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隆問:“為什么不是今晚?難道不是越快越好嗎?”
“究竟是無聊的家庭生活讓你失去了思考能力,還是跟矮人相處久了你的腦子也開始變得遲鈍起來?”維羅妮卡冷笑著諷刺他,“后天就是邊境商人們從梅頓出發前往麥城交易的日子,我們明晚先到梅頓,跟商隊一起走,不然諾嘉邊防軍馬上就會把我們當成奸細抓起來的。雖然我們的確是奸細,但也別明擺著告訴敵人啊。”
身為她的青梅竹馬,安隆知道她一向是這種說話方式,所以也沒在意,只是說:“諾嘉這兩年的情況的確讓人不安,現任國王病得越來越重了,繼位的人選卻還沒有定下來,大臣和貴族分成幾大派別,斗得厲害。雖然他們內斗對我們有好處,但如果最后勝出的是馬里奧王子,那就太糟糕了。這家伙野心勃勃,總想著有朝一日要統一全大陸。他要是當了諾嘉國王,我們就永無寧日了。”
這件事并不是秘密,因此維羅妮卡毫不客氣地吐嘈:“這種事誰不知道?還用得著你說?我們派到諾嘉都城諾蒙卡的人已經開始暗中活動,如果到時候馬里奧真的勝出……”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瞄向安隆,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身為國家安全署創立者的兒子,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擔當著什么樣的角色嗎?”
安隆微微皺了眉頭:“好了,維羅妮卡,你知道我不喜歡提起他。”他很快回歸正題:“派去麥城的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會斷了消息?難道是被發現了?情報站的人沒有傳信回來嗎?”
維羅妮卡回答道:“沒有,所以我才要去查是怎么一回事。不過我大概可以猜到,多半是加瑪那個花花公子又背著人跟哪家姑娘幽會去了,連正事都丟在腦后。他也不是頭一回了,情報站的人只怕還蒙在鼓里呢。真希望哪天來個人把他的小弟弟咔嚓掉,看他還敢不敢到處招惹女人。”
安隆苦笑:“維羅妮卡,你是一位女士,怎么可以說這種話?”在維羅妮卡張口朝他吐毒汁之前,他先一步轉移了話題:“那么你認為我們應該喬裝成什么樣子?不是我潑你冷水,維妮,你根本不象個商人,別人一看就會起疑的,要不,你試試扮成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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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剛才被嚇到了,在房門關上后,她發著抖走回客廳,小聲地抽泣起來。
那并不是一個玩笑,是真的刀子,就挨在她的皮膚上,好象很冷,也很痛,也許已經流血了。那個女人真的很可惡,她什么都沒干,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管家馬歇爾很快就發現了她在哭,忙走過來抱著她問:“明娜小小姐,你怎么了?是誰欺負你了嗎?”
明娜剛要把那個可惡的女人的事說出來,忽然又想起了父親的囑咐,扁扁嘴,沒說話,只是抱著馬歇爾哭。馬歇爾看到她身上的臟衣服,以為她是因為這個被母親罵了,便安慰她道:“沒事沒事,夫人只是一時生氣,很快就會氣消的。小明娜別再哭了,你不是說,只有小孩子才會在別人面前哭鼻子嗎?”
“我才不是小孩子!”明娜抽泣著反駁,“再說,這里又沒有別人在。”
馬歇爾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笑:“小明娜說得對,這里沒有外人,只有家人,就算哭鼻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輕聲安撫著小女孩,抬頭望向墻上畫像中那個美麗而憂郁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等到明娜好不容易收起淚水,重新展現出笑容時,花園里的客人已經告辭了。馬歇爾立即前去收拾所有茶具桌椅,明娜則小心地靠近了起居室,打探母親是不是還在生氣。
朵拉正冷著臉數落可憐的布麗:“我不管你五月節時要穿什么,我特地給你做鞋是為了讓你在招待客人時不至于失禮的。你居然說因為不舍得穿新鞋,就穿著你那雙破草鞋出現在貴客的面前?!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布麗哭著請求她:“夫人,求求您,別趕我走,我再也不敢了。下回我一定穿上新鞋子來給客人倒茶。”雖然只是臨時女仆,在本地已經是美差了,如果后母知道她把工作丟了,一定會把她打死的。
朵拉一聽更生氣:“你以為在這種鄉下地方,我們家會有多少個配得上這種招待的客人上門來?除了我爸爸,一年就這一個!你犯了這樣的錯,說什么都晚了!這個月的工錢扣掉一半!再有下回,你馬上走人!”
