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羅茲城解放的消息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朱可夫發報,將解放羅茲城的喜訊報告了他。由于知道朱可夫的電報一時半會兒來不了,我便興高采烈地跟在崔可夫去參加入城儀式。
我們所乘坐的汽車,貼著以急行軍速度進入羅茲城的步兵長龍,駛進了城里。一進入城市,我就看到街道兩旁站滿了歡迎的人群,人們的臉上掛著喜悅的表情,沖著從他們面前經過的部隊歡呼著。街道兩側的屋頂、陽臺和窗戶上,到處都飄揚著蘇聯和波蘭的國旗。
看到這種場景,崔可夫不禁感慨地說:“麗達,自從我們的部隊進入波蘭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波蘭群眾自發地組織起來,站在街道的兩側歡迎我們。”
崔可夫的話讓我感到很意外,畢竟我們的軍隊進入波蘭境內已經有半年之久,奪取的城市也不少了,怎么可能沒有群眾組織起來,上街去歡迎我們的部隊入城呢?帶著這個疑問,我好奇地問道:“崔可夫將軍,難道你們解放盧布林的時候,也沒有受到群眾的歡迎嗎?”
“沒有,”普羅寧很果斷地回答說:“當我軍進入盧布林的時候,波蘭人民對我們都表現得很冷漠,仿佛我們不是他們的解放者,而是新的侵略者似的。就算我們的指戰員主動幫他們干活,這些人對我們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這都是那些烏克蘭民族分子干的好事,”崔可夫忿忿不平地說道:“他們在43至45年期間,在波蘭東部用血腥的手段,屠殺了差不多十萬波蘭人,使兩個民族結下了難以化解的仇恨。”
崔可夫所說的事情,我以前還真沒聽說過,本想再問得詳細點,卻聽到崔可夫命令司機停車。等車一停穩,崔可夫便推開車門下了車,朝站在廣場入口的一群人走了過去。我連忙也推開車門,從另外一側下車,跟了上去。
廣場的入口,站著一群裝著節日盛裝的年輕人,既有貌美如花的漂亮姑娘,也有英俊瀟灑的小伙子,他們擠在一起面帶笑容地望著從面前經過的部隊。而在他們的前方,站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
看到崔可夫面帶著笑容朝他們走去,老人連忙迎了上來,后面還跟著兩位托著盤子的年輕姑娘。一看這個架勢,我便知道老人是屬于那種德高望重的人,是代表全市群眾來歡迎我們的,接下來他們就該向崔可夫送上圓面包和咸鹽了。
我走到崔可夫身邊時,正好看到老人從姑娘手里接過了面包和鹽,雙手捧著,弓著身子,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崔可夫的手里。崔可夫接過老人手里的圓面包和鹽,轉身交給了跟在身后的一名參謀,然后緊緊地握著老人的手,開始聊起天來。
老人激動地對崔可夫說:“將軍大人,我們盼了這么多年,終于把你們盼來了。”
崔可夫禮貌地回應道:“老人家,你們受苦了。我們打跑了德國人,你們又能重新過上從前的幸福生活。”
老人指著身后的廣場,對崔可夫說:“將軍大人,德國人自從占領這個城市以后,都按照他們的格調進行改造,比如說這個廣場,以前叫‘自由廣場’,可德國人卻把它改成了‘日耳曼廣場’。他們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們,波蘭已經不存在了,這里以后就是德意志的土地了,而他們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那些掛有德國街名的街道上,所有商店的招牌都是用德文書寫的,他們甚至在咖啡店和餐廳的門口寫著:‘只接待德國人,波蘭人與狗不得入內’。
還有就是最近半個月,由于物資緊張,他們就不再向我們配售糧食,企圖將他們活活地餓死。假如不是你們趕跑了他們,他們的陰謀沒準就能成功。”
等老人嘮嘮叨叨地說了一通后,他身后端托盤的一位姑娘開口說道:“他們對我們非常的殘忍。前不久,有位少年從這里經過,看到街上有具被游擊隊打死的德國兵尸體,便忍不住笑了一下。沒想到被一名德軍軍官看到了,不由分說拔出手槍就把他打死了。”
“是啊是啊,我的一個鄰居,因為給德國人指路沒有指對,也被當場打死了。”另外一位姑娘補充說:“而另外一個認識的人,則因為在街上和別人說話時,說出了被禁止提到的‘俄國’一詞,被抓進了蓋世太保的監獄,到現在都還生死不明。”
一名機械工人用嫻熟的俄語對我們說道:“將軍先生,我們都知道,只有你們才能將我們從法西斯的魔爪中解救出來,才能把無辜者從必死無疑的法西斯刑訊室里拯救出來。我們大家都知道,在羅茲城外有一座可怕的集中營,里面被劃分為幾個區,外面圍著鐵絲網,被關進那里的人,都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聽說羅茲城外有一座集中營,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畢竟在后世耳濡目染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個集中營的名字。我低聲地問身旁的普羅寧:“軍事委員同志,不知道奧斯維辛離這里有多遠?”
