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炮洞是一間很大的地下室,燈光昏暗,陰濕,看著像是鍋爐間。我進去的時候,里面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我不由地有些生氣,排里的女兵們真是太不象話,居然沒人服從我的命令,到這里來躲避德軍的炮火。
有心想出去教訓教訓她們,但聽著外面傳來的隆隆炮聲,還是忍不住打了退堂鼓。坐在靠墻的長凳上,回想起剛才在觀察所旁爆炸的幾枚炮彈,依舊讓我心有余悸,以至于心越跳越快,跳得快喘不上氣來,兩條腿也在不停地哆嗦著。
“麗達,”讓娜突然出現在洞口,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怎么躲在這里啊,我們正在到處找你呢。”
“啊,”讓娜的突然出現,把我從驚恐中拯救出來,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強作鎮定地問道,“有什么事嗎?”
“陣地后面發現了德國鬼子,副排長讓我來找你,如果這里找不到你,我還準備去觀察所找你呢。”
“哦,有德國人出現在高地的后方!”聽她這么一說,我反而放下心來,剛才在觀察所時,我就聽赫洛波夫說過有德軍企圖繞過我們,然后越過公路去攻擊后面的防御陣地,切斷高地和后方的聯系。雖然我不清楚即將發生什么樣的戰斗,但我清楚地知道,德軍的進攻鐵定會失敗,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否則的話列寧格勒早就陷落了,所以我依然坐在凳子上,不緊不慢地問道:“什么樣的德國人?”
“我······我不知道。”她有點驚慌失措地回答:“剛才執勤的哨兵說發現了德國人,我覺得應該先向你匯報,然后你再向上級匯報······”
外面的炮聲停了,雖然不久以前我還是心慌意亂的,此刻這種害怕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一切又恢復了本來面目。我打斷她的話問道:“有多少德國人?”
“排長同志!”讓娜受到我情緒的感染,也鎮定了下來,說。“來報告的是排里的流動哨兵,她肯定地說,德國人······”
“什么樣的兵力?·······”
“我無法知道,”讓娜回答道,已經意識到她自己的回答很不象話,“我認為必須不失時機馬上報告!······我來找你的同時,副排長也去懸崖邊觀察敵情去了。”
我站了起來,對讓娜說道:“走吧,帶我去看看是什么樣的德國人。”
卡列尼娜和二班三班的兩個班長站在懸崖邊,正在用望遠鏡觀察著下面的敵情。我走到卡列尼娜的身邊,低聲地問了一句:“下面的情況怎么樣啊?”
“情況很太好,”她一邊把手里的望遠鏡遞給我一邊愁眉苦臉地說:“下面大概有一個營的德國鬼子,在三輛坦克和十輛裝甲車的掩護下,正在向公路北面陣地發動進攻,防線也許會被突破的。”
“那可未必。”我輕蔑地笑了笑,抬手舉起望遠鏡向高地下看去。幾百米外的公路上,德軍步兵排成了散兵隊形,正在向公路北側的陣地緩緩地推進。在前面開路的是三輛重型坦克,一會兒開炮,一會兒開機槍,慢吞吞地向前開去,一路上把灌木叢、樹樁、一圈圈鐵絲網都輾壓在車下。
防守的部隊可能是缺乏反坦克武器,不時有戰士躍出戰壕,抱著炸藥包向坦克撲過來,但是他們很快就被坦克后面的裝甲車上的機槍火力打倒了。坦克在離戰壕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用炮和機槍開火,掩護從裝甲車上跳下來的步兵占據有利的戰斗陣地。
“卡列尼娜,馬上全排集合。”眼看著下面的防線形勢越來越危急,我果斷地下達了命令。卡列尼娜答應一聲,便跑去集合隊伍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全副武裝的女兵們紛紛跑了過來,然后停在了我的面前,整齊地排成了三行。讓娜、二班長娜麗莎、三班長娜達莎也回到了隊列之中。卡列尼娜上前一步向我敬禮:“排長同志,全排集合完畢,請你指示。”
我走上前去,對著面前的三十多個女兵,神情嚴肅地說:“同志們,現在的形勢很嚴重,德國鬼子已經繞到了我們的后面,正在進攻公路北面的民兵師陣地。民兵沒有什么戰斗經驗,他們是很難擋住敵人進攻的,我們應該對他們進行支援······”
