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底,東京。
東京的日本人似乎還沉浸在一種美妙的氣氛之中,前線“勝利的捷報”一份接著一份傳來,依舊是今天“不可戰勝”的皇軍又“殲滅”了支那一個整師,次日“勇猛的帝國勇士”又摧毀了數百輛支那坦克。
總之從日本政府提供的戰報來看,登陸的中國軍隊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了,很快日本就將回復到和平之中。
唯一讓人覺得有些納悶的是,既然日軍軍隊節節勝利,那么為什么每天都還要征召那么多的士兵趕赴前線?而且每次日本軍隊宣布取得勝利的地方,總離東京又近了一些
“自由軍”司令部。
屈麟祥在司令部里不斷的走來走去,神色有些焦慮,幾次想要出去,卻都硬生生忍了下來。
門口傳來了轎車停車的聲音,隨即腳步聲匆匆傳來,接著到司令部門口的時候,革文軍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們都在外面等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司令部的門打開了,革文軍和青連木泰的身影出現在了司令部里,青連木泰隨手關上了門,屈麟祥一步走到了總司令面前,張了張嘴,但卻沒有說話
革文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長長舒了一口氣,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會戰行將結束,從京都到赤石山脈,我國軍將士勢如破竹,殲滅日軍初步估計將接近200萬人,日軍主力損失殆盡!我國軍正在赤石一線殲滅日本殘部,先頭部隊很快將向東京奮勇前進!”
屈麟祥怔了一下,然后身子抖動了一下,這個堅強的漢子,瞬間眼眶紅紅的,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些哆嗦:“我們,勝了?”
“我們,勝了!”青連木泰用力點了點頭,用力回答了他。
“勝了,勝了”屈麟祥喃喃地說道。終于,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順著臉頰悄悄的流了下來
“勝利了,收起眼淚!”在這一刻,革文軍的聲音變得如此堅強:“我們在日本背負了那么多的屈辱和痛苦,為的不是流眼淚!我們以叛國罪,成功促使國軍將士進軍朝鮮,一舉將朝鮮納入我中華版圖。我們以叛軍身份偷襲福建,間接造成我中華民國對日本宣戰借口。我們成功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現在,是該執行暮日計劃最后一個項目了”
屈麟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瞬間變得再度堅強起來。革文軍平靜地說道:
“幾次會戰,日軍一敗再敗,部隊損失慘重,幾乎所有精銳師團全部扔在了前線,同時損失了幾乎全部的坦克和飛機,以致東京防御力量嚴重不足,差不多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在今天的日本軍部最高軍事會議上,所有與會的日本高級軍官都心情沮喪,對能否防御住東京已經不再抱任何幻想
在東京,日人能夠組織起來的防御力量,僅僅只有第1師團和第2師團兩個師團的主力,以及國民自衛隊,和警察部隊,雖然之前日本政府以預防萬一為借口,早早在東京構筑巷戰工事,致使東京工事堡壘林立,但他們卻沒有那么多的力量來逐一分兵防守。在軍部會議上,我們接到了任務,你們看”
革文軍帶著屈麟祥和青連木泰來到了地圖前:
“我部接到的任務是防御日比谷至東京中央郵電局一線,發現什么沒有?”
“這里離日本皇宮一步之遙,或者可以干脆說這里就是日本皇宮的外圍防線!”屈麟祥的眼睛一下亮了,毫不遲疑地說道。
“不錯!”革文軍點了點頭,目光從地圖上挪開:“我們就是日本皇宮的外圍防線,而在皇宮內,卻僅有的一個步兵聯隊,和天皇近衛隊在那保衛,可以說防御空虛!”
聽到僅僅有那么一點兵力防御,屈麟祥怔了一下,隨即又聽革文軍說道:
“一是日軍沒有想到我國軍將士能夠如此迅速的取得會戰勝利,二是東京本身接近一座空城,致使皇宮方位力量不足。還有一點最重要的”
革文軍停頓了下,把目光投向了青連木泰,青連木泰接口說道:
“我們剛剛得到的情報,日本人已經準備將天皇轉移出東京了”
“絕不能讓裕仁逃離東京!”革文軍用力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是暮日計劃的最后一個任務,同時裕仁是日本人的精神依托,是日本的象征,只要裕仁還存在一天,對于日本的征服之戰就沒有結束的一天!”