“在羅茲城的南面,在波蘭第三大城市克拉科夫的附近,離這里有幾百公里,是屬于烏克蘭第一方面軍攻略的區域。”普羅寧在向我介紹完情況后,好奇地問:“副司令員同志,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就隨便問問。”當得知著名的奧斯維辛集中營并不在羅茲城的附近,我頓時沒了興趣,與其操心一個自己管不到的地方,不如好好地考慮部隊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我們終于把你們盼來了,”機械工人情緒激動地說道:“法西斯匪徒夾著尾巴狼狽地逃跑了,他們甚至連自己搶奪的財物都來不及拿走,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在街頭會見了那些熱情的波蘭群眾后,我們來到了設在了市政大樓里的指揮部,繼續研究部隊的下一步行動方向。
情報處長格拉德基上校從通訊室里匆匆走出來,將手里的一份電報交給了崔可夫,同時低聲地報告說:“司令員同志,剛收到的方面軍來電。”
崔可夫一臉疑惑地接過了對方手里的電報,等瀏覽完上面的內容后,頓時喜笑顏開。他將電報舉過頭頂,晃動了幾下,對我們說道:“指揮員同志們,這是朱可夫元帥剛給我們發來的電報。他說最高統帥本人獲知我們成功地奪取了羅茲城,感到非常高興,所以臨時決定今天黃昏在紅場,鳴禮炮慶祝我們的勝利。”
“這都是真的嗎?”普羅寧聽崔可夫這么說,連忙從他的手里接過了電報,仔細地看了兩遍,隨后老淚縱橫地說:“司令員同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自從我軍進入波蘭的國內,最高統帥部好像就沒有為我們奪取哪個城市,而在紅場鳴禮炮慶祝,甚至連第47集團軍和波蘭第1集團軍奪取華沙,都不曾享受到這個殊榮。”
“沒錯,軍事委員同志,”崔可夫點著頭,贊同地說道:“我們要永遠牢記今天的這個日子,這是我們近衛第8集團軍在進入波蘭之后,所獲得的最大榮譽。”
我接過普羅寧手里的電報,仔細地看了一遍,發現朱可夫只提到了今天黃昏要在紅場鳴禮炮,壓根沒提到部隊的下一步行動方向。我放下電報,抬頭問站在旁邊的格拉德基上校:“上校同志,你們的電話能直接和方面軍司令部通話嗎?”
正高興地難以自已的崔可夫和普羅寧,在聽到我所提出的問題后,也安靜了下來,把目光集中在格拉德基的身上,聽他準備如何答復我。
格拉德基上校搖了搖頭,回答說:“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雖然我們的通訊兵正在敷設電話線路,但要想正常使用,至少要等到中午以后。現在和方面軍司令部之間,只能通過電報進行聯系。”
崔可夫讓格拉德基上校離開后,好奇地問我:“麗達,我看到你急著要和方面軍司令部取得聯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兩件事,一是問問部隊下一步的行動方向。”我伸出兩個手指,向崔可夫解說道:“第二,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發現在部隊里除了有屠殺俘虜的情況,甚至還有指戰員違反軍紀,去搶劫當地的波蘭群眾。要不了多久,我們的部隊就要進入德國本土了,我擔心和德國人有著血海深仇的指戰員們,會對德國人展開瘋狂的報復,假如我們不事先做好防范措施,到時就有可能出現軍紀渙散的情況。”
“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你考慮得很周到。”我的話剛說完,普羅寧便附和道:“你所說的情況,在我們的部隊里的確存在。前兩天我到基層部隊去視察,就看到一名少尉將幾名俘虜,從關押他們的房間里帶出來,然后一一槍殺在雪地里。”
“什么,有這種情況?”崔可夫聽到這里,不禁瞪大眼睛問普羅寧:“軍事委員同志,你為什么不及時地向我報告?”
“我們和德國人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德國人在我們的國土上犯下了無數的滔天罪行,”普羅寧也有些無奈地說:“如今戰爭的形勢朝著有利于我軍的一面發展,很多指戰員覺得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因此對戰俘下手就不免狠了點。”
崔可夫聽完普羅寧所說的內容后,立即向我表態:“麗達,我同意你的意見,應該向朱可夫元帥匯報一下部隊的實際情況,并制訂相關的條令,避免過激的報復行為和違反軍紀的情況出現。”
中午時候,和盧布林的電話終于接通了,因為路途太遠,再加上線路有點問題,鈴聲倒是非常響,不過說話的聲音卻非常輕,以至于我和朱可夫對話,都不得不扯著嗓子喊:“您好,元帥同志,我是奧夏寧娜,我有重要的情況要向你匯報!”
“我知道你們已經奪取了羅茲城,”朱可夫氣定神閑地說道:“我給你們安排的下一個任務,就是不顧一切地沖向奧得河邊,擇機在對岸建立登陸場。至于路上遇到的波茲南,則交給卡圖科夫的近衛坦克第1集團軍,和科爾帕克奇的第69集團軍去完成。務必于本月10號以前,拿下波茲南。”
聽到朱可夫所布置的這道命令,我連忙低頭看了看桌面上的敵我態勢圖,發現第69集團軍的前鋒所在的位置,距離波茲南居然還有一百五十多公里,慌忙對朱可夫說:“元帥同志,第69集團軍的行動遲緩,目前距離波茲南還太遠,我覺得讓他們擔任奪取要塞的任務,有點不切實際。”
“那你是怎么考慮的?”朱可夫未置可否地問道。
“奪取波茲南的任務,我建議還是交給崔可夫將軍的近衛第8集團軍來完成。”我用眼角余光盯著崔可夫,繼續說道“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他們的進攻是非常有成效的。按照戰役計劃,近衛第8集團軍應于戰役發起的第10至12天前出至羅茲。而他們和突擊第5集團軍只用了六天天時間就前出至該地區,并成功地奪取了這座城市。原計劃每晝夜推進1012公里,而他們則每天推進了25―30公里以上。”
朱可夫沉默了良久,最后開口說道:“好吧,麗達,既然你認為崔可夫的近衛第8集團軍,是奪取波茲南要塞城市的最佳人選,那我就將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他們,希望他們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解放這座重要的城市。”
崔可夫等我通話結束后,立即通過他的參謀長向部隊下達了進軍的命令:“集團軍所屬部隊立即停止休整,采用交替掩護的方式向波茲南推進,對堅守在城內的德軍實施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