,哎,我一想到少了二哥哥,心里就不舒服。”
“誰要走了?”
眾人忙回頭看向門口,就見邢岫煙笑吟吟的挽著黛玉進了房門。
寶釵率先起身迎了上去,語帶嗔意:“我才和媽商議要下帖子請你和舅母呢!趕巧妹妹就來了!”
眾姊妹問了好,岫煙坐了黛玉和寶釵中間,“三妹妹剛說誰要走?”
恰襲人端茶進來,岫煙忙起身:“怎敢勞煩弟妹動手,打發個小丫頭就是!”
“怎么姑娘也打趣我!”襲人嬌羞的一跺腳,將茶盅放在花桌上就要走,邢岫煙卻一把拉住了她。
“弟妹別走,我和林姑娘可帶了賀你的禮物,你走了,我們去賀誰?”
史湘云湊趣,破天荒的幫著邢岫煙將襲人按在位置上,口中還不斷咕噥:“送什么?也叫我們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