“行動吧,總司令!”屈麟祥平靜地說道:“弟兄們從離開國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今天已經五十三了。”青連木泰摸了一下自己全白的胡子,一貫從容鎮靜的他,此刻也變得有些激動:“從接受袁世凱大帥潛伏日本命令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天天在等啊,盼啊,希望任務能有結束的時候,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期望變得越來越渺茫了。可當我完全絕望的時候,希望卻又來了。總司令,下命令吧,裕仁很快就要轉移了,不管咱們能不能成功,這一輩子咱們都沒有什么遺憾了”
堅定的笑容在革文軍的臉上浮現:“我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天!行動!”
“嚯”的一下,屈麟祥和青連木泰筆直的站穩了身子,革文軍舒了口氣:
“日本軍部授予我調動自由軍的一切權利,從即日起,自由軍上下全部處于一級戰備狀態,全部分發實彈,隨時準備戰斗!麟祥,由你負責警衛團的老底子,等待我的命令,對皇宮發起攻擊!青連木泰,由你控制自由軍各部,一旦出現企圖暴者,格殺勿論!”
“是,格殺勿論!”青連木泰低聲說道。
革文軍繼續說道:“我們趁著日軍換防,處于短暫混亂的時候,能突襲就突襲,突襲失敗,立刻轉入強攻!攻入皇宮之后,即刻控制包括裕仁在內的全部日本皇室重要成員,然后想方設法與我國軍部隊取得聯系”
“萬一我們堅持不到國軍到來呢?”屈麟祥低聲問了一句。
革文軍淡淡笑了一下:“玉石俱焚!”
屈麟祥和青連木泰也笑了,他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3月26日!”革文軍看了一下時間:“日本人轉移裕仁的時間為3月31日,我們提前一天行動,因此此次行動時間,定在3月30日,代號,‘尊嚴’!”
“3月30日,代號,尊嚴!”屈麟祥和青連木泰莊嚴地說道。
在日本,在東京,活躍著無數的“天使”,他們默默的在日本潛伏的那么多年,默默忍受著一切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他們曾經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我們生活在恐懼和黑暗之中,而現在,這一切都即將成為過去。
中國軍隊正在向著東京奮勇前進,所有的苦難和折磨即將過去,那些潛伏者們,已經不必再把自己包裹在一層屈辱的外衣之下
“總司令”屈麟祥遲疑了下,還是說道:“嫂子,嫂子這些年來受苦了,我知道總司令為了任務,必須強忍著,可是,現在就要行動了,把嫂子和侄子,一起都接來吧。”
革文軍沉默在了那里,過了好久,才默默點了點頭
“媽,媽。”革強匆匆走了進來,關上了門:“媽,日本人又開始在街上拉人當兵了,我剛才差點就被拉走了,還好我跑的快!”
文惠抬起了頭,愛憐的幫兒子整了一下衣服:“強子,小心一些,我看最近東京氣氛好像不對。咱們自己國家的軍隊登陸日本了,原本想著咱們很快就能脫離苦海,可誰想到,怎么日本人老打勝仗呢?”
“媽,我想,我想我們一定能打敗日本的”革強猶豫了下:“現在東京很亂,到處都在抓人,要不,咱們去找一下那人”
“不!”文惠堅定的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兒子說的那人,就是自己曾經的丈夫:“就算餓死,凍死,也不能去找那個人!一個人背上了漢奸的罵名,這是我們的恥辱!我們早就已經和他劃清了界限,我沒有這樣的丈夫,你也沒有這樣的父親”
革強懂事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母子倆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些緊張,過了會,革強小心翼翼的走出去打開了門。
很快,革強一步步退著走了進來,到屋子里的時候,革強轉過頭來:“媽,他,他來了”
一個穿著刺眼的“自由軍”軍裝的軍官出現在了文惠的面前,依舊是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文惠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冷冷地說道:
“你來做什么?我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看著變得如此蒼老的妻子,看著早已長成一個大小伙子的兒子,革文軍的心神蕩漾,鼻子一陣陣的發酸:“我,我來接你們了”
“接我們?”文惠冷笑了聲:“接我們?革總司令,革主席,你是自由軍的總司令,是自由流亡政府的主席,同時,還是中華民國的叛徒,是漢奸!我們母子,不敢高攀!”