布麗頓時又哭又笑地:“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您真是太仁慈了,我一定會好好干的,絕不會再犯錯了……”朵拉厭煩地揮揮手讓她下去,看到門口一閃而沒的女兒,心頭怒氣又起。
“明娜•卡多!快給我過來!”她厲聲叫道。
明娜咬著唇磨磨蹭蹭地挪過去,小心偷看母親一眼,馬上低下頭來,做出一副“我知道錯了媽媽不要罵我”的可憐樣子。
朵拉瞪了她半天,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紙盒子:“這是你古德溫叔叔送你的禮物,要好好保管,別弄壞了。”
明娜望過去,只見盒子里躺著個一尺多高的娃娃,身上穿著華麗的綢緞與絲帶制成的裙子,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珍珠小項鏈。她知道這種叫“芭比”的娃娃是祖父的商行里售賣的東西,她曾在騎士隊長的女兒那里見過一個穿細布裙子的,顯然無法跟這個高級貨色相比。但她對這種東西并不感興趣:“我不喜歡娃娃,我才不要呢。”
朵拉被氣得夠戧,厲聲道:“明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老是不聽話?明明一大早就給你穿好干凈體面的衣服,叫你呆在屋里等客人來的,結果你跑到樹林里爬樹,把自己搞得臟兮兮的不說,古德溫叔叔送你禮物,你居然理都不理就跑了?!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是很失禮的嗎?!”
明娜不服氣地說:“可是我討厭他!他每次來都擺出一副好人的樣子,可他每次都會害我被媽媽罵。媽媽只會要我聽話,要我做乖孩子,總是說我這里做得不好,那里做得不夠,還總拿我跟貝麗爾和曼達比。她們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跟她們比啊?!”說著說著,她不由得紅了眼圈。
朵拉被她這么一說,也不由自主地反省起來。似乎,她每次都只會要求女兒盡可能做到最好,不要被丈夫的兩個侄女比下去,便總是挑她毛病,卻從沒有夸過女兒一句,的確是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但是,她這也是為了丈夫跟孩子著想。他們家跟別人不一樣。安隆的兄長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繼承蕭家和卡多家的爵位與財產,可安隆本人拼盡全力,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騎士,還要到這種鄉下來吃苦。前途已經比別人差了,如果連妻子孩子都要被人笑話,那安隆就一輩子都要被人壓在頭上了。
她看看女兒委屈的神情,輕咳兩聲,道:“好吧,媽媽承認自己是疏忽了。但是!你今天在客人面前失禮,就是不對的!下回見到古德溫叔叔,記得要向他道歉,還要謝謝他送你禮物。”
明娜扭了半天,面對母親嚴厲的目光,不情不愿地點了頭。她抱著母親的脖子撒嬌道:“媽媽,我不喜歡古德溫叔叔,下次我道了歉,就不跟他聊天了好不好?他整天都在微笑,好假哦,看著就讓人心里害怕。”
朵拉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一定是聽你爸爸說的吧?別聽他的,那叫貴族風范。再說,爸爸不在家,只有媽媽一個人招待客人,太不方便了,有你在場,至少能陪陪媽媽呀。”
明娜扁扁嘴:“誰說爸爸不在家?他明明在,剛剛還跟維羅妮卡阿姨在書房里關著門說話,那個兇惡的女人還拿刀子來嚇我,趕我走開呢。”剛一說完,她就想起了父親的囑咐,忙捂住嘴:“糟了!我說出來了!爸爸說不許告訴人的,怎么辦?!”
朵拉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似的,從齒縫里擠出一句:“沒關系,你這樣做是對的,這種事就該告訴媽媽!”
侍立在旁的溫妮還要火上澆油:“那個兇巴巴的女人怎么又來了?從以前開始她就總是纏著姑爺不放,姑爺娶了小姐,她還每年過來晃幾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
“自然是見不得人的主意!”朵拉冷冷地回了一句,站起身往門外走,在門口撞上管家馬歇爾,顧不上回答他的詢問,便徑自往書房去了。
馬歇爾問發生了什么事,明娜小聲說:“我跟媽媽說爸爸跟維羅妮卡阿姨在書房關著門說話,她就生氣了。我忘了,我原本答應過爸爸不告訴別人的。馬歇爾爺爺,爸爸媽媽會不會又吵起來?”