“排長同志,”二班長娜麗莎打斷了我的話“我們該怎么對他們進行支援呢?這后面是懸崖,我們可沒法下去啊。”
“誰說我們要下去?!”因為不滿她打斷我的講話,所以我的語氣也很不客氣。“我們就在高地上用火力支援他們。”
“可是我們配備的都是步槍,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雖然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我對她的不滿,但是她還是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誰說我們要用步槍射擊?”我故意頓了一下,然后再石破天驚地宣布:“我決定用高射機槍對德國鬼子進行平射。”
“平射?!”她聽了我的話,眼前不禁一亮,驚喜地說:“您說得有道理,高射機槍確實可以為民兵師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不過······”她停頓了一下,然后有點猶豫地說:“可是根據條例,如果要改變武器的使用用途,必須要得到上級允許······”
“行了,”我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的話,這些老毛子做事就是呆板,等請示完畢獲得允許,估計公路北面的陣地早被德軍突破了。“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下面安排作戰任務:副排長卡列尼娜和二班長留在原炮位保持對空防御。一班長讓娜、三班長娜塔莎立即帶戰士把高射機槍推到這里來,我們要馬上投入戰斗,一定要把這些德國鬼子消滅掉。明白嗎?”
“明白。”女兵們斗志昂揚地吼了起來。
“一號高射機槍已就位。”
“三號高射機槍已就位。”
我站在懸崖邊,高高地舉起了右手,邊用望遠鏡觀察敵情邊大聲喊道:“一號機槍,目標:德軍坦克。”
“明白,目標:德軍坦克。”坐在射擊手位置的讓娜大聲地重復著我的命令
“三號機槍,目標:坦克右側的裝甲車。”
“目標:德軍裝甲車。”娜塔莎也高聲地重復著我的命令。
“射擊!”隨著喊聲,我的手猛地向下一揮,兩挺高射機槍頓時猛烈開火,一串串復仇的子彈向敵人射去。
透過望遠鏡看去,一輛裝甲車被密集的子彈打中,馬上冒出了滾滾濃煙,如同一支燃燒的火炬。子彈敲得坦克裝甲叮當作響,但只濺起了一連串的火花,看來在這么遠的距離上,機槍子彈對它的傷害不大。
“讓娜,”看著對坦克的攻擊無效,我馬上大聲地吩咐讓娜:“不要再打坦克了,改打旁邊的裝甲車和步兵。”
山下受到攻擊的德軍坦克,停止了對民兵陣地的炮擊,掉過頭來向我們山上開炮。不過因為射角的緣故,坦克打出的炮彈都無一例外地落在了半山腰;掩護坦克的步兵也手忙腳亂地向我們陣地掉轉槍口,組織火力打擊,因為他們的武器射程不夠,根本沒有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在我眼里,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山下的裝甲車接二連三地被打爆,彈藥殉爆的爆炸聲不絕于耳,附近的步兵被四射的彈片成片地打倒,剩余的慘叫著拖著槍四處亂跑。
民兵陣地上又有不少人躍出了戰壕,向德軍坦克沖過去。此時德軍已經自顧不暇,無法組織有效的防御,民兵很快就沖到了坦克的附近。一輛坦克的車身上爆出一團耀眼的火光,包圍了整個碩大的車身,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艙口蓋哐啷一聲打了開來,最先伸出的是一股冒出火苗的濃煙,然后跳出了幾個士兵。他們號叫著,揮動手臂,在地上打滾,試圖撲滅連衫褲坦克服上的烈火。
我們的高射機槍繼續怒吼著,向德軍的隊列里傾瀉著彈藥,無情地收割著德國鬼子的性命。子彈犁過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一個站立著的人。
剩余的兩輛德軍坦克也被民兵炸毀了,民兵師也開始了全面的反擊,在我們兩面夾擊之下,這股德國鬼子已經難逃全軍覆沒的厄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