聽著妻子冷漠的話,看著兒子鄙夷的眼神,革文軍非但沒有任何惱怒,反而流露出了欣慰,這就是自己的妻子,這就是自己的兒子!無論歲月如何流失,都無法改變她們堅定的信念!革文軍緩緩地說道:
“我不是!我不是國家的罪人,我也不是漢奸!”
文惠和革強一起抬起了頭,看向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她們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革文軍依舊用緩慢,但卻堅定的語氣說到:“文惠,強子,我叫革文軍,我是中國人!”
文惠的身子又顫抖了一下,仿佛隱隱的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叫革文軍,我是中國人!”革文軍用力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我是中華民國預備軍團總司令!我是中華民國大總統蕭天的大哥,我是中華民國的高級將領!我從來沒有,以后也永遠不會背叛我的國家,背叛我的兄弟!”
只這一句話,已經讓文惠和革強什么都明白了
文惠緊緊用牙齒咬著自己的嘴唇,竭力在那控制著什么,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不,我丈夫的代號,是伏羲!他叫革文軍,他是中國人,他從來也沒有背叛過自己的國家,沒有背叛過自己的兄弟!文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父親的代號,是伏羲!他叫革文軍,他是中國人!他從來也沒有背叛過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革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
“革文軍!”終于,文惠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可是很快她發現這樣不妥,強行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在那不斷抽泣著,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
“革文軍,混蛋,你這個混蛋,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們?為什么?混蛋,為什么有苦你自己一個人抗著?為什么?我可以幫你的,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難道我們夫妻那么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死也不會出賣你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革文軍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他輕輕的摟住了妻子和兒子:“我知道,但我還是不能說,這是絕密任務,除了大總統,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就連我的妻子和兒子也不例外”
文惠的頭死死的埋在丈夫的懷里,大顆大顆流著眼淚。然后一口咬在了丈夫的肩膀上,咬的是那樣的用力,仿佛要把這么多年的委屈,都用這樣的形式發泄出來。
革強也哭了,可是他卻覺得如此的驕傲,自己有這樣一個父親,一個真正的英雄!
自己原本因為有一個“漢奸”父親,而覺得自卑,可是現在不會了,無論走到哪里,自己都可以自豪的告訴任何人:
“他叫革文軍,他是我的父親!”
革文軍輕輕松開了妻子和兒子:“文惠,你受苦了”隨即把目光轉向兒子:
“強子,你也受委屈了,你的叔叔伯伯們的兒子,據我所知,都已經成了中國軍隊中的高級軍官,正指揮著自己的軍隊,在日本所橡皮所向披靡,可是你卻還要背負著漢奸兒子的罵名屈辱的活著”
“我不怕,我也不委屈!”革強擦去了淚水:“我是革文軍的兒子,我叫革強!我的父親是一個大英雄!最大的英雄!”
革文軍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頭:“等到我國軍將士打下東京,征服日本,我們重新回家的時候,我一定要動用一下特權,我要讓大總統親自把你安排到軍隊里去!”
“打下東京?征服日本?”革強怔了一下:“不是說”
“那是日本人的謊言!”革文軍笑了一下:“我國軍將士在日本戰場勢如破竹,已經打下赤石山脈,殲滅日軍近二百萬人,東京對于國軍將士而言近在咫尺!日本人已經在忙著撤離東京了!”
“萬歲!”革強歡呼了聲,隨即發現自己的聲音大了,趕緊捂住了嘴。
“我來接你們去我的指揮部的。”革文軍笑了一笑說道:“我國軍很快就要打到日本,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什么了。我們行將展開行動的最后一步,你們母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這次無論怎樣我都要把你們帶在我的身邊。”
“我,我去收拾一下東西。”文惠急忙說道。
“不必了。”革文軍笑著阻止了妻子,那么多年了,一旦心里的委屈全部得以釋放,妻子又露出了她天真的一面:
“很快整個日本都是我們的了,難道你還怕自己的東西會丟失嗎?”
文惠舒心的笑了,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如此舒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