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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福哥兒剛學會了坐著,每日必要在姐姐的床榻上直挺挺坐小半會兒才肯回到乳娘的懷抱里。..都說小寶貝是三翻六坐,七爬八滾,可福哥兒和尋常孩子哪里一樣,這小子早不耐煩當個安生的小寶寶,每日里睡覺的時間也短,恨不得睜開眼睛就要人抱了他出去玩耍。
前一陣天寒地凍,岫煙便將人將暖房里的花卉搬進來許多,專門做了間花廳,每日抱著福哥兒看看那新鮮的綠色。那些可憐的花花草草可沒少做了福哥兒小爪子下的冤魂,每每被福哥兒抓過后,多半只剩了細細的莖,嫩芽早零落了一地。岫煙替家里的那些養花娘子們心疼,可看著那一張咯咯笑的小臉,岫煙又忽然間什么怒火都消散了。
岫煙一面刮了蘋果上的肉泥喂福哥兒,一面和母親商量著晚上的菜色。盧氏坐在二人對面,叫管家娘子把采買早準備好的鮑魚轡眩2蔚任鏌灰懷實莩隼錘俊9薌夷鎰有Φ潰骸澳杲諞還獠陜蛞踩菀仔磯啵葉仙惺檠x蘇飧鍪焙蚪蝗惶頤橇f茨貿穌廡┖檬巢模頤僑聰肫屏送芬裁荒魏危
盧氏語氣和藹:“我知道你們的本事,就算大年三十要這些,你們也能想出法子變出來。外面的人可都暗地里羨慕我呢,好些人尋門路欲請了你們去,我都舍不得。”
眾娘子大笑,紛紛奉承道:“奴婢們巴不得一輩子侍奉在老爺、太太身邊。”盧氏看著鋪了滿當當一桌子的好材料,單手擎了早擬定好的菜單子,又抹去了其中兩項,另外添了個熱湯。盧氏忽而想到什么,忙與岫煙道:“老尚書最愛吃你做的剁椒魚頭,又或者是干燒桂魚,我看你親自料理比較好。”
岫煙停了手上的動作,扭頭和盧氏笑道:“不用媽說。我早記著這事兒呢!老尚書有了年歲,又是千里迢迢從蘇州過來,定有些水土不服。”
盧氏點點頭,信服的贊同:“你說的沒錯,這又是走船又是坐車的,一路顛簸,老尚書的脾胃肯定弱著呢!”
岫煙便笑:“所以那剁椒魚頭是萬萬不能上桌的,媽還記得我那回貪圖舒服?才吃了毛血旺。就叫美蓮從廚房弄了碗冰塊來,雖然一時過癮,可晚上差點沒昏死過去。”
盧氏想起來就生氣:“你還敢說這事兒呢!幾乎沒把我和你爸嚇了個半死。”盧氏還記得岫煙抱著肚子在床榻上打滾兒的狼狽樣子,滿頭滿臉都是汗,夫妻倆守著閨女一晚上,幾乎沒合眼,等第二日請了大夫來看,才知道是什么緣故,此后家里若干雙眼睛都盯著她,不準叫這小妮子再肆意妄為。
岫煙吐了吐粉紅色小香舌。沖母親一撒嬌,企圖轉移話題蒙混過關:“所以我做了味道清淡的魚羹。老尚書雖然是蘇州人,可畢竟在京城住了這些年,恐怕早懷念極京城這些菜色,又添了一道味香醇厚的冰糖肘子,素菜就選了翡翠豆腐。”
大管家娘子忙接話道:“姑娘前兒就吩咐好了,讓泉友齋今兒準時送來五只掛爐烤鴨,才我遣了小廝去催。等老尚書晚間一上席就能趁熱吃。”
盧氏不住點頭,覺得女兒這樣安排甚好。那魚羹自己吃過,味道堪稱天下第一鮮。材料只用銀鱈魚肚子上嬰兒巴掌大的小塊嫩肉。十幾條魚不過熬成一碗羹,任何調味不用加,就會鮮美的叫人吞下舌頭。泉友齋的烤鴨更不用提,外形不但美觀,且顏色鮮艷,皮脆肉嫩,鮮美酥香,肥而不膩,瘦而不柴,要是卷上薄如紙的面餅,一口咬下去,不知要回味多久。
母女倆上商議著,這邊嘴巴張了好久,也不見蘋果泥喂進嘴的福哥兒終于不耐煩,手腳瞓門瀾酸堆痰幕潮Вe牌還鴕瞇∧萄攬小
如今的福哥兒已經生出了四顆小乳牙,每天最喜歡啃東西,認識的不認識的,只要覺得好玩,就一定要往嘴里塞,非要考驗一番他的小奶牙才肯罷手。福哥兒早知道這蘋果是好吃的,所以岫煙一個沒留神叫小家伙得了手,就見福哥兒口水順著蘋果滴答滴答都灑在了圓潤小胖手上。
大伙兒看的哭笑不得,盧氏把兒子抱在自己懷里,笑罵道:“真是個饞嘴的小家伙,一刻也沒斷了你的吃喝,卻弄的像是遭了災年似的。”
福哥兒愜意的捧著蘋果,在盧氏懷里一悠一悠,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典型的吃了睡,睡了吃,邢家的小豬一枚。
諸人看著他有趣,無不開口夸贊。門下忽然來報,說璉二奶奶來了。盧氏也沒當做大事,只叫人將人請進來。
王熙鳳臉上不見喜色,幾位管事娘子們紛紛告罪退了出去,岫煙也將美蓮和美櫻打發到大廚房去察看。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她們娘兒幾個。
“舅太太,榮國府可出了大事兒了!”王熙鳳低聲道:“二太太給老太太的羹湯了下藥,被鴛鴦抓了個現形。如今大老爺震怒,非要開祠堂動用家法。大太太派了王善保家的去尋我,我哪里敢摻這渾水?趁她不防備就偷偷從后角門溜了出來。”
盧氏詫異的看著王熙鳳:“府里的二老爺就不出面?”
