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三月,隨著氣溫的回升,拉多加湖上的冰層開始變薄。
由于冰面上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冰上指揮部研究決定,從即日起停止使用卡車,向城里運送糧食和日用品的任務,依靠馬拉的雪橇來完成。
哈比中校的團級建制單位的護路隊,除了留下一個連維持冰上的秩序,其余的部隊都調往了拉多加湖的南面。同時調走的,還有當初臨時加強到女子高炮連的烏嘎德中尉,以及他當時帶過來的那一個排的男戰士。
哈比的部隊調走后沒多久,冰上指揮部的希洛夫將軍派司機給我送來一份調令。命令中寫道:“為了迅速地打破法西斯匪徒對列寧格勒的圍困,切實加強包圍圈外的突擊部隊的基層指揮力量,特抽調第二高炮營營長麗達·穆施達可娃·奧夏寧娜少校,前往費久寧斯基將軍所轄的第54集團軍任職。此命令從送達之日起生效。列寧格勒方面軍司令員: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霍津。1942年3月10日。”
等我看完調令,希洛夫將軍的司機干巴巴地說:“報告少校同志,我奉命把您送往奧爾霍夫費久寧斯基將軍的第54集團軍指揮部。”
“好的,司機同志。請您在帳篷外等等,我收拾一下,就馬上出發。”
司機敬禮后轉身走出了帳篷,一直待在旁邊的基里亞諾娃起身和我來了個擁抱。分開后,她眼睛紅紅地問:“麗達,這是又要分手了嗎?”
“是的,基里亞諾娃。”我對這樣的人事安排,其實也蠻無奈的,從穿越到現在,我就沒過過什么安慰日子,總是不停地從一個單位調到另外一個單位,感覺自己就是一跑龍套的。或者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就搬到哪里。
我其實沒啥行李可收拾的,基本上只要把軍大衣一穿,扎上皮帶跨上公文包,再把突擊步槍往肩上一挎,抬腳就可以走。
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將近兩個月的地方,我還是有些依依不舍。一想到要和這些女兵們分開,就忍不住鼻子發酸。臨出帳篷前,我忍不住再次擁抱了基里亞諾娃,雙手環抱著她的腰,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使勁閉上眼睛,把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
等情緒穩定了,我才放開基里亞諾娃,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親愛的連長同志,別難過,分別是暫時的,我們早晚一天還會再見面的。”
手從她的肩上移開,我轉身就打算掀開簾子,忽聽她在后面問了一句:“麗達,不需要我把女兵們召集起來給你送行嗎?哪怕把奧爾洛娃指導員叫回來也行。”
“不用了,你們都還有事情要忙,我想一個人獨自離開,別驚動任何人。”說完,我便掀開簾子走出帳篷。
司機筆直地站在帳篷外,看到我出來,轉身帶著我就往停車的位置走。我跟在他的后面,裝出不經意的樣子,抬手悄悄擦掉了不知何時從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淚。
司機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從上車開始,他就一句話沒說過,只是眼睛望著前方,全神貫注地開車。
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后,遇到了第一個檢查站。我們的車在排隊等待檢查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檢查站。規模看起來不小,路中間有七八個穿著短皮大衣的戰士,正在檢查南來北往的車輛和行人,路旁有被積雪覆蓋的崗亭和用沙袋堆砌的機槍工事,遠處還有幾個土屋式掩體,估計把守這里的部隊,至少是連級規模。
輪到我們檢查的時候,來查車的是名少尉,雖然擋風玻璃上貼著好幾種特別通行證,但是他還是仔細地檢查了我和司機的證件后,才予以放行。
重新發動車以后,惜字如金的司機才說了句:“少校同志,這里已經到科鮑納了。”
“科鮑納?”我嘴里念叨這個陌生的地名。
“是的,少校同志。”司機解釋說,“我們現在已經從拉多湖進入了沃爾霍夫河流域。”
我向窗外望去,外面還是到處白茫茫一片,不過這里好像沒有經歷過戰爭,地面的積雪潔白無瑕,絲毫看不到半點受到過炸彈或者炮彈爆炸波及的痕跡。
“離目的地還有多遠?”我邊看窗外的雪景邊問司機。
“還有三十五公里。”司機簡單地回答說,“第54集團軍的司令部,設在普列漢諾沃。”
車繼續向前開著,窗外的景象開始逐步發生變化,原本還被隆冬中的美所吸引的我,一下被那些突兀出現在視野里的東西拉回了現實。路邊隨處可見履帶被打斷、炮塔歪到一邊的破坦克,燒的只是一個漆黑框架的卡車,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大炮,以及那些雪地中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一具具尸體。
“少校同志,”司機看我一直在看窗外,主動地告訴我說:“為了保護冰上運輸線,第54集團軍和第4集團軍,不久前在這里和法西斯匪徒進行過殘酷的拉鋸戰。在遭受巨大損失后,敵人不得不向西退卻了。”
我心里在想,德軍遭受了巨大損失退卻,蘇軍的損失可能更大,沒準不少部隊的建制都打光了。否則的話,也不會出現和城里的部隊在間隔僅僅幾公里遠,卻始終無法打破德軍的包圍圈的怪現象了。
路況越來越差,原本平穩行駛的汽車,不時地被從一邊顛到另一邊,車速在不知不覺中降了下來。不過好在離目的地不遠,雖然車速降下來,還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目的地。
普列漢諾沃是一個比較大的鎮子,里面幾乎找不到完整的建筑物,就連費久寧斯基的司令部,都設在一個被炸塌了半截,只剩下底層和地下室的建筑物里。
司機離開后,我向司令部門口執勤的少尉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和調令。那名軍官檢查完證件,在遞還給我后,一邊和我握手一邊面帶微笑友善地說:“您好,奧夏寧娜少校,歡迎您到第54集團軍司令部來。我接到了司令員同志的命令,讓我一見到您到來,便馬上帶著您去指揮部見他。”
“謝謝!”我客氣地向少尉表示了感謝,接著說:“請帶我去見司令員吧。”
費久寧斯基的指揮部,像我去過的所有蘇軍指揮部一樣,都設在底層走廊盡頭的房間里。門口照例是擺著張桌子,坐著位執勤的中尉。見到我們過去,他沖帶路的少尉點點頭,起身敲了敲房門,然后推開門,挺直身體站在門口,向室內的人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同志,奧夏寧娜少校到了。”
“請她進來。”
“是。”中尉答應一聲,轉身沖著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向帶路的少尉表示感謝后,大步地走進了費久寧斯基的指揮部。幾乎是在我走進房間的同時,值班的中尉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房間不大,費久寧斯基坐在擺在屋子中間的木板桌旁,桌上攤著地圖,擺著幾部黑色的電話機。
我連忙上去一步,立正敬禮報告道:“報告集團軍司令員同志,少校奧夏寧娜奉命前來向您報道,聽候您的指示。”