馬歇爾嘆了口氣:“維羅妮卡小姐剛剛離開,不過少爺和夫人大概免不了要爭吵了。”
溫妮睜大了眼:“噢,天哪,管家先生,你知道那個女人來了?”
“到這座房子里來的每一個人我都知道。”馬歇爾轉向明娜,“小小姐,我認為你這回做錯了,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該說出來。”
明娜苦著臉,心里十分后悔。馬歇爾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便和溫妮一起跟上朵拉,隨時準備救場。
朵拉氣沖沖地來到書房時,安隆剛從大門口折回,一看到妻子,便問:“方才瞧見一輛挺體面的馬車,上面的家徽怪眼熟的,是不是古德溫那小子又來了?”
朵拉似笑非笑地說:“只是在花園里喝杯茶,聊聊伊東城那邊的事而已。倒是我聽說你那位維羅妮卡小姐又來了,不知道你們在書房里都做了些什么?”
安隆一怔,扯起了一個笑臉:“沒做什么啊,我們只是說說話而已。”
“如果只是說話,為什么要關著門?還叫女兒別告訴人?我還以為你正在工作呢。”
安隆看到妻子臉上難掩的妒意,小心地選擇著用辭:“本來是的,維羅妮卡路過其頓,想請我幫她做點小事,騎士隊那邊說話不方便,我就帶她回來了。她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所以我沒有訴你。”他邊說話邊用眼神搜索著四周,發現了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女兒,輕輕瞪了一眼。
朵拉發現了,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強忍住怒火說:“那么,她要你幫她做什么事?我這個做妻子的能不能知道啊?”
安隆頓了頓,決定避重就輕:“當然可以,其實她是要到梅頓去看望朋友,想讓我送她一程。你也知道,年輕的女士獨自騎馬趕那么遠的路,這一帶又偏僻,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
朵拉卻一點都不擔心:“除了你就沒別人了嗎?!而且你不是說她的劍術跟你一樣好?幾個小毛賊怎么會是她的對手?!就算遇到什么強盜,她那張嘴里說出的話也會把人毒死的。”
安隆皺起了眉頭:“朵拉,你這話太過分了。維羅妮卡的父親是我們家幾十年的老朋友,而且是教導我劍術的老師,維羅妮卡就象我的妹妹一樣。就算你對她有什么意見,也不應該說這種話!”
朵拉昂起了頭:“好,我不說,但是你也不許陪她去!如果你真的跟她走,我馬上就帶著孩子回馬特港!”
“朵拉!”安隆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他要做的是正經事,只是不能告訴家人,但妻子怎么能這樣誤會他?
正在這時,書房的窗戶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兩人轉頭一看,只見維羅妮卡正站在窗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很抱歉,我本不想打攪兩位的談判,但我似乎把手套漏在這里了。”
安隆很快在書桌上發現了她的手套,忙把它還給了維羅妮卡,正想說些什么,卻聽到妻子朵拉一跺腳,轉身沖出了房門,他對上維羅妮卡一臉嘲諷的笑,忽然感到一陣頭痛。
朵拉與安隆的這場爭執發展成了冷戰,而且一天下來都沒有改善的跡象,家中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明娜后悔不已,她不該那么粗心,把事情說出來的。現在父親一見到她,就用責備的眼神教育她“答應過別人的事就要做到”這一準則,而每當她想要在母親面前替父親說些好話,母親朵拉就發表聲明說,如果她再開口,就會把她丟下,自己一個人回馬特了。
明娜沮喪地躲到樹林子里,爬上她的秘密基地——那顆可以藏身的大樹。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啊,為什么爸爸媽媽都要責怪她呢?她沒能遵守父親的話,的確不對,但媽媽為什么要這么生氣?她不是說自己做對了嗎?
媽媽真的會離開嗎?真的會丟下她嗎?沒有媽媽的孩子會很可憐,布麗姐弟倆沒有媽媽,所以天天都被后母打罵,如果她沒了媽媽,是不是也會天天挨打?
一想到這些,她心里就忍不住害怕。透過濃密的枝條,她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家,會有人來找她吧?只要爸爸媽媽叫人來找她,就表示他們還是會要她的。
但她一直等到天黑,也沒等到人來。為什么?平時她只要到樹林子里呆上半個小時,溫妮就會出現的。難道媽媽真的不要她了?那爸爸呢?馬歇爾爺爺呢?
明娜小聲地抽泣起來。這時,旁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姑娘,你怎么哭了?”
她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個年輕的男人,黑色的頭發在風中飄揚,一雙黑眼帶著親切的笑意,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