“二老爺做了一省的學政,說是船才道通州馬頭,至少要下午或是明兒才能進京。”王熙鳳急道:“這也沒什么,大老爺向來是光說不練,他只嘴上嚇唬嚇唬二太太,并不敢真怎么樣。可有件事我聽了十分驚心,所以才趕來知會舅太太一聲。老太太不知怎么想的,要給寶玉說親。”
岫煙笑道:“說親可是好事啊,寶兄弟年紀大了,總在園子里那她們姊妹一處鎮日玩著,終究不好看,找個穩當的女孩子管管,或許寶兄弟就金榜題名了!”
王熙鳳苦笑:“我想老太太八成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她老人家看中的不是別人,卻是大妹妹你!就因為二太太不滿意,倆人產生了口角,二太太才會暗暗給老太太的東西里下東西。”
盧氏再也坐不住凳子,起身就拉王熙鳳要出門。岫煙在后面忙喊:“媽去哪里?老尚書說話的功夫可就到了,到時候你這個女主人不在,爸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去叫老太太死了這條心,你嫁給誰也不能嫁給賈寶玉。”盧氏氣鼓鼓道,岫煙拉住怒不可遏的母親。
“媽消消火,別說璉二嫂子只是聽王善保家的一說而已,就算是老太太親自到你跟前提,你不過隨便找個理由駁斥了就是。老太太最愛惜面子,肯定不會死纏爛打。你這會兒急急地先去了,倒把璉二嫂子給供了出去。老太太最疼璉二嫂子,你叫她今后怎么在賈家露面?”
盧氏滿臉懊惱,難為情的看著王熙鳳:“看我這糊涂勁兒,險些害了鳳丫頭。”
王熙鳳賠笑道:“舅母可別這樣說,咱們都是一心為了大妹妹好,可惜我現在沒以前人脈廣,不然早給大妹妹尋個如意的人家,也免得老太太多惦記。”
門外一陣朗笑聲傳來,三人忙起身,邢忠已經走了進來:“怎么?我聽著璉兒媳婦要張羅給我們岫煙說婆家?”
王熙鳳笑道:“就怕舅老爺看不上!”
“哎!什么看上看不上的,只要孩子好,人品上佳,懂得上進,有責任心。至于根基富貴不富貴倒也無所謂。”
鳳姐兒見舅老爺這么講,心里就有了底,細想想那幾戶常和自己走動,又隱晦提過這件事的人家,便篤定主意,回去后再細細打聽打聽,若真是合適,促成邢大妹妹的姻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王熙鳳借口去賈母那里探望,推辭了盧氏挽留的好意。盧氏打發岫煙去送,等屋內無人,才將賈母和王氏那點齷齪事兒告訴邢忠。
邢忠冷冷一笑:“咱們丫頭說的不錯,咱們先跑去反而跌了身份。”
盧氏幽幽的短嘆:“不過出了這事兒,我倒是為咱們閨女的婚事犯愁。玉兒比她還小半歲呢,再過幾個月就成新嫁娘了。倒是咱閨女的姻緣不知在什么地方。我就奇怪,咱們家底也算殷實,你又在朝中做官,我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怎么一個來提親的少年人都沒有?”
盧氏忽而想起了顧二郎,不無厭棄的啐道:“即便有,也像顧二郎似的混蛋一個。”
邢忠笑道:“我正要與你商議這事兒,才下了早朝,御史臺的張文遠張大人叫住了我。他和老尚書是多年交情,知道老尚書今晚來咱們家吃飯,也想來湊熱鬧。”
邢家四口進京之初,老尚書擔心程子墨會因為他的緣故對邢忠刁難,就寫了書信請御史臺大夫張文遠幫忙照拂。可邢、張兩家的關系遠沒和徐家來的親近。
張文遠主動提出來鳳尾胡同,是為看老尚書,邢忠自然不會傻得去拒絕,更重要的是
邢忠嘿嘿一笑:“張文遠的四個得意門生也會跟來,據說都是今科會試的熱門人選,其實力可絲毫不輸乾覓。”
盧氏眼睛一亮,忽然對今晚的筵席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